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六二章 靈魂交錯
這神奇無比的蛛絲！它雖然已經被魔箭射斷兩端，但它們之間似乎仍能彼此響應——雖然，這種響應非常微弱，有如一陣陣微風輕輕拂過琴弦。
「原來我們的計劃就是正確的，」烏蘭德沉下聲音說，「只有不去管那些犧牲者了！我們要在這石像群中轟開一條路！」
要迅速解決他們的糾纏，就不能按常規招架了。我把心一橫，根本不去管抓到身上的魔爪和利齒，我的劍和盾放棄防禦，全力揮擊！
「你等一下！」我很怕，記掛小京的流螢可能會衝動行事！但我一伸手還是拉了個空，流螢已經掙脫了我們，縱身跳入火海之中。
「當然，可是你？——」我還在吃驚，流螢就已經搶在了我的前面。
那是流螢在用她特有的暗殺技能在對付敵人！我循聲奔出幾步，但爆裂聲和撕殺聲很快就回復沉寂。
海莉連同奇迹之鎧正在落入他們的掌握，時間對敵人是有利的。如果我們太在意這群石像，我們將浪費最寶貴的時間。
怎麼會這樣呢？在茵迪雅的神態之間，我彷彿看到的不是她、而是剛毅果敢的魔將軍京的影子！
石化魔法並非只對肉體有效，如果沒有魔力抵禦，一個披甲的戰士會連同他身上的衣甲一併化作石頭。
我見識過光的靈魂魔法、見識過黑魔法師的傀儡術；我見識過不少偽裝者或靈魂受控者——不，如果現在的流螢不是我原本認識的那個女孩，我一定能看得出來了。
「緋紅——！」我聽到烏蘭德著急大喊，他一定也被敵人封住了去路。
海莉和京已經被帶走了么？抑或是，已經葬身在這烈焰之中？
流螢……
烏蘭德是第一次見到茵迪雅，也只有烏蘭德了解關於項鏈的傳說。烏蘭德似乎根據傳說斷定流螢就是聖佑項鏈的主人——而現在流螢醒過來之後的表現，卻讓他有些懷疑起來？
蘇珊妮的魔紗載著我們飄向高空，魔翔軍紛紛飛起攔截，但離開了石像群，他們的阻擊已經微不足道。
「我們上吧。」我躍上漂浮的魔紗，並召喚我的同伴。「我們的朋友能把這魔紗準確送到這裏，表明他們很清楚我目前的情形，我們並非孤立無援！——」
「你知道？你為什麼能這麼肯定？！」緋紅忍不住問。
「泰坦之雷！」烏蘭德也不禁發出輕呼。
我就停在她身後，默默地望著她，我看著慟哭的流螢漸漸無力地跪下，我看見她滿是泥塵的雙手中有一件閃著翡翠光澤的事物——那是一件飾物的殘片，彷彿一小段半透明的昆蟲翅膀。在京失蹤以前，在火山湖畔的露宿時，我見到過——這的確是小京的飾物。
「烈火中的夢魘」就在我們周圍。
是的，我們追蹤找到的這個神秘地點，正是一座高聳的城堡。城堡越來越近，我這才分辨出，剛才那盞燈光，竟然是城堡之中熊熊燃燒的大火。
「我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流
※※※
深諳暗殺術技能的她行動輕盈靈巧，全副武裝的我靠步行是根本趕不上她的。
緋紅頑強地舉起匕首，但她的動作顯然沒有先前敏捷；幸好坎辛·月從先前耗竭精力的狂亂中逐漸恢復了一些，他雖然無力拉弓，但也能略作抵抗。所以他們才沒被突襲擊倒，但只是轉瞬之間！驟然冒出的上百個石像魔，已令我們左支右絀。
在這個異度禁區當中，我不能確定「那邊」究竟是南是北，但是！……就在這個方向上，我們看見一點遙遠的微光，象是石像海後面掛起的一盞燈火。
「你們……不覺得奇怪么？這裡有那麼多石像，我們去只找到這唯一一片『遺物』——如果這些石像應該留下遺物的話？！」
「或許我弄錯了吧……」烏蘭德收回了一些嚴厲，但我看得出，他仍然有很重很重的疑惑：「你『忘我』時候的表現，更像是另一個人……一個我認識的人！」
※※※
「京姐姐……」流螢在急促地喘息著，她全身都在激烈地顫動，我想看看她有沒有再受傷，但她此時的神情卻很不同尋常。
難道石像禁區還有其他高人闖入，是什麼人在暗中支持我們對抗敵人？！
「不行！」流螢從我懷中跳開，挺直雙臂攔住了大德魯伊，「京姐姐還在他們手中，我們並不確定京姐姐現在怎樣，是不是還在這裏啊！——」
