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番外篇

飛龍少年(下)

番外篇

飛龍少年(下)

雖然勃朗希德的英勇表現使他成為了沼澤王國真正的主將,雖然他苦心經營著一個宏偉的遠征計劃,突破沼澤、凌跨海域……但出於某種原因,特拉洛斯一世一直也沒有批准勃朗希德的冒險。勃朗希德只有把他的夢和回憶繼續埋在心底。
無論如何,在那拍岸的海濤聲中,偉大的勃朗希德一定曾經想象過,當年米蘭達揚帆離去時候的情景吧。
在蕩平的毒蠅巢穴里,他竟然發現了大量的龍卵!
濛濛的雨線大概成功遮擋住了那些毒蠅怪物的視線,勃朗希德同他的狼人和蜥蜴射手已經非常接近巢穴,而並沒有引起敵人的警覺。他開始慶幸自己這個決定的果斷,在敵人猝不及防的時刻給他們致命一擊!這不是以弱勝強者通常需要考慮的策略么?
「啊喲,不要那麼惆悵!」米蘭達笑得有些誇張,「你不是一直說,沼澤外面的世界會很精彩么?現在我先走一步,你大約是有些嫉妒哦——」
飛龍少年關於異世界的夢想仍然沒有實現,但這並不妨礙勃朗希德將軍功成名就,成家立業。直到有一天,心得志滿的將軍忽然憶起了那段過去。真是機緣巧合,那天心血來潮的他距離魔法學院並不太遠。
米蘭達……勃朗希德泄了口氣,不知是該怒還是該喜。
勃朗希德低頭輕撫著這件鎧甲,他的手指上居然帶起了淡淡的磷光……不,不僅僅是磷光——勃朗希德想起,在流星雨的照耀之下,這件鎧甲曾經反射出一種奪目的異彩……難道,這件骨甲竟然有這樣強的護力,不但擋住了毒蠅的刺,甚至擋住了浩瀚的流星雨的打擊?
「我們曾經想阻止她的那些離經叛道,」院長嬤嬤沉痛地說,「可她擺脫了我們,從此失去了蹤跡——」
這怎麼可能……他想起了關於毒蠅這種霸道生物的傳說,它們經常向強盜一般地偷襲沼澤里其他生物的居所,包括人類、狼人、蜥蜴人,也包括雙足飛龍。雙足飛龍在破殼而出之前,也一樣是脆弱的。毒蠅會把龍卵掠會巢穴,當作寶貝一樣儲存,把龍卵的蛋清當作自己無上的美食……這個懾人的傳說,從來沒有人能夠證實,因為從來沒有人能活著從毒蠅的巢穴回來。
「怎麼?」勃朗希德的心裏泛起一些異樣的感覺。
勃朗希德指向那些隕坑,那裡面不僅有毒蠅的屍體,眾多他心愛的戰士,也都已經葬送在了自己發動的魔法之中……
「你的意思是,要我戰鬥時穿上這個?」勃朗希德吃了一驚。
部下們都等煩了吧,戰機是不能這樣拖延的啊。
「不,我自己能做到。」勃朗希德已經被這個女孩救過一次,這是他獨立面對的第一仗,他不想再讓米蘭達為自己冒險。
米蘭達似乎已經僵在當場,她沒有再說話。勃朗希德沒有注意到她是在什麼時候離開的,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被另外一樣物事所吸引:在某片被流星雨爆開的空心樹榦後面,驀然浮現出一些白生生的東西。
「什麼?」勃朗希德這才正過臉來望著米蘭達,這個女生也會害羞么?她正用一種很自然的姿態,使寬大的斗篷遮蓋住了自己美麗的面孔。
望著那些龍卵,飛龍少年已經暫時忘記了米蘭達。他滿腦子裡的念頭,只是如何讓那些飛龍破卵而出,在沼地的天空中盡情翱翔……
在他的部下周圍,毒蠅已經密集如泛金色的烏雲。
「可是米蘭達,我並不需要這樣的成功,」勃朗希德的話語有些激動,「你並沒有事先告訴過我……我的成功怎麼能以犧牲他們為代價……」
沒有人知道她最後的結局!
那是龍卵,雙足飛龍的卵!
