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冰封的前夕
第568章 犧牲與回報
這兩件事若能成功，對其他道士來說無異於天大的好消息，辛幼陶驚得合不攏嘴，「他的犧牲……太大了。」
禿子還在外面看管魔像，自從魔像歸慕行秋所有之後，他就將自己任命為衛兵，對這項職責非常認真。
對正在進行的「陰謀」，西介國王子總能比別人先聞到氣味，他早就有懷疑，耐心等到慕行秋清閑下來的時候才過來詢問。
「左流英希望突破嘆息劫，重新修行就是他的計劃，他還希望能在一年之內找到一個令身魂完全融合的辦法，從而解決再滅之法的後患。」
辛幼陶的嘴合上了，他就知道不會有純粹的好事，「保護他的安全沒問題，可是咱們不用必須和魔族開戰吧？你答應他了？」
慕行秋向後摔倒，被好幾隻手托住，還有一顆頭顱，禿子比誰的動作都快，用額頭頂住了他的後背。
「他有事先走，過幾天再回來。」
慕行秋抬高聲音，「大家準備一下，等受法道士醒來，咱們就出發去冰城。」然後他看向楊清音，身為靈王，她還一直沒有明確表明態度。
敬畏帶來一個好處，許多猶豫不決的妖族如今心甘情願跟隨靈王一塊去冰城了，也有一些委婉地提出要回去「準備一下」，楊清音沒有為難他們，允許不願意的妖族離開。
辛幼陶可不這麼覺得。
慕行秋又笑了一下，沒有解釋，因為太難了，左流英和異史君的鬥法激烈而精彩，卻不為外人所見，慕行秋作為旁觀者和參与者尚有一肚子疑惑，根本沒法準確描述當時的場景。
只有猛虎符師高伏威是她不會放走的妖，結果他是最早表態願意追隨靈王的
慕行秋沒笑，辛幼陶心裏咯噔一聲，「很重？」
慕行秋這回笑了，左流英大費周折活捉異史君，可不是只為得到一堆混亂的記憶。
楊清音不相信他，可也不怕他做出什麼來。
這是左流英對他的要求。
還有七名魔侵道士是死後接受的再滅之法，已經好幾天過去了，一直沒有醒來，慕行秋決定等夠十五天，再不醒來就說明法術失效，誰也沒有回天之術了。
第十二天的時候，終於有一名道士醒來，睜開眼睛之後很久才恢復意識，又過了整整一天才能下地行走，直到隊伍出發前往冰城時身體仍然虛弱，但他的內丹仍在，勉強能夠施法，這都是好跡象。
所以帳篷里只有慕行秋一個人，他沖辛幼陶點點頭，「嗯。」
小蒿失望地哦了一聲。
「沒事了。」他說，聲音有些飄忽沙啞，「異史君已經……被左流英打敗了。」
當隊伍出發的時候，共有六十一名人類、二百零七隻靈妖和一千七百多名普通妖族。
慕行秋一直沒發現特別有價值的記憶，有一些獨特的法門，送給妖族當禮物肯定大受歡迎，慕行秋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所以咱們也得付出差不多的回報，首先咱們得在這一年之內好好保護左流英，過後可能還要跟著他一塊與魔族開戰。」
「從前我救過你，你也同樣救過我，的確沒必要記在心裏，更說不上報答。」慕行秋說。
好一會他才回過神，「這麼說，我和小青桃都得……可是我不明白，左流英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楊清
左流英在幻境中入魔，魂魄回到體內之後也很難去除，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奪丹毀念。左流英吐出了內丹，但他沒有毀掉念頭，而是隔天接受了慕行秋的再滅之法，這也可以讓他去除魔念。
慕行秋向面前的辛幼陶等人笑了一下，直起身子，家畢竟是家，適應它比適應羈旅要容易得多。
「異史君是一名強大的對手，左流英不得不採取非常規的手段擊敗他。」
「沒死，他被囚禁了。」
「囚禁在哪？」老撞鬆了口氣，卻更加糊塗了，這一場鬥法打得莫名其妙，除了身體僵硬了一會，感覺到有小蟲在自己腦子裡飛進飛出，他什麼也沒看到，戰鬥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異史君和左流英似乎也不存在，一切都是慕行秋睡了一覺以後編出來的夢境。
慕行秋本打算到了冰城再公布這件事，可是辛幼陶既然問起，他不想隱瞞，「左流英已經吐出內丹，現在的他就是一名普通人。」
辛幼陶看著魔像，也已猜到異史君被困在裏面，「天吶，他差一點就騙咱們人人接受再滅之法——重新修行真的那麼容易嗎？真正的左流英是怎麼說的？」
他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太陽還沒有運行到中天，從異史君出現到鬥法結束，竟然只過去不到兩個時辰。
