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梵城
第四十七章 人才天地
易天行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狠色，打定主意不摻和到這些天庭的可怕事情之中。
「你說什麼？」陳叔平神識一渡，在腦中問著葉相僧。
但當這個聲音在自己的腦海里響了起來，而同時你自己在想一些很險惡的事情，那你的心情肯定很難寧靜下來。陳叔平心頭一驚，愕然轉首，看著盤腿坐在地上的葉相僧，不知道這位還沒睡醒的菩薩究竟對自己的心思知道多少。
「我要潛進沙地深處，看毒多深，如果污了下面，很複雜。」
……
——除了葉相僧這種慈悲慈到骨頭裡的異類和尚。
好在今天有幾個好心「人」開始幫助這片沒有生命的沙漠。
……
葉相僧雙膝盤著，坐在沙地旁，雙掌向天，雙目微閉，輕輕頌著佛經，收斂著身周的罩子，他發覺易天行這一派的火元果然是三千世界里最奇妙的事物之一，經鄒蕾蕾眉心一度，竟然便能形成一道清光，將自己的氣息遮蔽其間，甚至比須彌山原初的那些佛法還要更好用些。
「噢，到底怎麼了。」鄒蕾蕾叉著腰，沒好氣問道。
……
遠方，一隻搶先北歸的大鳥，耐不住沙漠上空的陽光，疲憊著落在了地面。
莫殺微微凝神，手上捏了一個法訣，坐禪三昧經在她的體內緩緩運行著，瞬息間，她的身體漸漸地變淡，變得透明起來，而她頭上的微紅秀髮顏色變得越來越深，恰似一團燃燒的火焰。
鄒蕾蕾也不理會他，只是笑著說道：「葉相，你堅持來這裏，是為了什麼。」
……
遠處，陳叔平負著雙手，舉目向天，任由自天而降的雨水灑在自己面無表情的臉。
……
葉相僧眉頭一皺，很明顯這是一個搏殺的姿式——所以他單手合什，將右掌豎了起來，對著陳叔平行了一禮。
……
……
在這幾個月里，這片中國西部的沙漠戈壁遭受了兩次致命的打擊。第一次小型核爆雖然也很恐怖，但畢竟當量擺在那裡，後續影響不會太大。而第二次昊天君呂岳大人的無由自爆，卻是完全破壞了更大範圍內的生態系統，摻在沙子里的毒素足以讓這片地區千年不長一根雜草。
葉相僧雙掌合什，漂亮的五官像春風的柳絮一樣順貼：「給哮天犬加持一下佛光，以免呆會兒他被昊天君的遺毒害了。」
葉相僧蒼白的嫩
陳叔平在一旁有些憤怒，憑什麼你們就能拿大勢至菩薩開玩笑，我說一句卻要遭瞪？
關鍵是，他在小書店裡一直覺得遊走在邊緣，很不安寧，心中總是充滿了恐懼。
陳叔平陰陰一笑：「當然，如果你睡醒了，我自然不敢放肆……親愛的菩薩。」
「太熱了，我們趕緊回吧。」陳叔平拿著一塊被汗漬浸成黃色的手帕當不停地擦著汗，時不時張開雙唇，吐出舌頭哈著熱氣，對身旁的鄒蕾蕾說道。
他微微皺眉說道：「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心狠手辣，膽大包天，蠻橫無理，還會裝傻充愣，知情識趣……人才啊。」真武大帝笑道：「如今的天界什麼最重要？當然就是你這種人才。」
……
又過了會兒，渾身耀動著半透明火芒的莫殺從黑色劇毒的沙地里鑽了出來，葉相僧和陳叔平微微側過臉去，鄒蕾蕾等莫殺丫頭收斂火息后，趕緊把那件火烷布的衣裳給她從頭上套了下去，又小心地整理了一下她微亂的紅髮，就像打扮自己的閨女一樣。
青色小花緩緩綻放，每一花瓣打開，便有一道慈悲憐憫的氣息送出，輕輕吹拂著毫無生氣的沙漠，像是在撫慰著這些受苦受難的沙礫。
「讓我們開始吧。」葉相僧俊美的容顏上顯出一絲戚容，看著面前的「死地」，看著沙礫中殘存的乾乾甲殼和黑灰一般的死鳥，還有遠處那些已經被毒干成了無數殘渣的胡楊林。
鄒蕾蕾去打開旅行包，便把後背亮給了陳叔平。
鄒蕾蕾面色一黯道：「難道說這麼大一片土地，全部被染上了毒？以後怎麼活人啊。」
眾人陷入了沉默之中，知道這肯定是六處拋棄的那處基地，鄒蕾蕾忽然嘆道：「連秦臨川也死了，六處這一次真的是損失慘重。」
……
葉相僧搖了搖頭：「不然，總有胡楊黃鼠，諸多生靈安居於此。昊天君自爆之後，若等天地自然排毒，只怕要耗上萬年之久。」
陳叔平在一旁小聲譏笑道：「這鳥不生蛋的荒地，本來也就沒有什麼活物。」
葉相僧面色寧靜，沒有回答這很關鍵
「只要我捉住了這個清靜女子，你口中說的那兩個人一定會聽我的話。」陳叔平固執地說著。
鄒蕾蕾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疑惑道：「要做什麼？」
