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五一章 殘月驚雲
這是悄無聲息的一箭！它是隱形的、但我卻分明感覺到它詭譎地飛行軌跡！？
真難以置信，誰能象克莉穆斯那樣深入這場廝殺——如果這些黑暗精靈的攻擊目標不是緋紅、而是我們，我們自己有本領應付他們么？……
可是現在，這件有靈性的神器卻要掙脫我——它是不是，不再「承認」我了？……
是達斯·索蘭讓奇迹之鎧和我結成一體，從而留住了我原本崩潰的生命。這段時間以來，這身鎧甲我不敢卸下也不知如何才能把它卸下——它的「重量感」一次次折磨著我，但它也從來沒有真地把我拋棄……
我揮出沾血的匕首，倉皇之間坎辛只有用弓來格架。「噔」地一聲，我的匕首先斬斷了弓弦，然後勢如破竹地把鐵弓的弓脊砍作兩段。
克莉穆斯和坎辛他們的格殺，讓每一個旁觀者深深震動。
「嘩——」周圍的眾人一片歡呼，剛剛目睹過緋紅和黑暗精靈的惡鬥，幾乎沒人敢相信，坎辛·月會被我這樣簡單明快地擊敗。
藉著鳳凰艾瓦塔重新燃起的隱隱火光，我看清楚了這個被稱作坎辛·月的黑暗精靈。他有和流螢一樣深藍色的眼睛，目光竟然比緋紅之眼更加刺人。我留意到他手中提著一把微微彎曲的匕首，他肩後背著一張弓，這弓恍如高炎的鐵弓那般黝黑沉重——
「茵迪雅·流螢！」那個為首的黑暗精靈顯然是她的舊識，「你竟然會在這裏出現！」
我看到茵迪雅·流螢的眼中閃過一絲怯意。
「他們的對手是我！」克莉穆斯傲然說道，「今天，這些黑暗精靈不過是遵從他們主子的命令來追殺我，這不是你們議論家事的時候！」
不，這一次鎧甲不是在擠壓我，而是反方向地剝離……這個金屬的殼似乎是想掙脫我的身體，可是，它每一下「剝離」，都會讓我全身撕扯般地痛。
「嗚……」坎辛悶哼一聲，他的身影化作一團烏雲盪開，但這朵烏雲只飄了幾步，就倏然四散，黑暗精靈的身體結結實實地摔在魔法雲上。
流螢同我說起過她和小京的身世，流螢已故的哥哥、小京昔日的愛人，也是黑暗精靈的一員！
但我沒有感覺到被擊中！坎辛囂張跋扈的無形之箭這一次真地徹底「無形」！？
「滾。」我盡量地讓自己說話簡短。「我不再多說一次。」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一切有所不
是的，我劍上的力量……我回想起剛才那一刻，我能感覺到自己那一擊所擁有的力量——是的，我在這段歷險當中連續惡戰，我也曾經用極大的勇氣與哈德、迪米爾這樣的強敵對決，我的劍也曾經力拒泰坦巨人如排山倒海的攻擊，我能感覺到這是一股怎樣的力量……但我一直以為，這股力量是靠我手中的神劍，或者身上的其他寶物給予。
我的手上有兩枚指環，生命之環，還有翡翠戒指，自從和高炎失散，我就把神使戒指戴在生命之環下面，要摘除這枚戒指，就要先把生命之環摘除。
克莉穆斯的短劍仍然高舉著，但我看得見，她的劍尖在微微地顫動。坎辛分明已經擊傷了她，但他為什麼卻突然停下了行動，退到一邊和緋紅對峙！？
不，這些人形早已不成人形，他們是被某種強大力量撕扯碎裂的肢體的殘骸，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登時瀰漫整個雲殿。
坎辛的箭，莫非是「魔力燃燒」！？
「有些事情和你們根本無關，你們最好想清楚了！」克莉穆斯一字一頓地說「一旦你們之間動手，就是人類精靈聯軍和雲堡聯軍關係徹底破裂！」