「我並不是說她是敵人。」烏蘭德說，「但這個茵迪雅不太象傳說中的那個女孩。」
「至少，它被從小京身上摘下來以前，她沒被石化。」緋紅的聲音還是帶著一些冷漠。
一片輕盈如同煙霧的薄紗，正從虛空中緩緩飄落下來！
我驚喜地回頭看京，但是！——我看到的卻不是京，而是茵迪雅·流螢。
居高臨下，我一眼看見了附近流螢的位置。
我們驅動魔紗追趕著石像魔，我們離這盞「燈火」也就越來越近。
但願，穿過這片石像之海，蘇珊妮的魔紗會把我們送到這一切疑難的謎底吧。
「等一下，先不要哭啊。」我忽然握住那件飾物，一個忽然冒出來的想法讓我激動不已，「小京可能還沒有死——不，小京沒有死！」
難道，還另有原因么？！
「小京姐姐沒有被帶走！」流螢的眼中閃過一絲異彩，「我知道，她就在下面……」
「它們也只是傀儡，只是光的工具。」烏蘭德搖了搖頭，「這座城堡是它們至死也不能叛離的歸宿，這個意志一定早被深深地刻在它們簡單的頭腦里。」
流螢發現小京石像的位置，也就是她和海莉失散的位置，我們當然要儘快趕去，無論是為了海莉還是為了京。
「敵人是想延緩我們！」我點頭說道，「這說明，現在這裏的敵人確實也出現了問題——他們一定是沒有力量正面阻擋我們
她看來沒有再受傷，她定定地立在一堆石像的殘骸中央。她背對著我，但我看得出，流螢是在低聲啜泣。
※※※
現在，我們的魔紗凝在了城堡上空，蒸騰的魔法火焰的高熱，烤得魔紗的四角微微捲起。
※※※
緋紅和烏蘭德也趕過來了，我垂下劍，向他們搖了搖頭。
「京，你還好么？！——」
※※※
「你是什麼意思，大德魯伊？！」月顯然很在意烏蘭德和流螢的對話，「你的意思是改口了嗎？難道項鏈的主人不是流螢、而是和她有關的什麼人？！」
是茵迪雅，但此刻的茵迪雅卻又顯得「不同尋常」了，現在我非常肯定這一點：
剛才，我的防禦已經鬆懈，我還沒有來得及採取對策，但敵人的「催眠術」卻象被什麼人突然打斷？！
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她有些奇怪，不是嗎？」緋紅的聲音低低地傳過來。
但緋紅盯著流螢的眼神，還是帶著可怕的銳利！……為什麼呢？烏蘭德不了解流螢，但緋紅應該了解的啊——
沒過多久，敵人再次襲來！這一次它們攔腰截住我們的隊列，兇猛地撲向我負傷的同伴。
「看到了！」坎辛·月忽然仰頭叫道。
「不，不會毫無意義。」我搖了搖頭，「就算這裏面沒有小京，也有其他無數的受難者——我們無權傷害他們，我想、小京和海莉她們也不願我們這樣做的。」
「流螢——！」
我們追擊的石像鬼已經不顧一切地投入城堡深處，它們那凄厲的哀鳴聲隨即散入城堡各處。有些石像的翅膀仍帶著火焰在火海深處掙扎，但它們……竟然寧願被火焰吞噬也不再飛起。
可我記得，京根本不是黑暗精靈，而是艾里的公主，她是因為與流螢的兄長的戀情而背叛宗族——她的身世，只怕很不符合烏蘭德所知的傳說吧？
但我知道，在魔法蛛絲的另一端，聰穎的蘇珊妮已經感應到了我們的大致方位。
我的身上還有泰坦鎧甲！這些石像魔無法象打傷緋紅那樣輕易傷害我。他們對我的攻擊倒反激發了泰坦武裝最強烈的自發反應！
我扭轉頭看了看落在後面的烏蘭德，大德魯伊的眼神里，此時也帶著一些驚疑。
就這一轉眼間，她已經脫離了我的視線！
是催眠魔法！我突然醒悟過來。剛才我的意志，險些就被敵人控制！
「不，你，不是流螢。」烏蘭德一字一頓地說道。
流螢！我最擔心剛剛蘇醒的流螢，但那些不要命的石像魔發了瘋般把我纏住，它們傷不得我，卻也讓我一時不能移動，甚至看不到同伴們的狀況。
「振作！」我大力敲擊手中的盾和劍，讓這金鐵交鳴聲充滿我的腦海，驅散那些悄然而至的萎靡念頭——現在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我有泰坦裝備護身才能勉強抵禦魔火，赤手空拳的
蘇珊妮的魔紗，她果然在援助我們！在她身邊，來自雲堡、還有雷的援兵或許很快就會趕到！
