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大漠孤煙直
第173章 一步一步
這事跟捅了馬蜂窩一樣，成王妃立即就去了威海候家，也不知怎麼的竟是和威海候夫人吵了起來。
「母后，他這是要逼死我們母子呀。」成王妃真是人到傷心處了，哭的眼淚跟不要錢地一樣。
謝清溪見他累了一天，便讓人端了熱水進來，親自給他擰了條熱帕子給他敷面。如今已經六月頭了，京城裡頭熱得快，晌午出門的時候，頭頂上那大太陽能把人的一層皮肉給你烘乾了。
這會兩人坐在飯桌上頭，統共就六個菜一個湯，她沒嫁過來之前，陸庭舟就是這樣的六菜一湯，可是她嫁過來之後，還是維持原本的規制沒邊。不過這每日吃什麼，卻是她自個親自吩咐的。
陸庭舟主要是想和她說點事情，這會卻聽見她這樣的話。於是他淡淡反問：「誰說你閑話？」
楊善秀沒說話，不過陸允琅已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她立即道：「既父王想和夫君單獨說話，兒媳便告退。不過父王要是有什麼要吩咐的，只管叫一聲便是，兒媳就在院子里候著。」
太醫早就去看過了，確實是下了狠手打的，聽說不在床上躺上個兩三月，還真下不了床。皇帝原先未必就真想讓陸允琅去，這會不過就是這麼順嘴一說罷了。
謝清溪以前沒養過這樣的寵物，如今對湯圓，她簡直是盡心儘力。
成王是個膽小的，一聽皇上這話，還以為是責備他呢，趕緊跪在地上就是請罪。
陸庭舟想了一下：「清湛。」
成王以前和這個兒媳婦接觸就不多，如今看來也是個不能小覷的人。
她只得硬著說道：「哀家和皇上都還在呢，這世子之位豈能說廢就廢的。允琅是嫡出長子，他要是想廢了允琅，立誰去？」
外頭鬧得沸沸揚揚的，這會成王兩公婆卻是紛紛進宮，找皇上和太后說理來了。
陸允琅面露驚詫，忍不住想起身，可是只微微一動，劇痛就席捲全身。
不過首要的卻是當今這樁。
待夫妻兩出宮的時候，嘿，還正好就在宮門口碰上了，結果誰都沒搭理誰，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楊善秀先是看了陸允琅一眼，結果就氣的成王立即哼了哼，怒笑道：「難不成你還怕我掐死這孽子不成？」
「你也該管束著成王一些，若不是他在外頭胡作非為，父子之間何止變成這樣。」太后一開口就是在拉偏架，這父子兩之間的事情，按著一般的倫理，那就是不管兒子有理沒理，反正最後有理的都是老子，沒理的都是兒子。
結果沒一會，就有消息露了出來，說原來是成王爺在外頭養了個戲子，成王世子氣不過，找到了人，結果那人是個烈性子，當著成王的面子就一頭撞死在柱子上頭。
第一條沒可能的話，那大家自然就想到女人上頭了。就在眾人想著，是不是成王世子動了成王爺的女人，這才讓父子兩人鬧騰成這樣。
成王想得卻是，要是我有用點，也不必為了逃避皇子的拉攏，而這樣下死手打兒子了。
現在天氣也熱了，鍋子這樣的東西自然是吃不了了。她讓人準備的都是清淡的菜，也就是這道正中間擺著的松鼠桂魚味重，肚皮去骨，拖蛋黃，炸黃，再雕成松鼠模樣，最後淋上獨家秘制的醬料。
不過這會她就想到一件事，她問陸庭舟：「湯圓會游泳嗎？我想著，夏天它不是熱嘛，就給它弄一個大木桶，裡頭盛滿水，到時候它就可以玩水了。」
謝清溪看見他臉上滿意的神色，立即笑道：「咱們府上這個廚子手藝是真地道，我記得那時候剛回北京，管事的是我嬸娘，我不喜歡吃這些京城的菜肴，可是又不好意思開口。不過你猜最後是誰發現我一點都不喜歡吃北方菜的？」
雖然太后同樣不喜歡成王妃，可是在這問題上，她倒是和成王妃站在同一戰線上，那就是維護正妻的地位，維護嫡出的地位。
謝清溪瞧著他又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這兩日還有給它做衣裳嗎？」陸庭舟沒回答，而是反問道。
「不客氣，你也吃。」陸庭舟也給她夾了一顆蝦仁。
其實是謝清溪自個想游泳，以前在謝家的時候，是不敢想。可如今到了恪王府，她就覺得不管自個提什麼要求，陸庭舟都能應承自個。