「是的,將軍大人。」他得到的,卻總是一些言不由衷的附和。在這個沼地上生存的人們,很少有人認真地去考慮他這個近乎瘋狂的想法。
「米蘭達,將軍怎麼會問起她來?」聽到米蘭達的名字,院長嬤嬤的臉上竟然有些變了顏色。
米蘭達!當年他有意地避免去想念的這個名字,現在卻似乎浮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地方。她現在已經消失了,但她卻無所不在……
米蘭達遞過來的,是一幀泛黃的捲軸和一副白森森的骨頭鎧甲。
不……勃朗希德為自己的齷齪想法感到驚訝。這難道要怪米蘭達?女孩能幹是錯么?一個能幹的女孩愛上自己,反而會讓自己不自在么……在米蘭達的眼中,勃朗希德能找到一種少有的純凈,這種純凈,甚至足夠讓他放棄掉自己的所有雄心……
「我要走了,到海外去,說完話就要出發。」米蘭達說得很簡單。
※※※
到底是誰,向他們灌輸了這種想法?勃朗希德從心底里憤懣。改變這種想法是那樣難,甚至難過得到那個最高傲女孩的愛情……
王國的魔法學院企圖收集散落在海外的高深魔法,他們「選中」具有魔法天賦、且不願循規蹈矩的米蘭達或許並不奇怪。「去哪裡不好說,去多久不知道……」米蘭達淡笑道,「不過,應該需要好多年吧——再回來的時候,我可能已經是老太婆啦……」
「你平安無事,」米蘭達的語氣中充滿了快慰,「而且你成功啦……」
然而,軍神並不是決定這場戰爭的唯一人物。在這場戰爭的第三年,一個神秘的魔法師從海上歸來。她自稱「巫女米蘭達」,但沒有人再會把這個名字同當年那個對黑魔法充滿好奇的少女聯繫起來了……米蘭達的身上,似乎兼具了光明和黑暗兩種魔術的力量,在這個王國的魔法學院里,是絕沒人想到過這種境界的。巫女米蘭達整頓起王國的魔法師組織,這支力量同勃朗希德的飛龍軍團遙相呼應,再加上王國的近衛軍隊長懷斯滕的傑出表現,那批可怕的黑色騎兵才在王國的版圖裡最終消失……
這麼突然?勃朗希德感到她的語氣里有一種悵然若失:「去哪裡?去多久?」
「我有我的計劃,就算你不插手,我也有我的對策……」勃朗希德乾澀地說,但這些話他自己都不能確信……
「這樣!……」勃朗希德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隻葇荑小手牽住了他的手,他的心思才從回憶的深淵中重新飄起。
但他必須讓自己確信:「無論如何,我恨這種方式,這已經不是魔法,而是妖術,殘忍無情的妖術!」
是誰在這樣大聲喊?在最不該有聲音,最不能等待的時候!?
可惜,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他最有等待的資本,可他又往往最不甘心等待。
「勃朗希德,你這個笨蛋!」米蘭達的聲音已經很近,她應該已經看得到戰場上的情形了,「打開我的捲軸,快打開捲軸,朝向敵人!」
「米蘭達,你根本不該來的!」勃朗希德把骨甲和捲軸痛快地踐踏在地上,失去部下讓他感到怨恨,儘管他知道,這種怨恨本不該沖向米蘭達……
只見一道霹靂忽然在天空中炸開,這突如其來的震蕩讓包圍著勃朗希德他們的毒蠅們都忘了動作。隨即一道道暗紅射的光芒從仍然密布陰雲的半空里灑落下來,在毒蠅、狼人和蜥蜴人周圍綻放出一叢叢耀眼的火光。勃朗希德只感到身邊的氣流正形成巨大的漩渦,他連忙把手中的劍深深地插進大樹,再用雙手全力抱緊劍身,才穩住了腳步……無數的毒蠅連掙扎一下都沒來得及就被卷進了氣流當中,卷進了那無盡的火光和爆炸聲里……
流星火雨!勃朗希德事後才知道,這種魔法叫做「流星火雨」……這種魔法,由於過度霸道,在這個王國里早已禁止傳授,而僅僅有少量的上古捲軸,仍把它記錄了下來。
只怕自己也同部下們一個下場,是么……勃朗希德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看見那參天大樹上高高低低的樹穴了么,那就是滋長毒蠅的溫床!陰雨的天氣讓這些巨大的昆蟲怠於飛翔,這是把他們連窩端掉的絕好機會呀……
在往後的日子里,勃朗希德不知有多少次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那一天為什麼會對米蘭達以如此的態度。米蘭達是一個美麗、聰明而又無比能幹的人類女孩,這樣一個女孩真地會垂青自己么?在米蘭達的幫助下,勃朗希德做到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但卻不是以自己的方式。在米蘭達面前,勃朗希德感到自己有一種被剝光似的感覺。將軍、英雄、鴻圖大志,在這個女孩的眼中似乎什麼也不會留下。只要還留在米蘭達的身邊,自己就彷彿仍然只是一個豢養小飛龍的無知少年……
