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于淵
第六回 東廠鷹犬（二）
胡公公失聲道：「閣下既然知曉，也該知道伏擊東廠錦衣衛是個什麼罪行。」
說起來胡公公此時即使看到幾百個兇徒手持利刃蟻附圍攻自己都不會感到半分意外，因為此時東廠勢力雖大氣焰更是如日中天，因此懼怕他們的人固然不少，但是似底下妒恨東廠錦衣衛的確是更多。
他唯一還記得的就是自己還活著，還在享受著別人難以想象的榮華富貴，但是胡公公縱然經歷過無數次的偷襲暗殺，卻還是料想不到接下來發生的事。
神秘人見胡公公終於收下了銀票，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他倒是不怕這胡公公收了他的錢卻不辦事，畢竟他能堵住這胡公公一次就能堵住第二次，這個道理他不說對面的胡公公應該也能想明白。
胡公公大驚問道：「買誰的命？」
神秘人道：「鬼門關一寨老小的命。」
神秘人道：「若是在下所料不差，諸位大人乃是京師順天府東廠所屬，途徑此地是為了趕往河南開封府剿匪一事。」
神秘人見胡公公的手離開了腰帶上的發射機關，這才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遞了上來。
東廠畢竟是朝廷的緊要所在，其中的高手不知凡幾便是下屬的錦衣衛也不好對付，胡公公若是在此地死了，必定會有更難纏的角色被蔣公公派出來，倒時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他卻不敢絲毫停留，手中的劍向前撩去的同時他本人已經如同一隻風箏般，彷彿被身後的無形的絲線拉扯著急速向後躍去。
直到這時，胡公公才有閑暇來打量下周圍的狀況，只見十幾個追隨著他一路南下開封府的錦衣衛好手已經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更何況一面是鋼刀一面是銀票的情況就更容易選擇了。
胡公公見來人似乎沒有再出手的意思，裝著膽子開口問道：「閣下可知道我等的身份。」
卻見那神秘人上前一步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那胡公公邊聽邊點頭，隱約能夠聽到二人交談中這神秘人提到的卻似乎是『開封』『大牢』等幾個字眼。
這雙腳看起來本本並無什麼特殊之處，雖然靴子的用料講究奢華，但是和胡公公這等閹黨宦官的奢靡比起來還不知差的有多遠，胡公公本人最破最爛的一雙靴子都要比這華美的多。
神秘人道：「在下的意思很明白，是希望大人您此次前往開封能夠高抬貴手放鬼門關一馬，這十萬兩隻是在下的一點小小意思。」
胡公公見面前的神秘人此時漸漸收斂了殺氣，而且連稱呼也變得謙卑有禮，早先被抽走的勇
神秘人笑而不答，但是胡公公已經能夠感受到空氣中開始瀰漫的凌洌殺氣。只能強撐，道：「雜家若是今日依了閣下，回到順天府之後該如何向上峰交代，那時一樣是一死倒不如在這裏搏一把。」
只見神秘人笑道：「在下當然不會讓公公為難，一旦公公的人馬到了開封府，小人可以擔保鬼門關所屬不出兩日必定全數退出河南境內，再不敢襲擾開封寶地，到時候上報朝廷的奏章是寫成大人不戰而屈人之兵，又或者大人一騎討千獨戰逼退鬼門關數百山賊，還不是由得大人的喜好自己做主。」
但現實卻往往和預計的偏差很大，胡公公眼前的神秘男子只是一閃身避過那一劍，卻沒有絲毫再欺近上前的意思。
方才他從轎窗中一躍竄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蜂擁而來的亡命之徒，也不是多麼險惡的必殺埋伏，他抬頭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雙腳。
