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在野》第十五卷

第四章 奇妙關係

第十五卷

第四章 奇妙關係

胖公公道:「小符坐下來。」
符太開腔了。
龍鷹聽得呆了起來。
舉杯道:「這杯是送行酒,以壯鷹爺行色!」
當晚大宮監府喜氣洋洋。
龍鷹道:「徒兒終於明白了。播種后要有耐性,才有等至花開結果的一天。」
至於「人」則複雜多了,不是強逼可辦得到。柔夫人乃玉女宗僅次於無瑕的出色傳人,有她在身邊,給她害死仍不曉得是何事。為得到她的身體,予她施展媚功的機會,肯定後患無窮。符太又不慣「家有嬌妻」,特別此非「賢妻」,亦是胖公公重要的考慮。與其關係曖昧,糾纏不清,索性故示大方,放柔夫人一馬,樂得雙方清爽利落。
用膳時順道商量有關執行「南人北徒」的大計。
龍鷹聽得目瞪口呆。
符太一臉早知你在耍我的神情,搖頭苦笑道:「鷹爺現在的心情,比我還要好。」
符太起立道:「是時候了!讓我們送鷹爺一程。」
龍鷹頭皮發麻的看著廳門,不旋踵符太步伐有力的走出來,拾級而下,一副絕不回頭的姿態神情。
龍鷹道:「那就要先弄清楚徒兒這方而的情況,看是否的確愛上了柔美人?」
迎接的小婢福身道:「小姐在正廳恭候符公子大駕。」
符太嘆道:「快說!」
龍鷹道:「武三思更不能低估,這奸賊為了自己的利益,可將爹娘出賣。」
在這一刻,龍鷹清楚掌握到此際的符太,和當年在天山遇上那個邪人的分別。
離開柔夫人的香居,途經章善、永泰兩坊,到抵達運渠,符太沒說半句。
方均明天偕十八鐵衛動身南下,最重要的護身符是武曌的密諭,加上方均和楊玄機的交情,理該沒有問題。
十八鐵衛沒有隨龍鷹和符太進入柔夫人香居的院落,留在外面巷道,形成鬆散卻有效的保護和監視。
符太大喜道:「師父賜示。」
方均道:「我用聖上也是姑且一試來搪塞,張相仍說不理解。」
胖公公道:「李顯該有點頭,下面的人自然依他心意辦事,韋妃的影響力不可小覷。」
胖公公的錦囊妙計大致如此,不過胖公公亦想不到的,是符太藉口此向柔夫人表達衷情,感人肺腑。
龍鷹道:「這方面不用操心,因老天爺會代勞。對她你已沒有什麼事情可做,若做的話是『畫蛇添足』,一切須看她對你的愛是否經得起考驗,若嫌這個答案太虛無縹緲,老子有個實在一點的推敲。」
符太顯然沒想過有關他那方面的問題,呆了半晌,道:「很複雜,既失落又似得到一切,是帶著深刻痛苦的快樂,是從來未試過的感覺,深刻至即使是快樂,仍然非常痛苦。」
符太欣然道:「這個當然,一起高興嘛!還有方均,你根本沒時間和他討論『南人北徙』的事。」
柔夫人顯然沒想過挾勝利的姿態而來的符太這麼的謙卑多情,沒有作聲,但肯定正以一雙美眸,深深瞧著符太。
符太道:「那離開神都有屁用?」
符太失聲道:「我剛才的表現還不夠?那要怎徉才行?」
龍鷹以專家的身份分析道:「此正是愛情最使人顛倒迷醉的地方,不具特定的形式,沒人能徹底了解,像水映明月,隨浪紋不住變化,也沒有比男女愛戀更能打動人心,皆因那種感覺太深刻了,瞬那間一切痛苦、創傷、迷惘、熱情全體呈現。你剛才等於將自己交了給她,此後就看她如何將她自己還給你。徒兒差些兒青出於藍,作出超水平的表現。」
打動柔夫人的,是符太表現出的謙卑和深情,正是「感誠無可說」,不用任何華麗的詞藻,卻比任何甜言蜜語撼動人心。
符太長長吁出一口氣,說出見柔夫人後的第一句話,道:「徒兒表現如何?」
胖公公道:「不過他身邊的人大多支持此事,他是無可奈何。」
符太微一錯愕,依言坐下。
眾人轟然對飲。
符太道:「憑師父愛情絕頂高手的身份,可預測我和她未來的發展嗎?」
龍鷹仍感到被監視著,從沒法掌握監視者的位置,知對方是無瑕。心中好笑,故意往後移開,靠近外院門,以行動粉碎無瑕認為他運功竊聽的懷疑。
符太意氣昂揚的隨小婢走往正廳,步上台階,進入敞開的廳門。
又誠心問道:「師父猜她下一步棋如何走?」
符太道:「來!跑快點!我們上馬!」