「現身吧，烈火中的夢魘！」在我身後，忽然傳來她的聲音，「你們的目標不是我嗎？！」
然而這裏已經什麼也沒有了……方圓數丈之內，只剩下一地的碎石殘礫。
烏蘭德的冰火魔法把一隻只石像魔凌空擊碎，片刻之後，這些石像魔放棄了攻擊，哄然四散。
「流螢說得對……」敵人這麼做，一定是早已預防我們會迅速突破石像海。現在就連亂飛的石像也被燒毀，我們追蹤的線索也就中斷了。
難道……會是京么？！我心頭一震。
我立即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熾熱透過了泰坦鎧甲！「好厲害……」我連忙催動「御火光環」，才把這逼人的魔法火焰重新壓到腳下。
「很可能，這件首飾是被人故意放到這裏的，」坎辛·月思忖著，「但這算是什麼意思呢？——他們製造一件貌似京的假石像，再附上京的真首飾！？」
笨重的石像魔是不能飛行得太長時間的，靈活迅捷的魔紗和烏蘭德的強魔法阻止它們平安降落，這樣一來，魔翔軍很快就會慌亂。
「不要阻止我，我們沒有多少時間的了。」流螢擺了擺手，「只有我最清楚方向，我應該在最前面——蘭若，你能掩護我的側面嗎？」
「你……怎麼看出來的呢，蘭若？」大家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我。
泰坦鎧甲的防禦力在不知不覺中削弱了？！我心裏猛然一顫。
在這個石像的荒原上，所有的石像莫不如此，除了小京的飾物，我們沒有找到另外一樣東西可能和遇難者有關。
一連串的雷光在我們周圍引發連鎖反應，這一批偷襲的石像魔瞬間就都被震成齏粉，一隻也未能逃脫。
「不論我是不是流螢，我一定要救小京姐姐的。」茵迪雅瞥了烏蘭德和緋紅一眼，「我不是你們期待的什麼人，我根本不想做那種人！」
不是流螢，還能有誰是項鏈的主人？！
可我沒有時間再仔細分辨。
剛才那個鋼鐵鬥士般的反常流螢就這樣消失了，現在我跟前的，還是那個雖然魔力高強、卻總是有些膽怯柔弱的女孩。
現在我們就藉助蘇珊妮的魔紗飛越石像群，不必多有顧慮！這些不幸的石像交給我們的後續部隊，我相信艾瓦塔和雷，他們會有最妥善的處置。
就在剛才，就在我們爭論的時候，我感到腕上那段魔法蛛絲開始微微顫動。
「茵迪雅·流螢？……」烏蘭德的臉上現出一絲震驚和詫異。
「現在我有些懷疑她呢……」緋紅把聲音壓得更低，「我聽過烏蘭德講過的關於項鏈守護者的那些傳聞……我覺得那些預言、和我們原本認識的那個茵迪雅·流螢，實在相差太遠……」
京，是魔將軍京！她真地還在這燃燒的城堡中！
不，與其說是鎧甲的力量在
隨即，就是一連串的怪嘯聲！石像鬼的哀嚎連同著碎碑裂石般的爆炸，就從流螢和緋紅那邊傳來。
然後，又是一連串沉悶的爆裂聲。
一片沉寂！
「我想，我們的人已經跟上我們了。」我的心中忽然明朗。
我也有些狐疑了，但目前的情形，不允許我們停下來分辯。流螢的腳步很快，幾乎是在飛奔，她的魔杖已經留在了第一座星圖上，現在的她只有赤手空拳。我只有奮力追趕她，不斷地，石像的肢體或軀幹，就象灌木叢中伸出的無數橫枝打亂我的步伐，我逐漸地被流螢甩下了一段距離！
慌亂的石像鬼會向哪裡退卻呢？當然，是朝著它們自己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幫幫我，幫我救小京姐姐！」流螢噙著眼淚哀求。「我看到她了，我知道她在哪裡！」
「好吧……」望著蔓延無盡的石像群，我深深吸了口氣，「無論如何，我們都是要闖一闖的，不是嗎？！」
這裏就是——流螢發現小京姐姐石像的地方么？
「這不是『燈』！」坎辛·月忽然叫道，「這是一座燃燒的塔樓！……不，整個城堡都在燃燒啊！」
「這是故布疑陣，」烏蘭德說，「它要我們確信京在他們手中，同時，也讓我們的注意力都花在分辨這些石像上……」
但我又是怎麼擺脫出來的呢？