即使在很多年後,軍神勃朗希德大人也不敢說,在那一個天色昏黃、細雨連綿的拂曉,向毒蠅巢穴發動攻勢是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這是飛龍少年的第一次正式軍事行動,也是勃朗希德初建聲名的一戰,但如果不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因素,這次冒險進攻的代價可能是無法挽回的。這並不是一次準備充分的戰鬥,在此之後若干年,軍神一直把這一戰當作自己的反面教訓——無論在戰場上,還是戰場下,耐心往往比勇氣更加可貴,軍神後來一直信奉,耐心地去等待,這不但是指揮官應有的素質,而這本身也是做人的一種美德……
可當時的飛龍少年並不知道這些,更來不及想象這些……勃朗希德只是感到吃驚,吃驚于那震撼人心的魔法。流星雨過後,毒蠅巢穴附近竟變得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被辟斷焦黑的樹榦、隕星留下的深坑、深坑中仍然燃燒著的餘燼、還有毒蠅、狼人和蜥蜴人慘不忍睹的屍體……這樣兇悍的魔法,這樣浩大的災劫就在自己眼前發生,自己又是怎樣僥倖避過去的呢……勃朗希德感到納悶,這時他才想起,剛才自己被毒蠅刺中的胸部竟然到現在仍安然無恙——是米蘭達的那件白骨鎧甲保護了他!
狼人們已經點燃了手中的火把,蜥蜴射手箭在弦上!勃朗希德抽劍在手,今天這一戰,飛龍少年要一鳴驚人!
……捲軸加骨甲,原來米蘭達早就設計好了攻破毒蠅巢穴的方式……
如果她不是去追求另一個世界的夢想,而只是想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在他的眼前永遠消失——那麼,出海並不是一條唯一的路……米蘭達……勃朗希德禁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那些虛妄的念頭讓他幾近瘋狂。
意味著什麼?勃朗希德肝膽欲裂。
轟然一聲巨響!一棵古樹的軀幹忽然從當中爆裂開來!勃朗希德吃了一驚,他看到無數受驚的毒蠅從樹榦里飛射了出來……這種爆裂聲仍然在附近不斷傳來!
耳邊已經傳來了米蘭達輕輕的腳步聲,但勃朗希德感到並不自在。
噗的一聲,勃朗希德好象感到自己的右胸也已經被毒蠅的蜂刺擊中,他知道過不了多久,自己也要陷入麻痹,失去戰鬥力了……勃朗希德忽然想起了米蘭達……不,那個女孩還在附近等他啊……
或許,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許,這個女孩根本沒對自己怎樣——一個人類,一個蜥蜴人,她和他之間只是因為老相識,聊得比較多些罷了。米蘭達是對的,大海後面,對她而言將是一個更精彩的世界。勃朗希德這樣想,她很快會忘記他的,而他是否再去想她,也不再有什麼區別了。
當時米蘭達所做的那一切是為了他!勃朗希德的心悵痛起來,可這個女孩當時為什麼沒有對自己說明呢……
「在沼澤外面,有另外一個世界。」勃朗希德不斷重複著這句話,雖然它最初的聽眾,已經不在身旁。
勃朗希德已經是王國的表率,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引來太多的注視……
這場戰爭最偉大的兩個英雄人物,勃朗希德和米蘭達,他們之間卻一直沒有太多地打交道。戰爭勝利之後,米蘭達成為了王國的首席法師,主持起重建魔法學院的事務。而勃朗希德則主動要求離開首都,率部駐守濱海要塞,防範「莫須有」的敵人——據說那些恐怖的黑騎兵應該是跨海而來,雖然這個說法從來沒有被證實過……
勃朗希德感到悲哀,他的話得不到重視,原來並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原本他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蜥蜴人少年,但他現在已經是王國最重要的將領之一了——大家已經尊重他的地位,但大家仍然不打算接受他的意見。
「等一下!請等一下!」
「父親,天色已經不早啦,你不回家一起吃飯么……」那是他的女兒,她已經帶著女兒,聞訊趕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多少有些失態。
「或許,現在的她早已經走火入魔而死……」院長淡然道,「最好的結果,她也會迅速地衰老掉,成為一個雞皮鶴髮的巫婆……無論如何,據說她已經消失在海外,沒有人知道她最後的結局……」
無論如何,勃朗希德決定在第二天就到魔法學院向米蘭達道歉,請她原諒自己的冒犯——然後,米蘭達當然會理解他,他的一切本都瞞不過米蘭達,不是么?
