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異域聞鄉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黑暗中睜開黑色的眼（六）
事實上，黑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明白那麼多東西，為什麼會有這種判斷；但他明白自己還不夠完整，還需要找到缺少的那部分，才能真正變成人。
不，應該說，男子連這個年輕人的一根手指，一個眼神都比不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天，或者多少年，在某個說不清什麼日子的日子，黑影終於發現了他想要找的東西。
然後，黑影就看到了那個人，那隻獸，還有那一縷魂。
黑影心裏閃過這道念頭，越發恐懼不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知道聖人這個字眼，他好似突然明白了更多事情，明白了這個詞彙的含義。
黑影嘶聲大吼著，咆哮著，不顧一切地前沖。
他不願再做那樣的輪迴，他寧願融入那一縷魂，因為他明白，年輕人不可能讓他吞掉那縷魂，而只能是反過來。
既光明又漆黑，很奇怪的感覺。他知道自己要「死」了，當那些光明消失的是偶，自己就會在黑暗中重生，再次重複之前的旅程。
黑影知道他的意思，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還有那隻小獸，竟然也是那樣強大；黑影根本無法想象，長得像一隻貓咪一樣的它，怎麼能蘊含著那般恐怖的力量。如此可怕的凶物，竟然只是年輕人的寵獸？
黑影這樣想著，一面拖著疲累虛弱的身軀前行。此時若有人能看到這一幕，會發現他彷彿一塊般透明的紗布，在無邊的海洋中遊動前行，漸漸消散。
黑影的神智漸漸模糊，心裏下
因為，他在那顆光點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但他並不能脫離光團存在，在黑暗中待的時間越久，他就越是虛弱；直到有一天，他將成為黑暗的一部分，也就是消失。
一個張狂無比、驚奇無比、驕傲無比、霸道無比的人聲。
……
幾乎在聲音響起的同時，黑影就出現在光點之旁，一股龐大無匹、比天威還恐怖、可以令整個天空顫抖的力量將他包裹起來，瞬間就拉到光點身邊。
「為什麼會這樣？」
「嗯？竟有這種事情！」
「咦！竟然有這種事兒？」
他是一個人，一個本屬於那個光明世界的人，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變成這樣一個另類世界，再也無法回去。
青煙繼續分解，化成虛無，黑影身體已經不復存在，只餘下如細線般的一絲，猶自在前沖。
「又要開始下一次了么？」
「一定可以。」他對自己說道。
「就是它，就是他！就是他啊！」
無邊的黑暗沒有盡頭，再沒有光團出現。
他相信年輕人的話，因為那是他說的話。
「原來，喜是鹹的……」
此時的他沒有發現，當他進入光線籠罩的範圍時，他的身體在溶解。
黑影在衰弱中思索，眼神迷茫而空虛。他本能的朝前遊動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等等我，看看我！讓我看看你！」
消散之前的那一刻，黑影突然感覺到，自己領悟了想要領悟的那種感受。一滴淚水滑落臉頰，流入黑影口中。
「只有死去的人，才會記憶一片空白？他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到底是為什麼？」
「他到這裏來做什麼？他會把我怎麼樣？呃對了，他會把他怎麼樣？」
黑影大聲叫著，吼著，吶喊著；他再也顧不得一切，顧不得身體衰弱到極致，他將速度展開，用盡所有的力氣朝光點衝過去，同時嘶聲吶喊。
……
他不知道黑影有沒有動，他只是本能的想要快一點靠近，快一點接觸到那股讓他沸騰的氣息。
他漸漸明白了更多，知道自己和那些人一樣，並不屬於這個黑暗的世界。這個世界只有虛無，沒有任何與他一樣擁有意識的生靈。
「也許，我本來就是他的一部分，也許他是我的一部分；只有這樣，一切才能說得通。」
十三郎睜開眼，便看到了一個人，聽到了一句話。
年輕人笑了起來，和黑影一樣，他也明白了一切。
那是他的氣息！
它驕傲的停在那裡，或者在移動。因為距離太遠，黑影無法判斷它是靜止還是在移動；但是在看到那個光點的一瞬間黑影就知道，那就是自己所要找尋的東西。
他不想在這樣下去，他要利用每一分力量，找到那個答案。
「等等我，我
