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五七章 寂靜之隙
所以艾菲尼克現在說的話其實只是反話，他是要我加倍小心，我要在消滅光之前好好活著，這樣埃拉西亞才有和我「算帳」的機會啊。
我已經有很多地下歷險的經歷，但這一次事關重大，我的心還是怦然作跳。
我相信敵人內部很可能正在發生某種變故。
要把一支龐大的軍隊隱藏得毫無痕迹，象尼根人一樣建設一個「地下王國」是最好的辦法——敵人的根據地，很可能也在地底：
艾瓦塔和艾菲尼克留在了地面上，雲堡的軍隊仍需要他們主持調動。泰坦首領就不用說了，就算他想陪我深入地穴，狹窄的縫隙也容不下他龐大的體型。
這個黑暗地穴竟然已經達到了盡頭，這個死胡同的底部散布著一簇簇如水晶般的顆粒，這些顆粒有些半埋在地面，有的嵌進堅硬的岩壁，它們微微發光，在這幽暗的地穴中，有如一片微縮的星圖。
「雪公主的偵查也沒有什麼結果，」艾瓦塔沉吟著，「敵人最近沒有什麼動作，現在我們甚至連光的真正老巢也沒查出，你又憑什麼判斷敵情呢？」
纏住我手臂的，象是一條薄薄的綢帶，我略為環顧四周，卻沒法從沉沉的黑暗中辨出人影。
蘇珊妮·阿瑪迪羅，曾經是布拉卡達學院的最高法師。
不論有多危險，我們也必須深入敵人的主巢，因為只有那裡，我們才能找到破除靈魂控制術的關鍵；也只有在那裡，我可能得到失蹤已久的朋友的消息。
我已經裝備好了全副泰坦武裝，我決心一個人尾隨茵迪雅的螢火。
「這或許是個機會，」艾瓦塔說，「同時也可能更加危險。」
我還沒有回答，卻看見獅鷲將軍艾菲尼克正大步流星地向我們急奔過來。
「但這樣一來，我們也有機會了。」艾瓦塔的眉頭終於舒展了，「現在我們能預計到，在海莉回到敵人掌握之前，敵人不會大舉行動；但我們卻可以摸清它主巢虛實之後搶先出擊！就算不能一擊成功，也能重創他們一下！」
蘇珊妮或許並不知道我已經擁有了更多的魔力，但我感謝這個幫手，有她一邊襄助，我們的行動會更有希望成功。
「這一天我也非常期待呢。」我淡淡一笑，但還是拒絕了獅鷲將軍的陪同。
我早已暗中囑咐艾菲尼克的飛行部隊警戒，但海莉選擇的逃逸路線卻出人意料。
「是他？」艾瓦塔失聲叫道，「你說……是他『告訴』你，光可能有意外發生么？！」
「即使光把所有部隊都隱藏起來有所企圖，她也決不會不放暗殺者四處刺探的。」艾瓦塔點了點頭。「
其實艾菲尼克和艾里精靈們早已有了商議：在他們重返祖國之前，會和我們並肩作戰，就算我和埃拉西亞聯盟之間所謂的過節必須清算，也可以留在消滅光之後。現在全大陸都知道光·奧德麗是最迫在眉睫的威脅，在她面前，埃拉西亞和死靈之間的生死交鋒也已暫時停歇。
光一再追擊我們，一再傷害我們，可我們卻毫無還手之力。敵人的力量不是我們用常規辦法能夠對抗，可我們不能喪失起碼的勇氣。
「你們盯緊她了么？！」我的心中一跳。我預想過海莉會有異動，但它來得實在太快。
可我們既沒有見到海莉，也沒有見到茵迪雅·流螢。
「這不是一個指揮官該做的事情，」艾瓦塔用力搖頭，「但是……」艾瓦塔的眼神里，分明燃燒著另一種光彩。「但是，我支持你這麼做！」
敵人貌似強大，但我們仍然有隙可乘。
茵迪雅的螢火一直在前方微微地擺動著。
我不知道現在控制海莉的還是不是光，但現在操縱傀儡的那個人技藝一定蹩腳得多。所以它即使已經披掛奇迹之鎧，也不敢貿然對雲堡發難，它只想先把奇迹之鎧安全帶回巢穴，只想先達到這個目的，牢牢實實地掌握了奇迹之鎧，然後再考慮怎樣對付我們吧。