而胡公公這時也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不速之客，只見這人頎長的身材身披一件巨大的斗篷，雖然帶了面罩遮住了自己的臉
這雙腳也不是特別的奇特，只是尋常人的大小，並沒有火焰纏繞也沒有暗器附著。
胡公公看著面前的銀票卻是並未急著伸手，反而微微皺眉，道：「閣下這是何意。」
被神秘人揭穿后，胡公公不禁訕訕，方才他以言語穩住面前這人，正是想趁其不備用腰帶上的追魂針暗算對方，要知道這追魂針細如牛毛髮射極快，再加上每根針上都喂有劇毒，等閑的武林高手都抵禦不住。卻沒想到眼前的神秘人竟然能認出這東廠特有的暗器。
神秘人卻是嘆道：「只因再下有些私事要稟告大人，而這些侍從若是醒著恐怕有些妨礙。在此之前能不能請大人將手從腰帶上拿開，要知道帶扣上東廠巧匠打造的追魂針極為難得，大人還是不要浪費在此處的好。」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如此隱忍，胡公公已經記不得自打加入了東廠跟從著蔣精忠蔣公公以來，親手打理過多少次抄家滅門的大案，也記不得他這一雙手迫害過多少人家破人亡，更記不得每日有多少冤魂野鬼暗暗注視著他，甚至他都記不得一生中遭受過多少暗殺襲擊。
胡公公心情大好揮手道：「閣下但講無妨。」
眼見事情解決，神秘人卻是突然又開
神秘人道：「在下雖然不才卻也粗通律法，依大明律襲擊東廠所屬該當誅滅九族。」
但是這雙腳出現的位置卻是很不尋常，胡公公從轎中躥出一個翻滾卸力后，人正處在半蹲狀態，整個人如一匹被激怒的野狼正準備亮出獠牙擇人而嗜。
一邊說著，卻是終於不動聲色的接過了神秘人遞來的那疊厚厚的銀票，一縮手攏在了袖中。
胡公公面露難色陰聲問道：「若是雜家不答應呢。」
神秘人不動聲色道：「這區區十萬兩銀票不過是些買命錢。」
胡公公這時腦子裡異常的清醒，甚至已經閃現出了許多後續的應對辦法，他並沒有天真到認為自己隨手的一劍就能幫助自己擺脫當前的困境，擺脫面前的這雙神秘的腳。
只不過東廠如日中天大多數無力抗拒的人，只能將這份仇恨深深的埋藏在自己的心底，不敢絲毫表露出來。
要說這十幾個錦衣衛護衛雖然算不上順天府錦衣衛中的高手，畢竟錦衣衛中真正的絕頂高手，憑他胡公公這個區區東廠監察使的身份還是調動不了的，但是畢竟是十幾個精通武藝的武者聯手，胡公公捫心自問若是由他親自出手，雖然也能不損毫髮的擊殺這十幾人，卻萬無可能令對方毫無反抗的機會，更不要提無聲
此時正值夏日，轎窗上只是細細貼了曾紗網，料想是為了防止蚊蟲，自然是被胡公公一衝即破。
神秘人見胡公公雖然色厲內荏卻是口氣軟化，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他雖然可以在這裏將胡公公一行人盡數滅口，但是一旦他這麼做必然會觸怒東廠。
現場卻沒有任何的打鬥的痕迹或者血跡，這些人看起來竟是被人出其不意的用重手打暈的。再看看這些錦衣衛倒下的位置，還如他們昏倒前一般均勻的分佈在轎子的四周，竟然是一瞬間十幾人便被敵人打昏，甚至連拔劍的功夫都沒有。
其實說白了在朝廷當差所圖的也不過就是『名』『利』二字，既然能夠這樣輕鬆的解決這次的任務又有油水可拿，他自己正是何樂而不為呢。
而胡公公也藉著這一撞從轎中狹小的世界來到了他們一行人正走在的大路上。
胡公公裝腔作勢道：「那閣下為何還要行此彌天之禍，雜家想你也是一時迷了心竅，看在並未重手殺人的份上，若是你速速離去這次雜家就不予追究。」
但偏偏這雙腳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離他的腦袋只有不到一掌的距離，擋住了這匹野狼所有的視線，『如果這不是一雙腳而是一把刀那會怎麼樣』，胡公公不禁暗暗想到。
胡公公奇道：「雜家不明白閣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