正文
第百五十章 圍城之客
「我可沒有什麼朋友，一個也沒有。」在一片晦暗之中，我首先看清楚的，是那雙紅寶石一般的眼睛。
緋紅……我不知她現在怎樣看我、是否仍在怪我，但對我來說，她始終還是、我的朋友。
「什麼都不要說了。」緋紅的語氣還是那樣，冰冷而略帶挖苦，「解開這屋裡的光魔法護壁，我好現身說話！」
這個傢伙的語氣真是讓人不快，我忽然有個想法：就算我們自己抓到了這個兇手，也決不想把她交給他們處置。
「我相信我們可以和平地解決這件事情。」艾菲尼克說，「如果你們擔心人手不足應付，埃拉西亞和艾里全軍都願意入城襄助你們擒魔；」他笑了笑，接著說道，「我們也知道，現在雲堡的外圍結界已經破壞、敵人難免有隙可乘——如果你們怕惡魔逃逸需要更多的幫手，我軍更有大隊後援不久即可開來！」
「烏蘭德……」艾瓦塔的眉頭微微一皺，我知道他在懷疑什麼。
「幸好那些埃拉西亞和艾里的傢伙並不知道實情，」臉色蒼白的雪兒努力笑了笑，「不然的話！或許他們根本不會派人來談判、就要直接攻打過來啦！」
「你這是……什麼手段？」艾瓦塔咦了一聲，就在剛才那片刻之間，他忽然又顯得精神飽滿，「燃燒魔力」的詛咒彷彿在一剎那間就蕩然無存？
獅鷲將軍今天還是第一次遭遇雲堡的巨人，剛剛了解我們聯軍的組成狀況，對於一個埃拉西亞指揮官來說，總不該在敵友虛實都不甚了了的時候，就輕下戰書的——可現在獅鷲將軍的傲慢無禮背後，已經顯露出很強的敵意。現在圍困雲堡的軍隊實際上已經給了我們最後通牒：一天之內滿足他們的要求，否則他們真會攻打上來……
「你們來得真快！」克莉穆斯的眼中的暗紅色光芒變得炭火一般閃亮：「糾纏了那麼久，你們還不死心！」
「你來幫我們？」艾瓦塔有些愕然，「你受誰所託？！」
可我還能維持多久呢？我感覺自己象是一個徹夜不眠的守衛，一個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的守衛，我必須用自己的意識用力地控制自己的每一次脈搏、呼吸和心跳，只要我的意識鬆懈，我的生命機能也無法延續……
「整個雲堡已經被飛馬和獅鷲包圍得水泄不通，這個惡魔決不可能再逃竄別處。」風·艾菲尼克說得斬釘截鐵。「如果你們確實和兇手無關，就請加緊搜查，把
然後，緋紅不告而別，把我一個人留在了孤寂的荒原之上。
倏忽之間，消失的緋紅已經站在艾瓦塔的身後。
在法師和巨人全副武裝的戒備之下，緋紅從容消去了「潛形術」的偽裝，即使是光本人布署的嚴密堡壘，她的本領也能來去自如。
※※※
茵迪雅·流螢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我想，她也聽出了來者是誰。
緋紅已經走到我的身邊，我一把抓住了她那隻手，她的手指比我更加冰涼。
沒有人會比我更加感到震動，我只是儘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因為我太虛弱，就算是大哭大笑也會讓我無法支持。「烏蘭德……」他和高炎一樣，是我漫長曆險中遭遇的最初幾個朋友，若不是他施展法力，我半死的生命早已不能延續。
十幾個灰色的人影輪廓就在這殿堂中憑空浮出，艾瓦塔先前針對緋紅布置的包圍網，竟然又是形同虛設！
我的思維變得好象一個遲鈍的老人，但是，我畢竟比這裏的每個人都更了解埃拉西亞。
「沒錯，你們不是艾里的精靈。」流螢的聲音微微顫動，「你們是——黑暗精靈！」
不可能是光本人，多半是她的手下，但茵迪雅只是搖頭：她原本就是光的部下，但她從未聽說過，暗殺者當中還另外有這樣一個女性？