「可是……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可能的戰鬥……」米蘭達明亮的眼睛泫然欲淚,「如果我不這樣安排,只怕你也……」
捲軸?什麼意思?危急當中,勃朗希德無暇多想,他從懷裡抽出了米蘭達的捲軸,照著她說的做……這個女孩無論做什麼都有她的道理……
「哦……」那個女孩這樣應道,她的聲音竟然同米蘭達一樣恬美,一樣的漫不經心……
「那是個聰明的孩子,」院長嬤嬤嘆了口氣道,「但她很不聰明地選擇了墮落——」
「在沼澤外面,有另一個世界。」勃朗希德寂寥地重複著他的口頭禪。
在米蘭達走後不久,勃朗希德開始了他真正的軍事生涯。他首先要橫掃毒蠅巢穴,洗雪自己所遭受的恥辱。他很少有機會再想米蘭達,他也不再使用骨甲和魔法捲軸來對付眼前的敵人,因為他不是法師,而是戰士。然而原先用流星雨攻破的第一個巢穴,對於勃朗希德有著不可磨滅的關鍵意義——那一仗不但使這個少年在王國英雄中建立了威信,更使他直接獲得了飛龍的力量:在毒蠅巢穴當中救出的龍卵,不久即孵化出幼龍。這些生長迅速的大傢伙們,很快就成為了勃朗希德團隊中最可靠的力量。憑藉著這些強大而忠誠的生物,勃朗希德肅清了沼地里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毒蠅巢穴,而他的飛龍隊伍,也由此變得日益龐大。
可惡,她為什麼不趁毒蠅追出去之前趕快逃走?這樣多的敵人如果逼近跟前,就算她是一個再強的魔法師,也無能為力!「米蘭達!你快跑,跑啊!」勃朗希德大叫。
二十年後,一支來歷不明的敵人在沼澤突然出現,他們駕馭著黑色的戰馬,手持閃亮的長刀,在這片寧靜的土地上散布起死亡的恐怖。更為可怕的是,這些神秘的敵人竟然有操縱屍體的能力。無數英勇戰死的士兵反而成為了敵人的戰爭工具,王國的局面岌岌可危……這時勃朗希德將軍的飛龍軍團憤然而起,獨立支撐起漫長的戰線,勃朗希德的英明指揮和果敢鬥志,為他贏得了「沼澤軍神」的稱號……
「我是來幫你的,我想你一定需要幫助。」米蘭達申辯說。
而當時僅僅還是一個小女孩的米蘭達,是怎樣弄到這樣的捲軸的?作為一個魔法師,那可是難得的奇貨,她不把它趕快記載到自己的魔法書中,卻拿來送給一個蜥蜴人么……
無論如何,勃朗希德成為了成功擊破毒蠅巢穴的第一人!
※※※
突襲!這裏已經是毒蠅的老巢了!
直到有一天。
勃朗希德起初都沒有在意那捲軸,因為這件骨甲太過猙獰刺眼。當然,除了這個,他看不出這件鎧甲有什麼特殊的功用,不過他相信這又是精靈古怪的米蘭達的什麼魔法的傑作了。
見鬼,那真的是米蘭達的聲音,她在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這裏危險,女孩子不該來!」雖然勃朗希德已經知道她是一個出色的法師,米蘭達面對危險的能力或者比他還高。
「——總之,你不必想我——」米蘭達已經扭轉了頭,她似乎已經等不到把話說完。
既然大家都安居樂業了,那末,沼地外面,有沒有一個世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這對大家又有什麼分別?
