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山澤
第61章 木青兒
潭水霧氣氤氳，挾著濕潤撲面而來拂動著發梢。淚水不爭氣的滑落玉頰。冰涼的，帶著絲絲的甜澀……是為那幽漠的眼神，還是為那一地的芳草菁華呢！
林一空張雙手，佇足呆立。
林一站立不動，他手裡的花冠，已成碎屑，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三人對望一眼，本想怎麼開口勸慰林一，沒想轉眼間，其面頰鞭痕漸消，心情也恢復了常態。
林一也不想回去惹得眾人知曉，便悄悄運轉靈力。他自身肉體不同俗人，靈氣稍加運轉，鞭痕便愈合大半。這還是怕惹三人驚詫，否則，便是尋常刀斧加身，也難損其分毫。這鞭痕也不算什麼。
木青兒騎著馬兒一溜小跑，來到九龍潭邊，小嘴巴還是撅著。她不知為何見到這林一就心中來氣。一個外門弟子，總擺出年少老成的嘴臉，說話不緊不慢，似是不將一切放在心上。門派上下，誰見了自己不是和顏悅色的，便是長老們見到自己也是疼愛有加，更別說那些趨之若鶩的內門弟子了。你一個外門弟子，還是個養馬的，為何……為何……
二師兄也下馬走了過來，笑聲爽朗。
木青兒飛快輕拭眼角，若無其事的模樣，嬌聲說道：「人家在想別的事情呢，哪裡會無故氣惱呢？」
這個木青兒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
……
「那個什麼？對，林一，給我過來！」木青兒眼珠轉動，在馬上嬌聲喝道。
蔣方地三人躬身稱是，林一則是不再言語，低頭往前走去。三人心生不安，隨其身後。
對林一言語不太明白，蔣方地搖搖頭，拿著藥瓶說道：「林師弟，這傷葯還是先為你敷上吧！」
木青兒聞言，俏臉突然一變，她手中馬鞭一揮，「啪」一聲脆響，將林一手裡的花冠抽了個粉碎。
許月與代遠海也是打量著山谷，不解的看向林一。後者伸手指向谷口。
神情變得木然的林一，緩緩舉起手裡的花
馬上之人見是幾個外門弟子在此遛馬，不以為意。只是麵皮黝黑者，神色略有不快。
林一輕輕擺手，一直有些陰沉的面色轉緩，說道：「不用的，一會兒就好了！」
許月與代遠海二人忙看去，只見林一剛剛還紫紅隆起，甚是駭人的鞭痕，已變成淡淡一道痕迹，似是彩筆輕描，在面頰上添加的一道怪異的粉彩。
眾人神情一滯，包括馬上的姚師兄也是面色一怔，沒料到這外門弟子如此執拗，竟不躲不閃，硬是這麼挨了一鞭。
像是怒氣難消，木青兒在馬上昂起下巴，嬌聲斥道：「哼！當本小姐無道強取不成，當本小姐真稀罕你東西不成！」
……
林一面無表情，斜睨一眼馬上的姚師兄，對著木青兒淡聲道：「若木姑娘無事，我等便告辭了！」
遠處的一行人，不一會兒的工夫便來到四人面前。
「二師兄……」姚師兄訕訕收起馬鞭之際，還不忘對林一狠狠瞪一眼。
許月臉色沒紅，盯著林一的眼圈卻紅了起來。蔣方地與代遠海也是滿臉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一切。
「二師兄真是一言中的！嘿嘿，小弟佩服！」白臉的應是黃家齊了，他面帶笑容的隨口奉承著。
木青兒神情古怪，馬鞭一指，對林一說道：「將你手裡的花冠送我。」
二師兄武功高強，為人豪爽，對師兄弟向來不拘禮數。鞭撻一個外門弟子，實在不算什麼，只要小師妹無恙便好。
姚師兄應是二師兄口中的姚子，其肩膀聳動，不以為然。
四人漸漸遠離了木青兒一行。蔣方地回頭瞅瞅，走上幾步，拍著林一肩膀，低聲道：「方才為何不躲？」