……
不知過了多久，鄒蕾蕾緩緩醒來，望著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的葉相僧，微微一笑，卻掩不住笑容里的疲憊之意：「你說，我到底是什麼人呢？」
這句話一說，其餘三個人都怔了一怔，鄒蕾蕾回頭狠狠地瞪了陳叔平一眼，心想怎麼都不想些好事情？
說完這三個字，陳叔平緩緩轉過身來，雙腳一前一後站立著，負在身後的雙手也自然垂在了腰側，看著很輕鬆。
陳叔平低沉的聲音用神識渡入了葉相僧的腦中：「這個時候凶鵬不在，莫殺又沉入了沙底，如果我想做什麼，誰能攔我？」
菩薩寶像左手是一朵微微綻放的青色小花，此時的這朵小花，已經比當年在西藏扎什倫布寺口時，葉相僧所能展開的那朵清憐可人的小花骨朵要大上了許多。
……
陳叔平歪歪扭扭地沿著戈壁灘地面，像道黑影般奇快無比地爬了回來，身上沒有受傷，反而由內至外滲出一些清妙光芒。他看著葉相僧，嘴唇抖了兩下，眼瞳急劇縮小，閃過極重的恐懼之色。
一劍犁死地，一花拂毒去，一息催生意。
鄒蕾蕾把臉轉向葉相僧，葉相僧微微頷首，表示無礙。於是她微笑道：「去吧，早點兒回來，不然呆會兒大勢至菩薩來了，咱們這家人就嗝了……嘻嘻。」
……
「金童玉女？」鄒蕾蕾扁扁嘴，小模樣兒有些委屈，「真的很俗氣，而且……我不喜歡。」
陳叔平負著雙手，手上死死攥著那方染成黃色的汗巾，十分用力，眼瞳里盯著鄒蕾蕾的後背，忽而閃過一絲獰色。
鄒蕾蕾這個時候已經收拾好了包包，轉過頭來，看著兩個人安靜地一立一坐，撓著腦袋說道：「在發什麼呆呢？」
他此時在老烏龜的背上坐著，依然在喝龜肉湯，對著身前那個黑衣金甲，法力無邊，地位崇高的玄天真武大帝說道。
陳叔平唇角一翹，顯然是覺得這些人有些沒事兒找事兒做，寒寒道：「別的我不關心，只是您這麼大剌剌地出了省城，來這戈壁，就不怕那位王
莫殺向眾人彙報探入沙地深處的情況，原來昊天君呂岳自爆之後，殘留的毒素竟然一直深入到了沙漠深處約有一公里處，那裡已經再不是沙礫，而是些堅實的土岩，地下流水雖然也被污染了不少，但好在此地乾旱，所以也沒有流出這片沙漠去。
「真的很熱。」陳叔平再次抱怨道：「莫殺還在不停放火，想烤狗肉吃嗎？」
葉相僧搖搖頭。
漸漸地，沙漠里緩緩降下雨來，雨水滋潤著這片土地，隱隱可見某些石礫之間，有些青翠無比的小椏開始冒出頭來。
鄒蕾蕾見莫殺撲入了地上，微微皺眉想了想，便把背後的雙肩旅行包拿了下來，準備從裏面取出一些姑娘家要穿的衣服。給莫殺做了件火衲布的內衣，但先前沒穿，呆會兒莫沙從地下鑽出來的時候，一定是全身赤裸的。她身為小師娘，自然要考慮這個情況，所以準備這時候拿出來備用。
葉相僧仍是盤腿坐著，潔瑩幼嫩的面容與身前污黑一片的沙地形成了鮮明的對照，他微微一笑，清光大盛：「你做什麼？」
※※※
陳叔平這才想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確認沒有中毒。
真武大帝微微笑道：「你是不是誤會我了？」
沙漠之上，青光乍現，生命的氣息緩緩鋪灑開去。
陳叔平悶哼一聲，迅疾被打成了一個小黑點，像箭一般疾速往後飛去，重重地摔在數公里之外的沙礫灘上，激起滿天黑塵。
陳叔平在一旁甜甜笑著，那張木臉上夾著范曉萱似的笑容，看著很噁心，但他自己聽著這消息非常高興。
只是不知道他們這一行人，為什麼離開省城這麼遠，來到了這片杳無人煙的戈壁之上。
「我離開一下。」頭髮微紅的莫殺轉頭望著小師娘，請示道。
眾人依言看去，只見面前數百平方公里的戈壁之上，一望無垠的沙石之中，竟然是一片慘慘的黑色，那些本來應該是在熾熱陽光下泛著黃光的沙漠黑礫，全數被某種陰毒的氣息滲著，感覺十分詭異。
真武大帝站在巨大的龜殼之前，隨著老龜的走動上下起伏著，黑色的外衣套著那件貴氣十足的金甲，面上清潤，頜下長須若仙，看上去尊貴無比。
真武大帝轉而笑道：「不過你也太過自謙了，單槍匹馬殺上天庭，生撕雷震子
所以他想挾持鄒蕾蕾。
「我只是一個非著名神仙妖怪，區區一個發鈔票的童子，觀音菩薩的小弟，大帝，你別太把我當回事，把我當個屁一樣的放了吧。」易天行聳著肩嘻嘻笑道。
這股清新無比的氣息隨著菩薩寶像的一劍一花的去路，緩緩地在這片沙漠上行走著。