我在朋友的簇擁下緩緩平躺下來，我心中的不安和焦慮，更勝過肉體承受的壓力。
是京和流螢「說服」族人向「仁慈的領袖」投降，但他們都料不到，這個光後來會帶給他們那樣殘忍無情的桎梏。
隱形已久的奇迹之鎧，現在完全呈現！這件無法卸下的鎧甲折磨了我許久，隱形的鎧甲並不能完全抵禦「魔力燃燒」——現在的奇迹之鎧終於重新煥發真正活力！
我忽然聽到一聲負痛的呻吟，那是緋紅本人的聲音！轉念之間，一道暗紅色的血光忽然從漩渦深處炸開！十幾個人形的輪廓從一團暗影中四射飛出。
「奇迹鎧甲！」黑暗精靈失聲叫道。
不由分說，克莉穆斯的身影電一般射出！
怎麼回事？我的軀殼早已透支虛弱，我身上的多件寶物也蟄伏了許久——但就在我鋌而走險的這一刻，那些好象已經不起作用的神奇寶物，竟然也「活躍」起來。
「雪公主、艾瓦塔，你們讓我先和他們做個了結吧，」流螢提高聲音說道，「坎辛·月！……是我的族人先背棄我和哥哥，我的哥哥，也是被你的暗箭殺害——」
※※※
「你要放走他，蘭若
克莉穆斯說是「不讓我們幫手」，其實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幫她。雪公主和艾瓦塔都只是剛剛被緋紅救起元氣尚未恢復，現在是雲堡戰鬥力最虛弱的時候。如果我們不幫手，這些黑暗精靈或許尚不知情心存顧忌；而如果我們真地投入戰鬥，就自己暴露了底細。
「怎麼了？！」我的朋友們忙擁上來扶我，我用力挽住了克莉穆斯的手，不讓自己倒下去。
後來我才知道，只有屍體，才是抵擋坎辛的暗箭最有效的東西。
難道，是這個傢伙射出「魔力燃燒」！
坎辛搖搖晃晃地撐起了身體，然後他的身影就在我的劍尖底下一閃消失。
※※※
泰坦之劍並不在我手邊，我就在滿地狼藉之中，拾起一柄血跡斑斑的精靈匕首。真是奇怪，我的身體應該已經極度衰弱，但現在我意志愈發堅定，動作也愈發穩定。
在克莉穆斯的前方，坎辛·月挽弓挺立，他的身上也沾了一些血跡，但顯然並沒有受傷。
「時間到！」黑暗精靈冷冷地說，「吸血鬼小姐，我知道你不會投降，那麼我帶回你的屍體也是一樣！」
我知道，在剛才劍擊的那一刻，沒有其他力量在幫助我，因為我有太多「其他力量」，它們幫助了我那麼多次，我已經太熟悉它們起作用的方式。
「我猜你們代表不了精靈王國艾里，」我冷冷地回應坎辛，「黑暗精靈會心甘情願地投誠艾里王國么？——我親眼目睹了你們剛才的手段，我看你們的底細可不簡單！」
來者不善！艾瓦塔和雪兒都在這魔箭之下受過重創，他們此刻的深情都變得十分凝重。
眼前這些黑暗精靈，是光的爪牙么？但他們怎麼又會和飛馬軍團扯上了關係？
「神使消失了，它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消失？！」艾瓦塔連忙叫法師們搜檢血肉橫飛一片狼藉的殿堂——坎辛·月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下帶走那枚戒指的，可它卻的的確確消失了，就在我手上憑空消失了！？
「滾。」我對坎辛說，「滾出雲堡！」
可它剛才分明還在！我分明記得，剛才坎辛·月的邪惡之箭發射之時，我還靠翡翠戒指的瞬間移動躲過一劫啊。
可此時的我心中卻生出一陣惘然，我的殺意消失了，我本來就不應該喜歡這種血腥。
「緋紅！？」一截斷臂掉
坎辛·月的弓迅速抬起，他沒有死心，他要搶攻我唯一的弱點，奇迹之鎧唯一的弱點。