「我這師弟師妹言語無狀，還望小兄弟勿放在心上。」二師兄嗓門洪亮，語氣沉穩。
木青
「姚師兄也是為小師妹好呢！一個外門弟子，不識抬舉，教訓一下也是應當的。只是姚師兄手下沒個輕重的，呵呵！」那個滿臉精明的青衫弟子，呵呵笑著上前來，打著圓場。
木青兒貝齒緊咬，面色陰晴不定。
後面跟上來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其面呈桐色，直鼻方口，一雙豹眼炯炯有神。隨之而來的，是一左一右兩個青衫弟子。一個麵皮細凈，眉眼帶笑；一個面色黝黑，神情倨傲。皆二十齣頭的年紀。
「夠了，給我住手！」一聲厲喝傳來，桐色男子驅馬來到林一面前。
有時，痛苦也是一種經歷吧！可這痛苦是別人強送的，不好受啊！
「有人來了——」林一輕聲示意道。
「哈哈，我青兒師妹那裡會無故生氣呢？」
來者五人，前面身著綠裙的是木青兒，後面白裙的是徐師姐。三個青衫男子跟在後面。
木青兒伸手示意道：「姚師兄且住，這是青兒自己的事情！」說完，她秀眉微揚，在馬上伸出手來，面露得意的說道：「你給不給我呢？」
林一眼角低垂，似眼前無物一般。
林一眼角輕抬，看了一眼二師兄，搖頭道：「不敢！」
「誰敢惹小師妹生氣，我抽他！」姚師兄大步走過來。
「是啊，療傷要緊的。」許月也是附聲道。
可平息了怒火之後呢？自己所有的打算都會落空，一切要重新來過。可又怎麼重新來過呢！心思急轉之下，關鍵時刻，林一神智恢復清醒，壓住了勃發的怒火，任鞭子抽下。甚至沒用一點力氣抵抗。
「師妹！還生氣呢？」徐
「臭小子，再吃我一鞭——」姚師兄怒火更勝，作勢揚鞭。
蔣方地瞪著大眼睛口結不語。許月急道：「那也不能生生的被鞭子抽打啊？」說著淚如串珠。
林一早就看到來人是木青兒，便收攏了馬匹要回去。
說著，舞動手裡的馬鞭，劈頭抽向林一。後面的桐色男子想要攔阻已是不及，徐師姐正小聲勸慰木青兒，回首見狀也是訝異。蔣方地三人目瞪口呆，沒想這內門弟子，真要動手打人。
這外門弟子學不會委曲求全，在天龍派是呆不下去的。林一的心胸如此通達，讓三人感同身受之餘，也為此鬆了口氣。
草木不過一秋，如今菁華已竭，變成了滿地的花草碎屑。
那個林一的眼神很討厭。對！那種眼神看到自己時，如同看著一匹馬，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一般的，是一種高高在上的隨意，是一種雲淡風輕的淡然。不對？這是目中無人呢！一個養馬弟子，根本未將自己放在眼裡呢！
「是嗎？如此晴好天氣，目力及遠不是太難吧！」林一不在乎的說著，他向附近馬兒走去。「呼哨」一聲，啃食青草的馬兒漸漸匯攏過來。
馬鞭挾著風聲就到了頭頂，林一依然不動，只是目光中血紅乍現卻又迅即恢復清澈。
「這是傷葯，甚為靈驗。」二師兄又是揮揮手，沉聲道：「好了，你等回去吧！」
就在那一剎，林一真的想出手教訓人，哪怕把天龍派攪個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只為平息胸中怒火。
「怎麼會呢？這鞭痕……」蔣方地嗓門又高了起來，他指著林一的面頰，驚聲道。
林一望向遠處，嘴角露出一抹譏誚的冷笑，輕聲道：「敬人者人恆敬之。殺人者人恆殺之。皆自取之。望這姚師兄也有這個覺悟吧！」
聞言，林一面色詫異。他回首打量許月一眼，見其暗暗示意。
「小時學過
「我怎麼看不到，人在哪兒呢？」蔣方地四下觀望。
林一停下腳步，面上的鞭痕讓人觸目驚心。代遠海滿臉關切，許月眼角掛著淚珠還未及拭去。他看著蔣方地，神色讓人捉摸不定，嗓音有些生澀的說道：「為何要躲？」