艾瓦塔和幾個巨人商量了幾句，轉眼之後，這座屋宇忽然變得光線黯淡，彷彿一間燭光照耀的地窖，晶瑩如鏡的四壁晃動著一片又一片灰色的投影。
在法師和巨人全副武裝的戒備之下，緋紅從容消去了「潛形術」的偽裝，即使是光本人布署的嚴密堡壘，她的本領也能來去自如。
艾瓦塔和首領身邊的巨人計議過，向全軍隱瞞了泰坦王傷勢的沉重——雲堡的中堅力量，最讓我們的對手忌憚的巨人軍團，事實上已經群龍無首，不堪一戰……
我不願意多評價他們，但我知道，從雷到卡特琳，從歐靈到克里斯蒂安，埃拉西亞的光明牧師和聖騎士都是先行事正派的人，他們決不會無故興師問罪，耀武揚威的……除非，那是很深很深的「誤會」……
緋紅突然出現，而且，她的本領顯然比上一次離開時增加百倍。即使艾瓦塔不傷當真和她較量，勝負也難預料——
「我已經說過，埃拉西亞和艾里無意挑釁。」艾菲尼克故作姿態地說辭道，「我
「你怎麼看這件事情呢？」艾瓦塔擔憂地望著我，他或許多少看得出：我真實的傷情並不比泰坦首領樂觀多少。
「——茵迪雅？！」我望了望流螢，她的神態已經驗證了我的推斷。
「你這個惡魔果然躲在這裏！」殿堂之外的入侵者似乎已窺探到剛才發生的一切，「雲堡和惡魔原來早已勾結，這下你們還有話說么？！」
我也曾經和烏蘭德並肩作戰，可卻從未聽說艾里王國還有這樣一支神秘力量？
「問題是，那個惡魔究竟在哪裡呢？」
「是克莉穆斯！」流螢的聲音微微發顫，「我一直在找你……你有沒有、有沒有見到小京姐姐？！」
「這個惡魔殺害了大德魯伊烏蘭德！」艾菲尼克的眼神中閃出一片火光。「現在艾里全國悲憤，我們又怎能善罷甘休？！」
我留意到，艾菲尼克所說的那個惡魔是「她」，而不是「他」……如果艾菲尼克只是為了攻擊我們尋求一個道義上的借口，根本不必那麼麻煩，把這個子虛烏有的惡魔形容得如此生動吧。
「現在，你可以出來了。」艾瓦塔揚聲說道，「無論你要說什麼，我們都洗耳恭聽。」
以緋紅的身手，的確有可能暗殺烏蘭德，萬一那個大德魯伊預先全無準備的話……
但在回應他莫明其妙的要求之前，我們需要先徵求雲堡主人的意見。巨人們把這個獅鷲將軍護送出城的同時，我們已經聚集在泰坦首領和雪公主的身前。
難道……緋紅真地「變了」、她真地會去殺害大德魯伊烏蘭德么？
我不禁心中凜然：圍困我們的軍隊既然有這樣的本領，能夠在我們最嚴密的防守下進退自如——那麼，我們豈不是隨時都任人宰割么？！
「烏蘭德……」艾瓦塔的眉頭微微一皺，我知道他在懷疑什麼。
我只是咬牙維持著，只要我的意志仍然清楚，重生之鎧的神奇力量就還能夠勉強維持住我的活力……
「你們可不象是艾里精靈啊。」雪公主哼了一聲，「看你們一副古里古怪的樣貌，完全和高炎是兩路人物嘛！」
又是那種悅目的薄薄光線，如同一片柔軟透明的輕紗，這光線……我似乎不止「見過」、而是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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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給你們一天時間的是獅鷲將軍，艾俄里斯也只好答應。」這些不速之客當中有人作答，「但是！我們並
「我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話理解為威脅呢。」艾瓦塔冷冷地說，「是不是埃拉西亞的牧師們確實已經授權給你，准你的軍隊和我們打一仗？！」
「哦？」這些傢伙的語氣，已經默認了自己是艾里軍隊的一支，但他們的為首者，談到飛馬領袖艾俄里斯卻毫無敬意——