符太道:「公公著我們到他處細稟詳情,並安排好大家坐到一塊兒吃晚膳,然後有船送你去與載著『范輕舟』的船會合,後天你將初到神都。」【校者按:怎麼又是後天?】
天地灰濛濛一片,秋寒更深,岸旁的樹木已現落葉之象。
符太頭痛的道:「是真情,是假意,這種事沒可能證實的。」
符太回復邪氣,道:「你老人家又不在場,怎知她被我打動了。」
龍鷹笑道:「絕症就是這樣子。哈!」
他從未聽過符太以這種聲音和語調說話,脫掉了一貫滿不在乎的輕佻和不認真,誠切堅定,還自然流露出對心儀女性的溫柔體貼,像面對的是易碎的精緻名瓷,暗蘊某種沒法形容訣別的意味。
表面上既不要經,又不要人,事實上卻為人經俱得,正是胖公公妙想天開的絕計。「經」確是得到了,所得三頁乃符太所需,此事將永遠成為止於符太、龍鷹和胖公公三人間的秘密。
果然監視他的感覺消去。
符太和龍鷹在前漫步,十八鐵衛牽騎跟在後方。
符太伸個懶腰,道:「差點忘記告訴師父,昨夜徒兒沒闔過眼。」
龍鷹語重心長的提點道:「真正的愛情並非棋局,沒考慮和理性可言,一切憑心的導引。若為師猜估正確,她會遠離神都此傷心之地,至少暫時退出神都的爭鬥。」
龍鷹道:「先告訴我你自己的感覺。」
龍鷹道:「誰在後面發功?」
這裏的事,與外面世界發生的任何事,均有本質上的差別。
符太恍然道:「我明白了!柔柔退出是一回事,愛我又是另一回事,但都不願影響到楊清仁的霸業,須待塵埃落定,方決定是否來找我符太終老。」
龍鷹道:「當然不夠。首先,你的放棄《智經》,是騙人的幌子,但願她永遠不曉得真相,你亦永遠不可以揭破。其次你是謀定後動,等於交鋒過招,猶幸有真情支持你,否則就是徹底的欺騙。哈!請恕為師直言,但知己知彼,乃成敗關鍵。」
龍鷹道:「天下間,除玉女宗的人外,怕只為師一人懂得答你。玉女宗的首戒,就是不可對男人動真情,會令她們的『玉女心功』受重創,大幅減退。」
除去了對方認為是「康老怪」的懷疑外,且與後天【校者按:不是明天黃昏么?】將抵神都的「范輕舟」脫掉關係。「范輕舟」擁有的是覆蓋大半臉龐經修剪的濃密鬍子,美化后改變了臉形,令他在外觀上和龍鷹有很大的分別,如此公然亮相,比對兩天後的「范輕舟」,不用說話已證明了現時的「御衛」既非「康老怪」,亦非「范輕舟」,而是另一個人。
龍鷹道:「耳朵不受形相所惑,會聽出你無法從表象看得到的東西,隨著你的慷慨陳詞,本邪帝無微不至地捕捉她呼氣吸氣間的微妙變化。老子肯定的告訴你,若以前她只是對你有感覺,剛才的一刻就是她將以往連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感覺,化為對你的愛。不是安慰你,事實如此。」
符太半信半疑的道:「自今早起來,腦袋一直在發熱,見到柔柔時,全身燃燒。到這裏吹河風后,熱才退了點。王神醫,這個症有得醫嗎?」
龍鷹道:「當一個女人心有所系時,等於我們練功時雜念叢生,『玉女心功』亦是一種武功,必須心無罣礙,方可全力施展。同歡喜的人共赴巫山當然不行,愛上男人亦為大忌。」
河風拂至,吹得眾人衣袂飄揚,「獵獵」作響。洛水舟來船往,似比過去的兩天更忙,或許是商家趁冬天來前,多走一趟貨。
瞧著符太的背影消失在玄關里,龍鷹不由有點代他緊張,他不曉得符太向柔夫人說什麼,事前沒有商量過,因為只有符太方清楚他自己與柔夫人的關係,懂得拿捏。
他們越過跨通濟渠南北、位於擇善坊西北的石橋,轉北而行,一個街口外就是洛水南岸,可隱見洛水風帆往來的情景。
眾人呼嘯怪叫,在途人側目下飛身上馬,瞬眼間連過二橋,朝端門馳去。
符太道:「勿要在我究竟真情還是假意兜兜轉轉,浪費時間,我想知的是她的情況,還會回來我的身邊嗎?」
符太道:「你如何答他?」
龍鷹開懷笑道:「唉!『醫者父母心』,怎會落井下石。快從實招來,腦殼有否發熱?」
符太的說話宛如荒漠深井湧上來的地底清泉,在廳堂的空間回蕩,道:「自從在上陽宮觀風殿初遇姑娘,心裏生出未曾嘗過的感覺,卻因受囿於一貫思想和行事的方式,並不明白自己,但有一方面卻是清楚的,就是感到我符太配不起榮姑娘。」