坎辛話裡帶著恫嚇，腳下卻稍稍退縮。他也許不在乎我，但卻擔心我周圍的夥伴。茵迪雅、雪兒和艾瓦塔——他或許猜得到他們都有傷在身，但坎辛並不知道，我們現在還有多少戰鬥力。
「就憑你！？」坎辛·月愕然，然後放聲大笑。「你自己也不過是個有氣無力的半死人，你也中了箭，沒有魔力也沒有體力——你憑什麼阻止我！？」
「蓬」地一聲細響，那支斷臂陡然瓦解為一團黑色的粉末，隨即霧一般散開。
「你不代表艾里，我也不代表雲堡、不代表旁的什麼人。」我說，「我只是我自己，我不會讓你傷害任何人。」
「你在做什麼，蘭若？！」克莉穆斯詫異地望著我，見我走過她的身側面朝敵人走去，她想阻攔我，但她的傷一定比看起來更加嚴重，只是在強自支撐。
「托你的福，還有那個魔將軍小京！」月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引來外敵，讓我們黑暗精靈幾乎族滅！如果我們不向艾里秘密尋求庇護，只怕活不到今天！」
※※※
「我和你一樣感到意外，」流螢的聲音按捺著激動，「坎辛·月！……你還沒有死、你回歸了艾里？！」
「是奇迹之鎧……」雪公主叫道，「現在奇迹之鎧在排斥你了！」
緋紅中箭了！克莉穆斯全身都是血跡，我也看不出她是何處負傷。
「你要插手阻止我！？」他哼了一聲，「雲堡真地打算和精靈王國為敵？！」
生命之環、神使戒指、奇迹之鎧、再加上泰坦武裝的力量，它們迅速幫助我成為一個不同尋常的人，可是，在我身體衰竭的時候，這些神奇的寶物加在一起也毫無效能。
「這怎麼可能！」坎辛慌忙撤步，他手中的鐵弓再次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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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辛·月和少數族人在惡戰中下落不明，而黑暗精靈余部都被光所收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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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黑暗精靈使用的伎倆，也有七分象是「暗殺術」，如果他們不是光的爪牙，還有誰能教他們這種本領？
「真有你的！」坎辛·月的聲音裡帶著詫異和恚怒，「我料到你會垂死掙扎，但你中了我一
坎辛卻被我誤打誤撞、不倫不類地回擊震怒了：
是奇迹之鎧……現出真形的奇迹之鎧，它那可怕的重量感又在折磨著我。
怎麼了，這究竟是怎麼了？
坎辛·月仍在一片血腥中掙扎，我的雙足也踏在同一片血腥之中。我逼近了坎辛，我只要刺下這一劍，此時的他完全無力抗拒。
我無暇再想，條件反射地拾起腳邊的那截斷臂，朝坎辛·月和克莉穆斯之間飛擲過去。
坎辛·月卻象是被我出乎意料的「冒失」打亂了方寸，他的眼角仍然在看周圍，看那些巨人、法師和我身後的夥伴，他仍然不相信這是我和他一對一的決鬥——這根本不可能，他認為、我這樣做一定是另有伎倆，他提防旁人的暗算，只怕更多過我這個眼前的「對手」。
然後，我的精靈短劍也跌落在血泊當中。
淋漓四濺的血光之中，仍然屹立著兩個身影，緋紅！——我看到渾身浴血的克莉穆斯，她大口地喘著氣，她手中的短劍仍直指著前方，絳紅色的血滴正從劍鋒上緩緩滑落。
