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山澤
第107章 人畜勿近
遠處群山，影綽起伏，如同淡淡的水墨，濃淡相間。積雪漸融，萬物萌動，寒冷的季節正緩緩離去。
見林一睡夢方醒的模樣，真元子手扶長須，歪頭轉了轉眼珠子，轉身往外走去，甩下一句：「小子出來，老道有話說！」
真元子目眺遠方，林一也是仰首望天。
「道長，為何要偷襲於我？莫非要行那屈打成招之事嗎？」林一發出一聲驚呼，卻已動彈不得，可他嘴裏卻沒閑著。
林一看向真元子，見老道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來意不善。他眉頭輕皺，隨口寒暄道：
……夢裡嗎？……一老者手持一桿黑色鐵杖，迎頭劈來……
鋪上的林一猛地睜開眼睛，胸口急促起伏……
有兩個人影飛進了客棧，林一不再多想，靜靜睡去。
「道長，起得倒是早啊！」
林一和衣而卧，也不用顧忌什麼，他起身套上靴子，便算是起床了。
天龍派一行，在此處呆不了幾日，今晚與曹安醫治了腿疾，也算了件心事。只是神識損耗不小，讓林一有些疲倦。他默念著《鍛神鑒》口訣，慢慢蘊養神識。
自己手持一柄長劍迎了上去……
林一揉了揉眼睛，跟著真元子走了出去。
「鐺——」
林一衝其哼了一聲，雙手往後一背
堡子的門洞中，不時有人進出。那趕著羊的，牽著牛的，背著木柴的，間雜三兩個頑皮的孩童，為雪后的桑西堡子增添了幾分生氣。
「正如道長所說，這伙賊人被一人屠盡，令人咋舌！道長一人，能否輕鬆屠盡賊人呢？若是道長也力有不逮，那我天龍派一行中，武功高絕之輩，何人能出孟長老與道長之右呢？」
天色大亮，這又是一場夢？
老道在原地踱了兩步，回首緊盯著林一，說道：「沙老四一行，被人屠了乾淨，一把火燒的屍骨無存。一股屍臭味，頂風也能聞三里，二十多匹馬被放逐荒野，更是見證了這伙賊人被人一鍋端了，無一漏網。此人武功高絕，出手狠辣，讓人尋不到破綻。唯一留下的一塊石碑上，所刻下的一段話，便是老道方才所說的，證實這伙馬匪，皆被其屠盡。」
林一收回目光，轉首回望著真元子，嘴一撇，說道：「真假皆在人心！」
「看招——」突然一聲咋喝，一陣疾風襲向林一後背。
真元子跳至林一面前，見其神情不似作偽，又上下打量一番，不禁皺
怒斥了一通后，林一眼睛一閉，昂首站立，十足引頸待刎的架勢。
林一悄悄潛回通鋪躺下，無人知曉。他側身蜷縮著，感受被褥的溫暖。
二人緘默良久，真元子突然開口，一字一頓，慢慢說道：「余盡屠馬匪，感念兩婦人殉節明志，立碑於此，希其後人悉之，妥為殮祭！」話音未落，他轉身盯著林一，眸光深邃，少頃，其語氣一轉，又問道：「小子，老道記得，你從不說假話的！」
真元子雙指如電，點向林一後背，見其渾然不覺，他心下稍作遲疑，眸中精光一閃，手指迅疾點下。
「不是老道說你做的，而是你自己承認的！」真元子在原地急急踱了幾步后，猛然轉身，有些氣急敗壞的指著林一說道。
一時之間，真元子神情也僵住了，過了許久，他神色一緩，搖頭笑道：「你這臭小子，老道是拿你沒一點辦法了。方才故意出手相試，誰知你這高手的能耐，盡在嘴皮上呢！」
這老道點穴解穴的功夫高明啊！林一活動下腰身，見真元子滿面慈和的笑容，正樂呵呵看著自己，他臉色一沉，冷聲道：「你老道才是高人，能一言定人生死。如高山仰止，卻人
真元子圍著林一上下打量不停，面色陰晴不定，連連搖頭道：「被我封住全身要穴，你竟然不見分毫的驚慌！莫非就不怕我殺了你？」