說完這句話，十三郎睜開了眼。
「原來是這樣。」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一個聲音，一句話。
聽了這句話，黑影驟然抬頭，眼裡充滿著無法置信的狂喜。
那名六歲孩童所說的話，黑影相信他的話。
「難道他真是一個死人？」
那是一個光點，一個非常細微、卻明亮到無法想象的光點。
他還有時間，他覺得自己能夠找到。他從男孩十八歲開始找，如今男孩六歲，也就是說，他還有六年時間尋找那種叫「喜」的感覺。
年輕人笑罵了一句，霸道而隨意地說道：「不過，這得靠他，也靠你自己，懂嗎？」
七情六慾方為人。
他不知道這個念頭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前方到底還有沒有光團，他只能賭，他無法想象一個人的六年時間沒有任何記憶，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的本能告訴他，只有繼續前行，才能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那個地方很遠，遠到之前的無數個他絕不能達到，因而才在留下字跡后，開始又一次輪迴。
他已經無法回頭，黑影知道自己已經走得太遠，已經來不及趕回上一個光團。而且此刻他有一個莫名的想法，假如自己回去的話，那個光團也未必存在。
光點本身不大，照耀的空間卻彷彿無盡，它沒有如之前光團那樣的隔膜，它不屑與那樣，因為沒有黑暗可以靠近它，更加談不上傷害。
他必死無疑！
「麻辣隔壁的！老婆沒找著，反遇到個老
他問黑影：「既然是這樣，你可願意？」
光線中含有一種令他溫暖卻有傷害的東西，它無比強大，哪怕黑影全盛狀態也無法與之對抗。很快，黑影的身體變得透明，彷彿一縷青煙，即將消散在光線之中。
……
黑影默默想道：「只要趕在他出生之前，一切都來得及，一切都將改變。」
……
它就像一個刻太陽，散發著無盡的光輝與溫暖；它是如此奪目，彷彿要照亮整個虛空，它又是如此絢麗，充滿著讓人迷戀和想象的一切色澤。隔著如此遠的距離，黑影都能感覺到那種溫暖，那種彷彿要融化在溫泉的暖意。
黑影不敢抬頭，不敢對青年人有絲毫不敬，他看著年輕人手裡的那縷魂，忽然就明白了過來。
春陽白雪，說的就是此時的他。
或者說，是蕭十三郎的氣息！
年輕人是那樣的強大，強大到黑影根本無法想象的地步。他已經見識過人類修士，他知道，哪怕是那名最強大的男子，也根本不能與這名年輕人相比。
他繼續前行。
他的眼裡，忽然流下了淚。
……
他說的話，就是聖旨，是金科玉律，是整個星空整個宇宙無人敢不聽、無人敢不信的法則！
年輕人說了一句黑影聽不懂的話，隨手輕彈，將黑影送入那一縷魂魄之中。黑影的身體瞬間消失，徹底化作虛無。
黑影吃力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不再思考下去。虛弱到如他這樣的程度，連思考的消耗都已承受不起，他要節約所能節
在那股力量的包裹下，黑影沒有再受到一絲傷害；他的意識漸漸清醒，身體也漸漸恢復，年輕人彷彿造物一樣，隨意輸入一點點力量，就將黑影複原如初。
「六年時間，足夠了。」
之前所感受到的所有感覺一起湧上來，黑影忘記了一切，忘記了自己要吞了他，還是被他吞，他激動的跑，快速的飛，唯一目的就是近一點，再近一點……
「別和娘們一樣，你還有活過來的機會。」
說完這句話，黑影閉上了眼。
距離還是很遠，應該說，距離太遙遠了。從這裏到光點，就算他的身體完好無損，也決然無法在消亡前趕到。
黑影相信，哪怕那個男子再強大百倍千倍，也無法抵擋這個年輕人一個眼神；就好像那個孩子無法抵擋他的眼神一樣。
……
那是一個年輕人，肩膀上有一隻小獸，模樣很可喜，懶洋洋在打著瞌睡。年輕人拿著一縷魂，似乎正在思考，此時他手裡多了一縷煙絲，就是黑影。
「難道他是聖人？」
這種生命無法用悲哀形容，黑影想安慰自己，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想自嘲，也不知用什麼言詞；他的思維已經凝固，眼前一片漆黑，還有光明。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黑影開始有了時間概念，哪怕是在靜謐的黑暗之中。他知道自己早已走過了六年，甚至六十年，六百年，六千年……
不是仙，不是神，而是聖！是真正的人類至高，或者是萬物至高！
黑影疑惑中前行，漸趨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