如果現在敵人出於正常狀況，他們在海莉蘇醒的那一刻應該已經行動。想想光對於雲界咄咄逼人的攻勢吧，可現在呢！？……雲堡周圍仍然風平浪靜，敵人仍然未調動一兵一卒。
「但是，我們的據點同時敵人也會察覺的不是嗎？」艾菲尼克還是有些不放心，「敵人會不會搶在我們之前就採取行動？！」
「不用耗費時間去追蹤了……我已經知道，他們是去那裡！」
「海莉，就是在這裏消失！」
奇怪的是！這些傢伙竟然都無影無蹤，都消失在漫漫無際的詛咒之地中。雪兒正在冒險深入一片荒涼的詛咒之地，但迄今為止，就連活著的動物也沒找到幾隻，光的爪牙們，甚至已經被她所控制的蠻族人和布拉卡達人，也全都銷聲匿跡了。
※※※
其實直到現在，我們把光和法王聯繫在一起的，多半還是猜測。
「但是蘭若，強大的光會發生什麼變故么？」艾瓦塔哼了一聲，「這個自認為法力通神的奇人，難道還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在她身上不成？」
「是我。」蘇珊妮的魔紗在輕輕展開，不知不覺已卷到我的
我最不明白的一件事情，就是索默爾·凌關於「光發生意外」的暗示，同海莉身體的突然惡化，這中間有怎樣聯繫。
她現在已沒有人類的軀殼，也不願再面對她的國人，但她仍然潛伏在暗影中不時給我提示，她比我更熱切希望揭開「法王」的真面目。
「蘇珊妮？！」我立即想到是她。
※※※
可我所想，最重要的並不是這個……
「好吧。」我只是點了點頭。
但光並沒有這樣做，現在的光在計劃什麼嗎？
但無論如何，敵人是想控制海莉來誘出奇迹之鎧，現在事實已經證明。
譬如，光的聰明和多疑，她決不會那麼放心認為一次魔法攻擊可以把雲堡中的所有對手連同泰坦武裝一起解決——她肯定不會放心！在雲堡失蹤之後，她本應該保留相當部分力量，到處搜索和追蹤我們的形跡。
在做這樣一個完全隱秘的行動時，我可不想被這樣一個騎士保護著，更倒楣的是反過來保護這樣一個騎士啊。
我們知道，光是她苦心經營的整個毀滅性勢力的主宰，我們一直認為，我們的對手是光，只要我們擊敗她，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
是他，是索默爾·凌。
可是雪兒的調查卻一無所見。敵人不但是主力部隊消失，而是所有活動的跡象幾乎都消失了？
魔紗裹著我和蘇珊妮，如一團霧氣般悄無聲息地漫過深邃的地穴，我們在迅速靠近流螢的螢火。
茵迪雅的魔杖也深深插入岩壁，杖頭的一點「螢光」，彷彿正指住「星圖」中央。
我們不由得都沉默下來。
我們立即注意到，流螢的螢光已經凝住不動。
「因為我了解光，」我的心中忽然有一些莫名的念動，「我了解光的行事風格：如果目前的局面完全在她控制，那麼，這樣的行事太不象她！……一點都不象她……」
「這麼做很瘋狂。」艾菲尼克說，「但我寧願跟你深入地穴，而不是留在地面上。」
我撫摸著手上的戒指，它表面如水般冰涼，卻有一股隱隱的暖意，在滲入我的脈搏深處。
只有我「感覺」得到，是的，我說過這是一種直覺，而不僅僅靠常理推斷。
但是，派遣一隊優秀的魔法師潛入地穴，使用這樣複雜的魔法不可能毫無痕迹。倉促之間布下複雜的魔法陣，也不可能把人帶出太遠。
我們首先要查清楚敵人巢穴的虛實，才能決定怎樣行動。
如果光並沒有出事，如果凌傳給我的信息有誤，或者這一切又都是光的陰謀布置——這是
「不，我不知道。」凌的訊息是微弱的，我說過，那僅僅是一種「感覺」。