「這可是你說的，要是以後誰敢在我面前嚼舌頭，我就拿這話噎死她，只管說這是我們家六爺說的。」謝
成王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色雪白的兒子，便對她說道：「你先出去吧。」
「我這府里的人從不碎嘴。」陸庭舟說的理所當然，不過這份理所當然的背後就是自信了。
成王看了眼這兒媳婦，她這既是在警告自己，她就在院子裡頭讓他別輕舉妄動，又是給陸允琅提醒呢，要是有事喊一聲她就能聽見了。
「回哪裡？娘家嗎？這幾日沒什麼要緊的事情，況且我娘同我說，如今我剛嫁人，就不要老是回娘家，免得惹人說閑話。」其實蕭氏的重點是她剛嫁人，那自然是想以後也可以經常回去了。
皇帝讓人把他扶了起來，拿出兄長的架勢開始教訓：「這孩子不知事，只管教訓了就是。可是動上板子，還將人打成這樣，這也太……」
沒過了幾日，京城是真的熱鬧了起來，就在文武百官都準備著將自家今年參選的姑娘送進宮的時候，成王府鬧騰起來了。
太后看著她這模樣，再苛責的話都不好說了。
成王妃進宮來，就是想探探太后的話風，如今聽了太后的話，一顆心早已經落定。原本十分的傷心，就成了三分的作態。
「父王。」楊善秀一見他進來，便起身請安。
謝清溪有些微怔，立即道：「如今天氣不是熱了嘛，我想著夏天就不要讓它穿了，它這一身的長毛都夠熱的了。待等到冬天的時候，咱們再給它做棉襖穿吧。到時候可以護著它的小肚子不受涼。」
京城分成內城和外城，謝家和恪王府都在內城之中，其實算起來真正距離的也不過就是坐馬車一刻鐘罷了，要回家還真的挺方便的。
「你這幾日要回去嗎？」陸庭舟問她。
這事一出，都不用細細打探，消息就滿天飛了。父子反目這種事，無非就是兩種可能，一是為了權，二是為了女人。陸允琅已是成王世子，說句不好聽的，他只需要坐等他爹升天就行了。
謝清溪早已經吩咐了月白去膳房裡頭叫飯，這個點陸庭舟也該餓了。這會正好小丫鬟們提了膳食出來。她雖說在京城裡頭生活了不少年，可到底還是不習慣在炕桌上吃飯。待外頭丫鬟們擺好了膳食，就進來請他們出去用膳。
皇帝自個就不著調，先前被老道士禍害的，招了九十九個童女子進宮伺候。如今身子骨越發地不硬朗了，又開始轉性喜歡成熟的，覺得她們知情識趣，在床第之間也能放得開。可是後宮之中，年紀大了的他嫌人老珠黃，稍成熟的他又嫌在床第之間放不開。
可這會成王那是下了死手在打，要不是最後成王妃和世子妃拼了命地衝出去護著，只怕陸允琅這會被打廢了都是有可能的。
到了換冰的時候，只管將寶塔抬出去，到時候拿掉底下的塞子，水就流了出來。
結果當晚卻又傳來一個消息，說端敏郡主急著回家看望受傷的哥哥，出門的時候被門檻絆住，孩子沒保住，落胎了。
不過依照謝清溪對陸庭舟的認知，她覺得陸庭舟肯定是那種，就算夏天裡頭，都穿著規規整整的衣裳，以腰帶到荷包都能一處都不搭配錯誤的，就算在家裡頭都是整整齊齊的，不會叫你看見他一絲狼狽的模樣。
結果這會居然來了個成王，也玩起了養男人的花招。
「咱們關起門來過日子，關外人何事？你日後若是想回去，只管吩咐下去就是了，不必理會那等閑言碎語。」陸庭舟倒不是寬慰她，而是他自個真的秉持了這一生活準則。
謝清溪夾了一顆蝦仁給他，佩服地五體投地地說道：「六爺，請用。」
別提當時老太太、閔氏還有她娘的臉色有多精彩了。
他搖了搖頭，成王爺又開始哭訴。
陸庭舟看著她說這個說那個的，就是一句沒提關於端敏郡主和成王妃的事情。其實她這性子就是這樣，從來不記仇，別人存了心思害她，她擋了回去，卻從沒想過報復回去。其實她這心思吧，好也不好，好自然就是她性子疏朗，心胸寬闊，尋常人根本不被她放在眼中。
於是皇帝開始教訓他：「你說說你年紀也這般了，怎麼還做這樣的事情。允琅是個有出息的，我先前還想讓他去遼關重開茶市呢。如今你把他打成這樣，這事還得另派了人。」
先是成王在皇上跟前哭訴，說了大半輩子了，沒成想臨了找了個貼心貼肺的人，居然被親兒子管到了頭上。就算是找遍大齊朝，都沒見過這樣的。
他說：「這就