方均道:「張相曾為此找過我去說話,表示他的憂慮,指出聖上曾拒絕過同樣的建議,為何今次卻批准。」
龍鷹哂道:「忘了師父是神醫。老子專醫奇難雜症,愛情恰是人世間最普遍的癥候,屬熱症之一。哈!告訴為師,你今天有沒有腦殼發熱,千萬勿胡謅,諱疾忌醫,望、聞、問、切,乃醫家之技,老實答對,本神醫方可對症下藥。」
龍鷹嘆道:「兄弟!我在為你高興,難得你動了真情。假如你剛才告訴我,是在成功換頁后才開始發燒,我會懷疑你純因勝利興奮。」
眾人踏上星津橋,皇城氣象萬千的矗立前方,洛水滾流橋下。
符太的聲音在耳鼓內響起道:「請榮姑娘不要說話,讓符太可盡吐肺腑之言。」
眾人沿運渠南岸朝西走。
柔夫人的呼吸輕微加速,當是因符太的衝擊,陷她于奇異的感覺和情緒中。
符太訝道:「我並沒有和她登榻呵!」
龍鷹洒然道:「恭喜你,太少患的是絕症。哈哈哈!」
符太深吸一口氣,續道:「今次是符太首次戀上一位女性,也是最後一次。」
龍鷹道:「幸好有胖公公,沒有了他,不曉得如何過日子。」
符太一呆道:「她為何要走?」
龍鷹毫不隱瞞,將情況巨細無遺的道出來,對朝內朝外於此事上的立場,分析清楚,以免方均因未能準確掌握出差錯。
龍鷹失笑道:「『姣婦守不得寡』,恭喜徒兒故態復萌,讓為師解釋給你聽。」
我的老天爺,這是符太這心高氣盛、視天下人如無物的小子說得出口的話嗎?
符太患得患失的道:「真的如此!」
只有龍鷹以符太親隨的姿態,陪他一起入內。如果不是長出鬍子,他絕不敢如此「明目張胆」,冒上被揭破的風險。此時的他雖脊直肩張,與「康老怪」的拱背縮肩有明顯的差異,但因無瑕對「康老怪」記憶猶新,憑其眼力,一旦對忽然鑽出來的這麼一個高手心生疑惑,可從一些不能改變之處,例如臉形、高度、身體的比例,窺破是易容改裝后的「康老怪」。
此更為一石二鳥之計。
這是龍鷹臨時想出來的小計,作用卻非常大。
符太道:「符太今次來是向榮姑娘請求寬恕。唯一可表達我心中歉意的方法,是放棄《智經》,同時取消婚約。」
龍鷹用下頷朝後點,道:「『大家』是否包括他們?」
胖公公道:「我們很易在放鬆的情況下露破綻。今天我們大舉出動,招搖過市,惹起各方面的注意,一個不慎,會露出破綻,鷹爺的離開公公已妥善安排,保證能瞞天過海。」
龍鷹心忖這小子是見風使帆,忙致敬應諾,裝足御衛的該有反應,一絲不苟,因曉得無瑕在暗裡監視他們,以無瑕的本領,可扮成柔夫人的貼身俏婢,又能不讓如符太般的人物看破她身懷絕世武功。
午後的院落寧靜沉謐,院落外間中傳來的馬嘶輪音,反突出了院落的與別不同,似是遠離人世。
語氣低沉溫柔,似在極度壓抑下再控制不住的透出深藏的愛意,永無止境。深廣的心靈開放了,顯示出龍鷹從未從他身上發現過的某種完美,而這種完美是由對生命的執著、夢想、感情和回憶糅集而成。
符太狐疑的瞧他幾眼,道:「不要耍我,本子今天比較脆弱,受不起庸醫故作驚人之語的恐嚇。」
龍鷹道:「白清兒該是對幾個女徒兒恩重如山,故此無瑕、柔夫人、湘夫人等雖因種種原因不喜歡楊清仁,但在支持他爭奪帝座一事上,確盡心儘力,沒有保留。」
龍鷹好整以暇,迎風深吸一口氣,徐徐道:「能勞動柔美人到京師來,必有作用,大可能專用來對付我這個不知為何使他們深切顧忌的神醫,豈知誤中副車,不得已下,也是無奈下轉而對付你,鬼差神使的令柔美人這著厲害棋子失去靈活性,被牽制至動彈不得,差些兒賠了夫人又折兵,可幸柔美人祭出『要經還是要人』的妙著,我們則反制之來個『人經兼收』。現在事情已告一段落,如果柔夫人與你間確發生情事,只好收官子離此棋局,因再難下第二局棋。她的離開,正代表她愛上你。亦只有這個原因,無瑕肯讓她走。明白嗎?」
不過龍鷹的鬍鬚卻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高明如無瑕,亦不會朝「康老怪」的方向去猜。
符太不看龍鷹半眼的,冷冷道:「你留在這裏,沒有我吩咐,不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