但我更看出來，緋紅嘴不饒人，但她並沒有敵意。以她現在的力量，如果決心對付我們，決不用等到現在這種場合了。
緋紅的一隻手輕輕掠過艾瓦塔的脊背，那是他化身鳳凰時被暗箭擊中的傷處。
「別、別這樣……」我吃力地對艾瓦塔說。
「今天，這個獅鷲將軍的態度好反常。」我吃力地吐出每一個字眼。「這不是埃拉西亞指揮官，該有的作風……」
「是它——！」殿堂之外，忽然傳來一聲斷喝，我剛剛鬆弛下來的神經被這突如其來的擾亂震得劇痛。
剛剛恢復了元氣的艾瓦塔和雪兒，幾乎同時迎了上前。
「是它——！」當我的手指觸摸到它的時候，那種熟悉的感覺立即籠罩全身……
「埃拉西亞和艾里請求你們的協助，協助我們把她擒獲！」艾菲尼克說，「我相信諸位的能力，在今日之內，不難把這個惡魔搜拿吧？」
雪兒長吁了口氣，好象從一個長覺中剛醒過來。「雪公主還是需要靜養片刻，」克莉穆斯輕聲說道，「但她已經沒事了。」
艾瓦塔並沒有見過克莉穆斯，此時局面，他們也拿不準克莉穆斯是敵是友——無論如何，緋紅這樣完美地潛伏到我們身側，而直到她開口說話我們才能察覺，這已經讓元素長老心生不安。
以緋紅的身手，的確有可能暗殺烏蘭德，萬一那個大德魯伊預先全無準備的話……
「這光線？……」我卻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暗室之中，彷彿有一道薄光一閃而逝。
「埃拉西亞和艾里不講信用么！」元素長老一聲冷笑，「你們號稱給我們『一天時間』，然後就立即偷襲我們！？」
「緋……」我忘記了自己的虛弱，我想喊她，但我甚至沒有力氣喊出她的名字。
在眾人的注目中，克莉穆斯垂手走向昏睡的雪公主。雪兒因為先後兩次傷在同樣的詛咒之下，她的情況遠比艾瓦塔更加嚴重。
「高炎……」我儘力屏住心跳不去多想，我已經看清眼前的這些精靈——其實，他們和艾里族人也有七分相似，但雪兒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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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你怎麼看？」我心中重複默念著艾瓦塔的提問，重複了好幾遍，我才能把自己的思考放進問題中去。
但如果「她」真地存在，而且現在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伏在雲堡中——這個「她」的本領足夠擊倒大德魯伊——這樣的人物世上能有幾個？
緋紅和我曾經共歷一段艱險，但這一次，她的表現也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在我們分手之後，她究竟有何奇遇，她為什麼被指為殺人兇手、她又是「受誰所託」來幫助我們的呢？
緋紅閃電一般離開我，在外敵干擾之下，對我的繼續治療只會給我造成更重的傷害。
橫卧的泰坦仍然比我們幾個人更高，我們來到他身邊的時候，重傷的他仍然時而昏聵、時而清醒。
「烏蘭德死了！？」艾瓦塔大吃一驚，周圍的布拉卡達人也是一片轟然。布拉卡達雖然和大陸各國來往不多，但大德魯伊烏蘭德幾百年前就已經是艾里王國的精英魔法師，本領高強的他竟然也會慘遭橫死么！
可我不能倒下。泰坦首領已經倒下，冰魔的公主也重傷虛弱，如果我這個法師軍團的代理將軍也不能發令指揮，我們的聯軍就隨時都可能崩潰了……
緋紅或許就是利用了某一處防禦的空隙潛進來的？而不知虛實的追兵，卻不敢輕易深入。