「不、不止是鎧甲！」艾瓦塔忽然叫道，「神使戒指，你手上的翡翠戒指！……」
只能是「魔力燃燒」，他在等「魔力燃燒」完全生效，等緋紅僅存的體力和魔力一點一滴的流失，他料到已經穩操勝券，卻在提防克莉穆斯象剛才那樣的兇猛反擊，同伴的死讓坎辛得到了教訓，他能等，但克莉穆斯卻不可能堅持下去。
黑暗精靈們齊呼一聲，他們的身影立即霧一般隱沒。
我只是想試探一下坎辛的反應，沒想到，我的話彷彿真地道破了他的心思。
我知道，在剛才劍擊的那一刻，沒有旁的什麼力量在幫助我，因為我有太多「旁的力量」，它們幫助了我那麼多次，我已經太熟悉它們起作用的方式。
可我現在，卻用一把尋常的匕首、憑藉自己的意志和決心，擊中了坎辛·月這樣的強敵！
「這並不是尋常的一劍呢，蘭若……」克莉穆斯深深吸了口氣，她就在我身後、真切地目睹著我擊倒坎辛。「……自從我們上次分手，你竟然獲得了這樣大的力量！」
「站住！」坎辛振了振手中的鐵弓，他的弓上看不到箭，但弓弦上分明閃過一點類似金屬的光澤，「呼」！我隨即感覺到，我整個身體象被裹在了一股陰悚悚的風聲中。
我沒有體力、沒有魔法、
那些黑暗精靈，曾經是艾里王國的反叛，曾經為了天使聯盟追殺京和流螢，後來卻被光所剿滅——大部分投降的黑暗精靈，被訓練成兇狠的「暗殺者」。
但這一箭仍然沒有擊中，我沒有閃避，但我眼前翡翠的光芒閃爍，我知道，那是「神使」的力量讓我瞬間移動。翡翠戒指！救過我多次的翡翠戒指，它幾經波折之後重新回到我身上，但它也已經有很久沒有這樣發揮奇效了……
※※※
然而，克莉穆斯一個人，難道就能夠應付這些追殺者么？
他們的行動顯然另有目的的，不論他們用意如何，城外的獅鷲將軍只怕未必知情。
在我們一片狐疑之時，這些黑暗精靈也注意到了流螢。
時過境遷，如今的流螢再次面對傷害兄長的兇手，雙方的新仇舊怨、眼看便要重新挑起。
「蘭若！」流螢想擋在我的身前，但我已決意行動。「大家都不要動手！」
坎辛的鐵弓終於張開！
巨人和法師不由自主地收縮向殿堂的四角，他們只看到無數兵刃的寒光此起彼伏一片繚亂，克莉穆斯和黑暗精靈的身形在朦朧的暗影中絞作一團，金屬的交格和刮擦聲如雨點一般綿密，但旁觀者卻根本沒法分辨出這場劇烈廝殺的情勢——幫手？就算我們想插手相助克莉穆斯，也根本無從幫起——我們彷彿面對一個巨大的漩渦，這個敵我不分的巨大漩渦，哪怕踏向這漩渦一步，任何人都要粉身碎骨。
但我已經接近，我怎能再給他機會射出那惡毒的箭頭！
克莉穆斯應該也感覺得到！她移動腳步，但腳下卻忽然一軟。
高炎！……我心中一痛，這痛楚要比身上的撕裂更嚴重百倍千倍。
「不可能……」坎辛掙扎著想爬起，但他卻更重地摔倒在地。他更是想不通，那尋常的一劍自己為何不能閃避。
「他們……坎辛他們，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厲害！？」
「那時候我很恨你，我們只有投向光，而她答應幫助我們完成復讎……」流螢停頓了一下，黯然說道，「但是……我和小京姐姐都沒有想到，那一戰會是那樣結局。」
可現在！生命之環還在我的手上，翡翠戒指卻已經不在我指上。
「他要射你眼睛啊！」雪公主大聲提醒，但虛弱的她沒法幫我，坎辛的箭要比聲音的速度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