待兩人吃完飯，坐在榻上喝茶聊天的時候，湯圓就躺在謝清溪的身邊，她一邊伸手替它順毛一邊問道：「湯圓今年多大了呀？我聽聞狐狸可以活上幾十年的。」
成王瞧著他這模樣，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可卻又心寒和心酸。
謝清溪前世就是江浙一帶人，所以她的口吻是喜歡酸酸甜甜的，至於陸庭舟他反倒不象是北方人的口味，口味偏於清淡些。如今他們兩一塊吃飯，口味上卻是一致的。
至於不好，那就是她這種不反擊的行為，落在別人眼中，或許就覺得她懦弱了。到時候有心人接二連三地就會在她背後給她捅刀子。
謝清溪直接就服氣了，還真象他說的那般。她六哥只覺得吃食就是件小事，既然她不喜歡吃北方菜，那就不要吃好了，所以他在去給老太太請安時，老太太隨口問出在家裡吃的還習慣時，說了句我和六妹妹都吃不慣。
太后聽她哭的不耐煩，不過這會陸允琅是真的傷得不輕。太醫去乾清宮回完話，就又被招到壽康宮回話，反正說的都是一樣，打得皮開肉綻的，沒個兩三月真下不了床。
成王妃一聽這話，哭的更厲害了，一邊用帕子捂著眼睛，一邊帶著哭腔道：「太后您又不是不知，王爺素來主意大，豈是我能管得住。如今出了這等事情，王爺不僅要打死允琅，還說要廢了他的世子之位。」
謝清溪這會是真驚訝，連嘴巴都微微張開。陸庭舟對謝家人是了解的，可是他怎麼就能猜到發現這件小事的是清湛呢。
至於太后這邊，成王妃是哭的真心實意的。她就陸允琅這一個人，生的出息不說，早早請封了世子爺。雖然後院還有幫不長眼的在蹦達，但也無傷大雅。
這話一說，兩人心底都俱是心頭一酸。
陸庭舟覺得她這話問的有些奇怪，屋子裡頭放了冰塊，這麼明顯的事情還需要別人告訴他嗎？況且那兩個寶塔本就是用來裝冰塊的，裡頭是空心的，只是中間有個斷層，上頭放著的冰塊化了就能順著那斷層流到下面空心的地方去。
陸庭舟在家裡從沒見過有這道菜，他知道這是蘇州地區的名菜，只是不知自家那個做淮揚菜的
可太后如今不說陸允琅的不是，反而責備成王妃不該沒管住成王。
謝清溪一愣，她還特意讓人放地遠遠地，生怕被他察覺。不過回頭一想，定是有人同他告狀去了，所以她有些憤恨地說道：「定是有人同你打小報？」
謝清溪記得她三歲的時候，湯圓就跟在陸庭舟身邊，如今她都十六歲了。估計湯圓最小都得十三歲往上了吧，不過謝清溪看著湯圓這活潑的樣子，可一點沒有那種老子年紀很大的感覺。
成王來看陸允琅的時候，屋子裡頭全是藥味，小丫鬟們都在外頭，裡頭就兒媳婦楊善秀一個人服侍著。
成王就在他床邊坐了下來，父子兩人對望了一眼，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妹妹滑胎了。」
「如今屋裡頭已經開始放冰了。」陸庭舟看了一眼，這內室兩個角落中，放著半人高的鎏金寶塔。
她自然不會大熱天的出去，可陸庭舟在這外頭做事，這會進進出出的指不定熱成什麼樣子呢。可他這人太過嚴謹，在人前永遠得保持一種雲淡風輕的模樣。以前謝清溪極少見他，自然不知道他夏日頭裡是個什麼模樣，會不會是個汗流浹背的模樣？
畢竟象他這樣二十六歲既不成親，也沒個身邊人伺候的，要是沒一顆強大的心，早被這些閑言碎語給壓死了。
陸允琅心想，原來我爹真不是個一天到晚就知道花天酒地的沒用人。
也不知怎麼的，成王竟是命人打了成王世子一頓，據說還不是教訓，是真的要往死裡頭打的那種。後來要不是成王妃親自上去給兒子擋板子，只怕成王世子就真的被打死了。
皇家之中，本就沒有什麼井水不犯河水的說話，只要利益不對，昨個還和你聯手的人，今個就能順手捅你一刀了。這些事情實在是太尋常了，陸庭舟不願謝清溪瞧見這些齷蹉的事情，可又想她能更警覺些。
「岳父岳母還有清駿本就是京城長大的，對於京城菜接受起來自然無礙，清懋是個嚴謹自持之人，他不喜歡的只會默默拒絕，卻不會提出來。唯有同你一塊在蘇州出生的清湛，他性子跳脫，當時年紀尚小心思也淺，只覺得吃食這事不過是順口的一句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