飛龍少年已經不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在這沼澤當中,任何一個人類、蜥蜴人或狼人,都尊稱他為「大人」,儘管他仍然年紀輕輕,但他的威名,已經同那些有著龍的身軀、鷹的利爪和劍一般的尾刺的雄壯生物聯繫在一起。勃朗希德的部隊橫掃沼澤,那些威脅著王國交通和居民安全的散兵游勇,所有未馴化的鬣蜥、蛇皮獸和其他兇悍野獸,都在他的大隊飛龍之前望風而逃。曾經幾次擋住了他冒險去路的那些毒蠅早已經逃得不知去向,勃朗希德忽然發現,那個曾經非常渺茫的闖出沼澤的夢想,已經變得不那麼遙遠。在飛龍的幫助下,他不是很快就可以組織起一次壯闊的遠征么……
不由分說,他接過米蘭達塞到手邊的捲軸,趕緊扭頭走開。
※※※
「笑話,米蘭達永遠會是漂亮姑娘……」勃朗希德想盡量開個玩笑,但他忽然發現自己根本缺乏那種幽默的氣質……
※※※
「……可是,那會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呢?」女孩子好奇地反問。
偷襲並沒有成功,因為勃朗希德根本估錯了敵人的實力規模,現在是數量眾多,且行動迅捷無倫的毒蠅們,反過來包圍了勃朗希德和他的部下!
「一個將軍,怎能沒有鎧甲?」雖然米蘭達遮住了臉,但她的目光里透著一種可愛的狡黠。
「好吧……」勃朗希德穿上骨甲,「我順了你的意,也請你不要跟進戰地,就在這裏等我的好消息吧……」
勃朗希德雖然有些慌亂,但他持劍的手仍然穩定。他是個曾經與飛龍角斗的戰士,他怎麼會因為毒蠅而畏懼?他縱身一閃,已經避向戰場的一角,劍光一輪,他身周的毒蠅被撞得飛散開去,但他聽到了其他狼人和蜥蜴人的慘呼聲!
因為那個意見,完全超越了這片沼地的思維習慣。
然而第二天,米蘭達就來了,在天亮之前。她行色匆匆,甚至不願進屋。在昏暗的天光下,勃朗希德的銳眼也看不透這個女孩的表情。
不,這不是我的成功。勃朗希德暗自想。那一切都是米蘭達……只是因為米蘭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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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太計較魔法的人當然不願意整天同那些深沉矜持的巫女們打交道,勃朗希德很少拜會魔法學院,即使是在米蘭達還沒有離開之前,也多半是她去找他,而不用他主動過來的……說起來,米蘭達的海外旅行也有不少年啦,怎麼仍然沒有她的一點消息?念起這位少年時的夥伴,勃朗希德仍然有些惴惴。
勃朗希德發瘋似地奔出都門、一路奔向海邊,那天他根本沒在意去送米蘭達,他根本說不清她是何時、在何地、坐什麼船出的海,甚至,勃朗希德根本不能肯定,米蘭達當年是不是真的出了海。
米蘭達如果不是對黑魔法太感興趣,她本來該有大好的前途。但她竟然為了某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修鍊具有邪惡力量的骨甲;她甚至盜走了魔法學院明令禁止研究的高級魔法的捲軸……據說也是為了同一個男人……
當年米蘭達照料他的小屋子仍然空無一人,這些年的海風和潮濕的海水已經把這小屋子侵蝕得接近頹毀。米蘭達消失之後,勃朗希德也曾經探望過這裏,但只有這一次,他的感情顯得那樣強烈而不能自制。
※※※
「我們想阻止她,其實只是為了她好……」院長繼續說道,「因為以她那種造詣,修習黑魔法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象她堅持煉造的骨甲,就是一件相當邪惡的寶物,它會奪取鍛造者的青春活力,來獲得自己的魔力。據說那是一個已經視生命如無物的黑魔法師傳下來的伎倆……可一個擁有那樣美麗生命的女孩這樣做意味著什麼呢……」
這哪裡是樹穴,那些毒蠅,早就把成片的森林蛀空了;這哪裡是「毒蠅巢穴」,這根本就是毒蠅的「都市」……
勃朗希德啞然,他竟然無言以對。飛龍少年這才發現,他憤慨于別人漠視的這個問題,自己其實也沒有答案。不過,在這個女孩身上,他終於發現了他一直再找的某種東西……
「……我明白你的意思,勃朗希德……那麼至少請你收下這些東西,把這些帶上戰場吧……」米蘭達期期艾艾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