我了解緋紅，我相信，她不會害人，即使她正在被埃拉西亞和艾里人稱之為「惡魔」，我也仍然相信，她不會害人。
「這麼說，你們否認和這個惡魔有關了？」艾菲尼克詰問。
布拉卡達的魔法師們不露聲色地移動腳步，不經意間就已經封住了這間屋宇的各個方向，隨時可以發動魔法陣四面封鎖；屋宇外面，我聽得到巨人移動的聲音，緋紅剛剛發話，這裏就已經被迅速圍成鐵桶。
難道……緋紅真地「變了」、她真地會去殺害大德魯伊烏蘭德么？
可恨途中陡生變故，英勇的小京下落不明，只留下一灘不祥的血跡。
蠻族的軍隊被光瓦解之後，我和緋紅曾一路逃避暗殺者的追擊。在京的接應之下，我們原本打算與雷會合一起。
無論如何，問題出在那個惡魔身上是沒錯了。不知是什麼理由，艾菲尼克多半已經認定我們會包庇這個惡魔，才會這樣態度的吧？
緋紅哼了一聲，彷彿已經看破了我們的心思：「現在你們自身難保，還只顧得猜疑別人！我只是受人所託才來的
風·艾菲尼克傲慢無禮的態度讓我們每個人都十分不快。
周圍的巨人和法師戰士們這才如夢方醒。「都別動手！」我連忙大聲喝止，這一下用力、又令我一身冷汗。
「那惡魔是一個死靈，使用的卻是一些比黑魔法更詭異毒辣的伎倆。」艾菲尼克森然說道，「我們原以為她屬於艾瓦塔所說的神秘勢力，但我們一路追蹤而來，卻發現她潛入了雲堡！」
緋紅，失蹤已久的她，竟然會在此時此地突然現身！？
我不知道她後來去了哪裡，但我理解她為何離去，每想到緋紅，我心裏總是惴惴不已……
整個雲界原本都有光明魔法的結界守護，本來任何不死生物都不能現形活動，就連蘇珊妮也只能躲在暗影里、躲在流螢的魔法杖中……但是，被光和她的爪牙連續進攻、泰坦首領又神智昏迷之後，雲堡的光明護壁已經露出破綻。
我首先想到蘇珊妮，她倒是很像獅鷲將軍描述的那個「她」，但蘇珊妮犧牲軀殼成為「陰影法師」，只是不久前事情，她沒有時間也沒有理由，抽身到千里之外刺殺烏蘭德；
然而他話音未落，眼前的緋紅已經消失。
而身負重傷的緋紅也扼制不住吸血亡靈的本性，咬傷了我的咽喉；而我的血液的味道，竟然驚醒了克莉穆斯最深最痛的回憶……（見浴火重生篇第一百一十三章 分道揚鑣）
「你們說的惡魔究竟是什麼人？」艾瓦塔問道，「究竟是什麼人物，值得人類與精靈的聯軍深入西部，大動干戈？！」
「你受的傷那麼重，還在硬撐架子啊。」克莉穆斯只是冷笑，「堂堂元素長老，如果就這樣被我這個無名小卒一刀殺了，豈不貽笑天下！」
「殺害烏蘭德的……到底是誰？」
「你們不必再猜了。」一個聲音出其不意地飄近我們身邊。「他們要找的那個惡魔，是我。」
「如果我們今天抓不到你們要的人，」流螢哼了一聲，「或者，如果我們不想把她交給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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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說，他們所要求的東西事關重大了。」艾瓦塔說，「他們正在找的那個『惡魔』一定牽涉什麼大秘密，而決不止是殺人兇手那麼簡單吧——」
緋紅這神奇的「醫術」震懾了眾人，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這個被人類和精靈指為惡魔兇手的女子，卻在片刻之間救治了我們聯軍的兩位重要首腦。「她究竟是什麼人啊？」戰士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