「什麼？！」我略略側回頭，緋紅的眼睛正死死盯住流螢，我看到她的眼神，那是緋紅在看敵人時才有的眼神！？
「因為我就是有這樣的感覺……」茵迪雅喃喃地說道，「京和我的靈魂彷彿是一體的！這種感覺比以前任何時候還要強烈！」
「流螢！……」我才邁出幾步，那陣古怪的睡意又一次籠罩了我。我幾乎握不住劍了，我的每一根手指，都好象需要我單獨下達命令才能握住劍柄！
這裏不象黑暗之域那樣遮蔽我們的視力，但我卻覺得，我的眼睛甚至比在黑暗之域更加無力。滿眼都是石像，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卻無法洞察偽裝；看到欺騙的幻像，其實要比什麼都看不到更加危險……我能感到，敵人有可能就在幾步之外，有可能隨時會從身畔攻擊我，但在它們發動之前，我們卻沒法預先設防。
是的，京可能還活著；但我們也不能確定，她是不是還在這石像群中。敵人這樣做，就是要讓我們更加患得患失，左右為難。
石像魔！他們果然又趁這個時候掩殺上來！
大家都沒有做聲，而流螢終於痛苦失聲。
魔紗無法在烈火中降落，但我顧不上許多，跟著也跳下了火海。
「這些我們可以稍後再說。」緋紅插了一句，「但茵迪雅不准我們破壞石像的話，我們怎麼突圍？！如果小京不是在這些石像裏面
「小京姐姐一直戴著它的！」流螢激動得抱住我的手臂，「它還沒有被石化，那麼小京姐姐也沒有被石化，對不對？！」流螢急切地向我求證，雖然她明白，我的推斷也僅僅是一種猜測。
「攆著它們打，別放它們重新降落！」我心念一閃，「空中的石像鬼先不要殺！——它們如果想飛散，我們也盡量把它們趕到一處！」
「沒弄錯的話，這裏應該是石像禁區的中心了。」坎辛·月皺了皺眉，「但這一片大亂是怎麼回事？——我們還沒動手，這裏卻已經被大火燒毀！？」
「好主意！」緋紅和烏蘭德立即明白了我的想法。
「就算你不是她，你和她也一定關係非淺。」烏蘭德若有所指地說，「現在我跟你一樣想救那個小京了——至少現在我們目標一致了，不是嗎？」
我的心頭一緊，就近尋找到一個斜倒在地的石像，用它作踏板，幾步登上了一尊石像的頂端。
「難道……就是這裏？……」
竟然是……流螢！？我甚至來不及分辨她用的什麼手法，但這是很強的魔法力量——即使在她受傷以前，我也沒見過她施展過這樣強的魔法力量？！
流螢現在確實有些不同尋常，她的勇氣、果敢和決斷，這些都有些不象平時的她了……但我想為了小京，流螢是能夠這樣表現的！她雖然反常，但並不奇怪。
但是，現在我們要更加小心翼翼地對付擋路的石像，我們不得不投鼠忌器，而那些魔翔軍可不會對我們客氣。
小京已經……！？我有些不忍往地上看，但即使我仔細地搜索地面，只怕也很難從中分辨出有沒有小京，哪一片屬於小京！
無數石像鬼的殘肢甚至砸到了我身邊的敵人，這些被砸到的傢伙竟然也被打得雞飛狗跳，它們再也無力攻擊，呼嘯一聲就飛退進石像群的深處！
我把那一小片飾物舉到眼前，我想了想，心中更加確定。
「我看是那邊沒錯！」慧眼的坎辛·月率先在亂飛的石像魔當中發現了它們退散的趨向——有相當部分石像鬼確實落荒而走，但大多數石像鬼的退卻方向是明確的，儘管我們幾經驅趕，但大量的石像鬼仍然拚命想朝「那邊」飛去。
但是，流螢呢？！
烏蘭德和緋紅默然了，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在這裏遲疑越久，越是敵人所期望啊。
我當前，烏蘭德押后，先後帶傷的流螢、月和緋紅居中，我們也沒法施展傳送和飛行的魔法，只能繼續在處處潛伏危險的石像叢中徒步穿行。
「你也別動！」克莉穆斯正悄然移動到流螢側後方，但她的潛形術卻被流螢看破。「如果你們真要繼續破壞石像，我、我會殺了你們的！」
※※※
「不是的，絕不是這樣！」流螢悲喊道，「這把火一定是它們自己放的！它們想燒盡所有線索，讓我們找不到海莉、還有京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