這樣的秘密據點，只能是光的真正主巢，只有一個千年魔頭多年的苦心經營，才可能不留痕迹地安排出這樣的巢穴。
「不，我們不用追蹤了。」蘇珊妮看著這殘破的「星圖」，彷彿被勾起了一股深遠的思緒。
「敵人沒有什麼動作……」我說，「艾瓦塔，你們不覺得奇怪么，敵人最近確實沒有什麼行動、事實上它們幾乎沒有任何行動？！」
「照你的提示，獅鷲和飛馬早已嚴密監視天空。」艾菲尼克說，「可是，空中並沒有敵人接應，她也不象是要從空中離開！」
※※※
我有一種直覺。
就算她本人神通廣大，就算她可以調動千軍萬馬，也未必能阻止我潛入她的秘密堡壘。
而如果光真地「發生意外」，局面又會怎樣呢？
「那麼，他有沒有告訴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連千年的泰坦也不禁為此好奇。
「海莉公主……」艾菲尼克說，「她已經離開了雲堡！」
一個光明騎士在地穴里的作用，實在比不上象我這樣熟悉黑暗和死亡的人。
現在敵人內部可能有變，但如果我們想的只是「偷襲」，只是「趁虛而入」……不，面對象光那樣龐大的勢力，僅僅靠一次偷襲是決定不了戰爭的。
在這一望無盡的山野之中，如果不依靠飛行部隊接應，敵人靠什麼帶走海莉，和她身上的鎧甲呢？
在他們離開之後，留下的殘陣仍然可以被高明的魔法師「還原」，至少，象是茵迪雅、或是蘇珊妮那樣的魔法師，也可以利用這個殘陣追蹤過去。
「一切還在控制。」我吩咐周圍的夥伴，「只要我們盯住海莉的蹤跡，敵人的巢穴很快就會暴露！」
「這麼說是有道理的，」泰坦首領繼續問道，「光一定有一個規模巨大的巢穴隱藏軍隊——但我們又憑什麼認為，這支大軍忽然失蹤不是光的陰謀計劃，而是——象蘭若剛說的那樣——是『敵人內部的變故』呢？」
這幾天來，流螢已經在注意地底的動靜，她也學習過各種「暗殺術」的伎倆，參与過光手下的行動，比較了解敵人如何藉助各種隱秘的地穴潛行。
「即使遭遇最壞的情況，」我望著手中的劍說，「我也一定要達到光的巢穴！」
剛才那一星點綠光，就是流螢事先約定的暗號。
控制海莉的那個人選擇走地下，自以為騙過了我們的警戒，但她仍然
但是，也因為光的情況不明，我們很難估計敵人下一步的態勢，即使完全不考慮光的好歹，這樣龐大的戰爭機器一旦失控，也是整個大陸的禍患……
但浮光掠影般地，我仍然能感覺到這個神秘燈神的存在。他或許仍然在另一個空間關注著我，或許在必要的時候，他還會給予我某種提示。
這次我們賭上了奇迹之鎧的代價，我怎可能讓敵人那樣輕易得逞呢？
「人多了必然會被敵人察覺，」我對大家說，「你們只要隨時做好接應的準備……」
「很狡猾的敵人。」我輕輕嘆了口氣，「他們一定是利用『空間傳送』魔法了。」
光就算沒出什麼大狀況，至少她的靈魂魔法的無所不至的控制力正在削弱。
緋紅曾經告訴我，尼根人曾經在地下工程中遭遇意想不到的災難，而那災難很可能就是光的魔法試驗造成！——這樣，敵人在地下有一個龐大基地，就更加有了印證。
即使和光正面遭遇，我們也要有所行動！這是我的決心，現在，大家的心裏應該也有同樣的決心。
光的情況仍然不明，但敵人的指揮系統失常卻是可以肯定的，即使這是敵人暫時的混亂，我們也應該加以利用。不然，若比拼絕對實力，目前的我們根本沒有擊敗他們的可能。
如果光果然有「意外」，雲堡的軍隊必須做好充分準備，一旦我和茵迪雅傳回情報就隨時發動全力攻擊，決不能給敵人重整指揮的喘息機會。