林一神色淡然的目視遠方，對身邊的老道熟視無睹。
「小子，今兒起得晚啊！」真元子踱著方步，走了進來。
神色從容的林一，肩頭一聳，雙手一攤，他咧嘴苦笑道：「道長，你言語不明，讓人不好作答！」
「別扯遠了，老道腿腳不利索，追不上。回老道方才的話便是，昨晚之事，是不是你做的？」真元子見林一要不就是沉悶不語，要不開口便是唇槍舌劍，與其糾纏起來，一路上還真占討不著便宜，他乾脆來個蠻不講理。
隨天龍派眾人，離開九龍山五天了，走了近六百里路。中途為救金科，無奈用《鍛神鑒》中的驚魂術驚退野豬，好在無人知其究竟。面對真元子與木青兒的質疑，自己裝傻賣痴，算是將此事糊弄過去了。
「別打岔！他之所慮容不得我過問，老道今日是尋你解惑來了。」真元子不依不饒起來。
臭小子，果真不是你？
大通鋪上，還有幾個弟子躺卧著，很是悠閑。
林一雙手一攤，無奈的說道：「道長，你說林一做了何事，林一便做
長劍斷為兩截……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整個夢境……
林一昂起下巴，拂袖而去。
真元子眼睛一瞪就要發火，林一突然嘴角一翹，似笑非笑的沖其反問道：「孟長老才是此行主事之人，莫非，他也有此疑問？」
林一心中暗凜，心念急轉之下，他眉梢一動，兀自站立不動，對身後之事佯作不知。
被一個養馬弟子如此不留情面的斥責，真元子並不氣惱，他看著林一離去的背影，不無狐疑的搖搖頭。
林一默默注視遠方，心不在焉的模樣，讓真元子氣得吹鬍子瞪眼，他不甘心的接著說道：「昨日馬匪欺辱曹掌柜一家，只有我等在場。方圓幾十里內，若是說有武功高手，也盡在我等一行。昨日老道也與你說過，馬匪不會放過曹家。快給老道說說，你昨晚是如何行事的？」
二人走出客棧，沿著土街，踏著積雪，向堡子外面走去。
林一醒過神來，輕輕鬆了口氣。
眉梢一挑，林一哦了一聲，輕聲道：「沙老四一夥被人屠盡，是好事呀！不知道長是如何得知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單憑一塊石碑，道長便可認定匪眾全歿。足見道長見微知著，窺一斑而知全貌，林一不及也！」他做出不解的神色，繼續說道：
「好一句
林一眼睛一翻，冷哼道：「言談甚歡之下，其樂融融之中，被你老道暗施辣手，行偷襲齷齪之舉，試問，有誰能躲得過去？」
真元子面帶笑容，衣袖一甩，在林一後背拂過。
即便最終還是要面對沙老四一夥，不是還有天龍拳可以應付嗎！
今日的酒肆中，曹掌柜一家危機時刻，天龍派年輕弟子的躊躇不定，被自己看在眼中，木青兒與季湯的憤怒也一目了然。一個養馬弟子都能面對強敵，挺身而出，扶助弱小，何況那麼多江湖高手呢！果然如己所料，木青兒等人再也忍耐不住。如此，省卻了自己出手的麻煩。
真元子將話說完，他手扯鬍鬚，神色期待，緊盯著林一。
林一冷哼道：「女子怕遇人不淑，男子怕識人不明。我林一遇到你老道，此情此景，活該！我又為何要驚慌呢？莫非真要你老道說什麼，我林一便唯唯諾諾？車夫也有氣節的，想殺我，便動手吧！你在做，天在看。提醒你一句，老道！你今日所為令人不齒，會有報應的！」
二人立在堡子外一處丘崗之上。
真元子不肯善罷甘休，他恨恨的點頭說道：「那老道就將話說明白了，你給我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