鄒蕾蕾一怔，旋即馬上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六處在國家機器里的地位一向不明，依政府的力量很難進行全盤的制衡，更多靠的，乃是秦家這些人的所謂道德約束，既然如今六處實力大損，只怕反而會讓他們日後的存在，顯得更安全一些。
鄒蕾蕾撲哧一笑，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誰管這些。」
……
他一面喘著氣，一面小心翼翼問道：「……菩薩……醒了？」
在另一邊，受到葉相僧佛息感染，鄒蕾蕾閉目側頭，微微靠在莫殺的懷裡，她修習過佛法，但此時佛法未動，她修行過心經，但此時經文未出。她只是有些疲憊地靠著，便有一股清新無比的氣息自然而然地從她的體內散發出來。
陳叔平微微低首，將自己面容上的表情掩去，先前那一剎那，看著鄒蕾蕾的後背毫無警惕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真的有一種衝動，去挾持她，然後讓小書店裡的力量，幫助自己對付天庭上的人物，幫助自己尋找少爺的下落。
葉相僧的五官眉須全被裹在淡淡的火息之中，遮去了自身的所有氣息，微微笑道：「你看身前這片土地。」
既然對方不想明說，自己也不會蠢到把事情挑明，易天行笑道：「我這人挺傻的，您也知道。」
莫殺忽然頓了頓，說道：「下面右下方很深的地方，有軍事基地，死很多人。」
葉相僧坐在沙漠之中，身後數十丈隱有菩薩寶像現出，青光之中，菩薩幼顏清純，髮髻微聳，現寶器之光，右手一柄晶瑩能斬群魔的寶劍用作犁田，與黑色沙礫一觸，便消去毒素，回復沙漠戈壁原有的顏色。
「不要試圖激怒易天行和後園里的那位。」葉相僧依然保持著微笑。
葉相僧雙眉微凝，雙手合什，被這淡淡火息包圍著。
陳叔平與葉相僧對視一眼，葉相僧微微一笑，陳叔
這地面上不知有多少毒素。
「好厲害的毒！」莫殺嘆道。
她清純無比的雙眼望向天空，望穿頭頂那些猶自滴淚的厚厚烏雲，微微皺眉。
莫殺在一旁皺眉說道：「或許是好事。」
他放棄了挾持鄒蕾蕾的念頭，一方面是證實了自己已經不再是葉相僧的對手，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此時的心裏一片寧靜，對那個清靜女子再也生不出什麼惡意。他只是小意地將神識探往天上某個精確的方位，擔心著那位可怕的大勢至菩薩會忽然飛了下來。
鳥足一沾地面，便是頹然倒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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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以來，這位未睡醒的菩薩已經強大了許多。
……
莫殺看著鄒蕾蕾在自己的身前忙活著，忽然皺眉說了一句話：「小師娘，我比你大三個月。」
……
這是當初在藏原之上，為了防止大勢至菩薩發現葉相僧的蹤跡，易天行想出來的一個歪招，今時今日，鄒蕾蕾照搬了過來。
一道白光閃起。
易天行沉默少許后說道：「如今你接掌了北極紫薇大帝的職位，卻暗中背著玉帝在幫我，下界的四位仙人也被你暗中透露消息，給消滅在了人間。先是二郎神叛，后是我上天殺了不少神仙，這玉帝直屬的力量是眼看著一天一天地削弱……我知道您肯定有想法，所以才會這麼做。但想請您明鑒，我能力不夠，也幫不了你什麼。」
「這樣不好。」如果說聲音裏面也能夾雜著讓人心寧的微笑，那麼葉相僧的聲音肯定屬於這一種。
……
那道白光來自葉相僧右手的中指，白光里隱著渾厚至極的佛性光芒，其勢疾逾風雷，猛地擊打在陳叔平的右肩之上。
將肉身轉為靈體之後，莫殺如同一個火仙子般，輕輕柔柔地向黑色劇毒的沙礫地上撲了過去，因為沒有實體，所以就像是一陣風般，滲入了沙地里，轉眼間消失在黑色的地面上。
眾人的身前是一片死地，昊天君自爆之後，留下的可怕毒素依然殘留在沙漠里，以人類的生化力量，很難將這些毒素清洗乾淨。而且對於一片戈壁而言，也沒有哪個政府會捨得花那麼大的代價去洗沙子。
鄒蕾蕾左手牽著莫殺，莫殺體內的精湛火元正灌入她的體中，再經她的清凈之體過濾，除去傷害之力，從眉間噴發出來，輕柔罩住身旁那個面相幼美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