「可是，怎麼才能查明敵人巢穴的情況呢？」泰坦首領搖了搖頭，「你們偵查了半天，不是連敵人巢穴的位置還沒發現么？！」
在幽深的石縫底下，忽然閃出一點碧瑩瑩的微光。
原諒我海莉，我不得不再一次讓你涉險。但我想，要徹底地治好你，我們必須深入敵人的巢穴，破壞這靈魂控制術的根源！
現在的光擁有幾件天使聯盟的合力，如果她要繼續擴張勢力，為千年前的舊怨向大陸各國復讎，那麼她隨時可以行動。
最近的日子里雪兒和茵迪雅在秘密打探光的動向，打探她的魔翔軍、暗殺者；打探附屬於她的亡靈和火怪的軍隊，還有很可能也是她化身的「法王」和法王的部眾，那些由金屬或魔法寶石製作的人偶軍團……
因為現在我已經有了泰坦的力量，我不惜賭上奇迹之鎧也要找到光的位置，要從她的魔爪下把我失陷的朋友救回。
可茵迪雅本人卻不見了，海莉更是消失不見。
※※※
我按了按手中的戒指：看來凌是對的，那個直覺是對的。
而我們只要盯緊海莉，我們
獅鷲將軍聳了聳肩，接著說道：「別忘了，埃拉西亞和你蘭若將軍之間還有許多舊事未了，如果你沒有交待就倒在這地縫深處，我的獅鷲軍團怎可能稀里糊塗地卷進一場不相干的戰鬥？！」
當他們成功竊取奇迹之鎧的時候，難免會有些自以為得計的懈怠。
她已經把西部的蠻族和布拉卡達王國大部分地區變為「詛咒之地」，她用來毀滅雲界的「死亡之海」的威力甚至超過「末日審判」——光如果決心向大陸以東以南挺進，我想久歷戰亂的埃拉西亞、艾里和菲尼克斯，乃至地下的尼根和深淵中的德加，諸王國當中很難調集足夠的力量來阻止她了。
我伸劍探入石縫，岩縫顯然深不見底。
「茵迪雅·流螢！」艾瓦塔又吃了一驚，「原來她的『偵察』是在這裏啊？！」
光使用史無前例的魔法摧毀了雲界，在她看來能阻擋她的最大對手已盡數清除。
是海莉停止移動？還是流螢被敵人發現？
「你怎麼看出敵人有變？！」泰坦首領有些詫異。「……最近蘭若你一直在接受訓練，你並沒有離開過雲堡去探察敵情吧？」
「會是這樣？！」我不禁皺了皺眉頭。
艾瓦塔和艾菲尼克望著我，眼神中不免有些擔憂。
「這麼多的種族和軍隊，不可能全部消失的，也不可能長期暴露在被詛咒的荒野上……」艾瓦塔順著我的思路說道，「如果它們都是安置在什麼秘密的據點當中……那麼這樣的據點實在不可想象地雄偉！」
大家都知道雪公主和茵迪雅離開雲堡打探敵人的蹤跡，但她們的行動十分隱蔽。當雪公主在荒原上搜索敵情一無所獲的時候，我已經在考慮其他的可能性。
地底，為什麼不可能是地底呢？
「蘭若，別靠過去！」黑暗之中，我的手臂忽然被輕輕拉住。
雖然，凌留在指環上的「回憶」，在幾經變故之後似乎已消耗殆盡；雖然，在兩枚戒指「融合」為這枚「自然之源」后，凌對我的影響似乎更加微弱。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深入地縫很遠很遠。周圍一片黑暗，這一開始讓我有些驚訝，然後我才想起，這是因為我再次獲得了生命的活力，我的肉眼就失去了「死亡本能」面對黑暗的敏銳。
我們很快停步在一道黑色的石縫邊，這道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裂縫卻是在剛才才出現在這片山岩上面。
「流螢！——」平穩移動的螢光，忽然急速地閃動起來。這是我和茵迪雅事先約定的訊號，這代表有預料之外的情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