「臭小子，師妹要你東西是抬舉你呢，還敢多言，討打呢！」後面馬上的黝黑男子，細目一翻，高聲喝罵。
林一佯做不知，回首又是一臉茫然的看著木青兒。他舉起手裡的花冠，不解的問道：「為何？」
木青兒在馬上俏目圓睜，似是看到什麼好玩的東西。隨即，又目如新月，呵呵笑著。轉瞬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嘴巴一撅，哼了一聲。
自己若是不願，這世俗中，誰又能傷得了自己呢！
姚師兄訕笑一聲，不以為意的收起了手裡的鞭子。
林一不以為意擺擺手，翻身上馬。他神色變的輕鬆起來，對三人道：「此處風景不錯，改日再來吧！」
二師兄見狀，搖頭苦笑道：「姚子與黃家齊，你兩個小子也不是啥好鳥。一個是逞強凌弱，一個是在看笑話。且這養馬弟子非不敢躲，而是故意不躲。這小子倒是個硬骨頭。外門弟子中雖良莠不齊，倒也不能一概而論。」
三人隨林一所指，凝目遠眺。果然，一行人騎著馬，自谷口而來。
「在那裡——」
這木青兒蠻橫跋扈，不過是圖個氣盛，讓她便是。其言語舉止中欺辱之情，蔑視之意，自己也強忍了下來。他實在不屑與一個女子一般見識。蘇先生說過，忍常人不能忍，能常人不能事。這姓姚的弟子，便是在天平鎮北中途，遇到的那個辱罵過自己的人。當時自己身處陰暗一隅，加上忍氣吞聲，無人注意自己。以至今日，這些人也不記得自己。
蔣方地三人見之，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禮：「見過木小姐！見過徐師姐！」
二師兄眉頭輕皺，上下又打量一眼林一。他伸手掏出一個小瓶，沉思一下，扔向蔣方地。
木青兒與徐師姐見三人面熟，想起是龍城鏢局舉薦來的外門弟子，便對見禮者點頭示意。
隨著彼此的熟稔，所知加深，蔣方地對林一是愈來愈佩服。他贊道：「林師弟真是夠警覺的！」
誰知該來的還是來了，他眉頭微皺，抬頭看著對方，輕聲說道：「見過木姑娘，不知喚林一有何吩咐？」
這木青兒有點難纏，還是躲開為妙。
鞭子抽在臉上著實很痛！
「啪——」一聲脆響過後，一道青紫色鞭痕隆起在林一面頰之上。
罵聲傳到耳中，林一眼瞳微縮。他對此不加理會，只是盯著木青兒。
二師兄眉頭一皺，不滿的說道：「姚師弟別添亂了。你也是的，都是同派弟子，手下也沒個分寸！」
徐師姐蛾眉微皺，暗暗搖頭。後面的桐色男子卻是滿臉的不在乎，一旁的白凈男子倒是笑嘻嘻看著笑話。而黝黑的姚師兄耐不住性子，一磕馬腹，來到林一面前，大聲道：「師妹勿惱，何必與此埋汰貨一般的見識，讓為兄替你教訓一下這個臭小子。」
蔣方地三人順著木青兒眼光看去，見林一手執花冠悠哉信步，後面有馬兒乖乖跟隨。其狀怪誕卻也有趣。
木青兒聞言，巧目閃動，隨做別首他顧狀。
心裏憋屈的厲害，分明是很生氣啊！木青兒眼圈一熱，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委屈！
可這姓姚的無故抽打自己時，差那麼一點點，林一便再也無法忍受。這天龍派，除去三個太上長老讓自己心有忌憚外，其他的還真沒放在眼中，更別說這幾個內門弟子了。
木青兒搖搖頭，這林一也沒對自己如何啊！那自己為什麼如此衝動呢？
「黃師弟你不知道啊，我已是手下留情了。可這養馬的小子埋汰啊，竟不敢躲閃，奈何？」姚師兄鼓起胸脯，自鳴得意。
林一嘆了口氣。心中想法自是不能對三人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