楊清音又是一愣，「它已經沒用了。」她畢竟是道門子弟，懂得更多一些，隱約猜出一些端倪，「你想要，拿走就是。」
「左流英已經跟注神道士們談好
「我們現在就是剛出生的嬰兒，可以過普通凡人的一生了。」孟詡說這句話時，臉色還是有點蒼白。
不管怎麼說，有四名道士真的死而復生，這比活道士接受再滅之法以後重新醒來要驚人得多，不只是這四人感到匪夷所思，就連其它營地里的妖族也心生敬畏，將慕行秋當成了魔族傳人——他已經不可能甩掉這個稱號了。
楊清音擠過人群來到慕行秋身前，用有些過分的正式語氣說：「謝謝你救了我一次，希望我能儘快報答你——除了那件事。」她著重補充道。
異史君的記憶太多了，其中一些還是輾轉幾手得來的，相互間毫無關聯，越發顯得混亂不堪。
營地里，靈妖佔大多數，他們都聽從靈王的決定，楊清音向自己的部下看了一眼，「我們也去冰城，等道統收回內丹之後，我們再去別的地方安身。」
出發的第三天夜裡，辛幼陶不請自來。
慕行秋抬手指著那尊魔像，「把它送給我吧。」
「因為吐丹是早晚的事，不管左流英的境界有多高，道統退隱之前他都必須交出內丹，犧牲一顆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內丹活捉異史君，他覺得很值。」
「天吶——！」這兩個字快要成為辛幼陶的口頭禪了，可這一次他的震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這、這怎麼可能？」
楊清音覺得這很合理，贊同地點下頭，「但是現在我欠你一個人情，有什麼需要隨時開口吧。」
出發當天空中陰雲密布，沒多久開始飄落鵝毛大雪。
「說——吧。」楊清音有點警惕，慕
如何帶走巨大的魔像是一件麻煩事，它太大了，不可能裝進乾坤袋、百寶囊一類的法器當中，它又是魔族遺物，普通的道統法術不能將它變小，最後數名道士合力施法，讓它變輕許多，一名道士就能帶著它飛行，總算解決了這個難題。
慕行秋累壞了，魂魄離開身體的時間也太久了，冷不丁回歸舊處，雖然還跟從前一樣舒適，卻總覺得有點不習慣，好像那些長年漂泊在外的商旅，每時每刻都在想念溫暖的家，等到終於帶著財富與親人團聚之後，卻又整晚地睡不著覺，開始留戀那種顛沛流離的緊張生活。
慕行秋從不參与討論這些傳言，白天飛行，晚上就在帳篷里練拳、存想，還會抽出一點時間查看異史君的記憶。
他的肉眼能夠視物、鼻子能夠呼吸、耳朵也能聽見聲音了，一切都像潮水似地湧來，令他的感官難以承受。
大家都跟老撞差不多，道士們感受到東西稍多一些，但也都是連不上的縹緲碎片，誰也說不清鬥法的情形，哪怕是大致的情形。
慕行秋仔細檢查過這七各道士，發現外傷的影響並不大，可是只要三田有一處受損，哪怕只是很小的損壞，也不能用再滅之法讓他活過來。這也是為什麼法術不能用在妖族身上的原因，他們都沒有修鍊過三田，自然不能承受魔族法術。
道士們歡呼，靈妖卻都有點垂頭喪氣，他們喜歡並感激異史君，是他隨手之間就化解了困擾他們多年的化妖之痛。
慕行秋真希望給大家一點好消息，可惜事實總是沒有謊言悅耳，幾年工夫
「小秋哥救你不只這一次。」小青桃在楊清音身後低聲提醒。
楊清音扭頭瞪了她一眼，「從前的事情……都不算數。」
「左流英受傷了，是吧？」辛幼陶問道，語氣非常肯定。
「還真有一個。」
「那就好。」辛幼陶心想總有其它辦法報答左流英，「左流英在哪呢？還有，咱們保護他，誰來保護咱們呢？先不說道統和妖族，那些冰魁聽上去可是挺嚇人的。」
辛幼陶做好了接受壞消息的準備，可是聽完這些事情，還是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幾天共有四名道士醒來，另外三名則無論如何也沒有睜眼，體內的生命特徵和法術氣息也逐漸削弱，直至於無。
老撞的失望溢於言表，隔著一群人大聲問：「可是異史君沒死吧？」
「我只答應保護他，沒答應魔族的事，他也沒提。」
今年冬天的雪特別多，久居群妖之地的妖族也這麼說，關於冰魁的傳言越來越多，都說今年的反常寒冷與多雪跟這個來自北方的可怕種族有關。
孟詡等四名道士當天下午醒來，聽說早晨的左流英是假的，他們大吃一驚，對那些美麗的謊言，他們有點遺憾，但也沒有特別在意。
小蒿也擠了過來，「左流英呢？」
作為鬥法戰場，魔像已經殘破不堪，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大小不一的裂紋，威嚴的面容一下子蒼老了幾百歲，心臟上只剩下一根血管與魔像相連，搖搖晃晃地像是早已乾枯卻不肯離開樹枝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