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一百九十七章 勸解？勸誡！
十三郎望著她緊張的模樣，不知該如何勸慰，也不知該不該勸慰，唯有沉默。他心裏暗想當初你們既然齊名，修為理應差不多，怎麼進道院的反倒進階更慢？話說回來，何問柳的確有驕傲的資本，怪不得人家傳言。
心力替慕容不值，十三郎冷笑譏諷道：「我看也不盡然。如果他真的那麼血性，剛才也不會任我離去。」
慕容沛湧起期待，繼續問：「那他有沒有掉到水裡，飛了多遠？」
「既然是爛泥扶不上牆，那就由他去死！」十三郎冷言厲色，斷然說道。
……
慕容沛微微低頭，黯然說道：「話是沒有錯，但師弟卻想錯了。師兄就是受到的挫折太多，才變成如今模樣；當年師兄尚未結丹便立志進入內院，後來屢試屢敗，前後已不下十余次，如今……」
「你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不客氣點說，就是倒貼！
撲通一聲，慕容沛明白了十三郎的意思，乾脆坐到船上。
十三郎點頭。
十三郎聽了后暗自琢磨一陣，試探問道：「是不是登山反倒更難？」
慕容沛大搖其頭，輕輕的聲音說道：「你不明白，我能想到的辦法，全部都已經試過。說得多了，別人還會講閑話，對師兄來講，這比殺了他更難受。」
十三郎表情漸漸冷冽，無法再忍耐下去。他可以想象，這三十年時間，慕容沛為了杜雲付出多少心力，耽誤自身修行不說，只怕就連出宗門提供給兩人使用的資源，都有可能被杜雲獨佔。
「師兄他……是不聽勸的。」
不待十三郎辯解，她繼續說道：「師兄久歷挫折，不僅信心受挫，還被諸多人恥笑；積鬱難平之下，竟於書樓選擇幽冥火爪的功法修行。時間一長
慕容突然變得高興起來，嬌笑說道：「說起來，當初我們進入道院，就是因為師兄受不得何問柳的壓制。我們兩國彼此敵對，而且外面傳言雙壁雖有兩人，卻比不了天驕翹首何問柳。呃對了，師弟可知道他現在的修為如何？有沒有結丹？」
如果說敗給十三郎在於料敵不明，還能夠找些理由解釋的話，那麼實力境界被何問柳死死壓制，對生性驕傲但又心胸狹隘的毒雲來說，絕對是一場災難。
慕容沛一愣，隨即說道：「知道，他和我們不屬一國，但是同屬嶺南三域。怎麼，他也來道院了嗎？」
「你有所不知，進入內院實際上有兩種方式，一種便是道院大比，按照十年一期定時舉行；再一種沒有任何限制，只要能夠登上須彌山頂，隨時可以進行。」
慕容沛張口結舌，心想道院來了這麼無恥的人，今後怕是會熱鬧很多。回想之前的過程，她無力與十三郎爭辯什麼，嘲諷說道：「別叫我師姐，我沒有這麼厲害的師弟。」
沉默良久，十三郎終忍不住說道：「以我的觀感，道院對弟子間的爭鬥雖不禁止，卻也有些約束。說句不該說的話，雲師兄受些挫折未必不是好事，師姐不妨勸勸師兄，不必太過憂心。」
說到這裏，慕容沛苦澀一笑，眼神卻有一絲埋怨，心想你贏了師兄也就罷了，何苦用那麼丟臉的方式責辱，委實有些過分。
十三郎再次點頭。倒不是他沒有同情心，而是覺得如果真如她說講的那樣，雙壁與天驕彼此敵對的話，更不可心存僥倖。
慕容沛顯得大為焦慮
慕容沛幾乎跳起來，本就不怎麼好看面色變得煞白，連連自語道：「這下糟了，雲師兄若知道此事，怕是要更加失望……」
清河是個特殊的地方。
慕容略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半是讚許半是嘲諷說道：「師弟明智心靈，當真非常人也。」
十三郎察覺到她的窺視，平靜溫和地笑了笑，雙手操漿快速前行，穩如磐石。
她仍把十三郎當成築基修士，認真勸誡道：「師弟你境界暫時不夠，尚不能體會到天地之力的作用。以後只要勤奮修行，自然能夠明悟。至於離開道院……」
十三郎認真說道：「禮法不可費，總不能亂了輩分。」
「倉雲？這麼遠！」
聽了這番話，慕容沛沉默了很長時間；最終她轉過身，強笑說道：「還要多謝師弟說出這件事，讓我……有所準備……師弟剛入道院，有些規矩難免不懂；可有什麼要問的，師姐可為你解釋。」
「是啊，三十年前，我與師兄小有聲名，號稱嶺南雙壁……」
慕容沛想當然地點點頭，認真說道：「以前師尊曾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雲師兄也曾立志走遍天下，可惜自從進了道院……唉……」
這裏的水質幽寧深厚，趨向陰寒卻不傷人意。它晨起如鏡，過午方為紅日所激，散發出青春活力。暮后又如新娘卸去妝花，婉轉沉靜，全心扮演起妻子的角色。
「等等！」
當然了，在一個法力受到壓制的地方與肉身強悍者戰鬥，其結果不用想也知道。杜雲寧可忍受屈辱離去，未嘗不是明智的選擇。
開了話頭，
「慢慢走唄，總能到的。」
十三郎含糊說道：「長生大道人人嚮往，小弟自不能免俗。」
見其心喪若死的模樣，十三郎不忍說道：「不過我的確有些話要講，若有得罪，還望師姐不要怪責。」
風景曼妙而美麗，船上的人卻愁眉難解。
十三郎聽得一頭霧水，打斷她說道：「道院十年一次開啟山門，你們入門不過三十年，怎麼能失敗十幾次？」
掙扎了幾次，慕容沛最終忍不住說道：「難道你就沒什麼話要說？」
「是嗎？」
一股絕望無力湧上心頭，慕容沛兩眼望天獃獃發愣，沒有了說話的興緻。
抬頭看看十三郎，發現他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淡然模樣，又或是故意裝作如此，總之顯得很可惡。
之前的戰鬥急促短暫，杜雲一來實力的確不如十三郎，另外也有疏於防範的因素。因此在慕容沛眼裡，十三郎固然身體強悍戰力出眾，卻有陰險狡詐扮豬吃虎的成分，不然以他築基修為，雲師兄縱然不敵，也決不至於一招就敗北，活生生被打了一回臉。
「是嗎？哈哈，那敢情好。」
「別別，我肯定打不過你，按輩分也不能這麼叫。」
「這麼多年下來，師兄為了進內院幾乎想盡了一切辦法，耗費的資源更是不計其數。就連宗門內部對此都頗有微詞，如今這種情形，要讓他承認現實就此放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三郎心中微動，說道：「師姐可聽說過何問柳這個人？他也出自嶺南。」
慕容沛顯然從他
慕容沛吃不消這麼虛偽，乾脆交底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道院之中不論修為，不按時間先後，一切皆以戰力排行。你這麼能打，恐怕我還得尊你為兄，甚至師叔也說不定。」
實話最傷人，用在這個時候最合適不過。杜雲彼時實力未損，如果真把勝負看得比生命重要，大可重整旗鼓再戰。
又是嶺南！
日已午後，春陽漸暖，水面霧氣漸趨濃厚。透著淡香的春風偶爾拂過河面，竟如出浴少女掀起輕紗，流出一抹嬌羞，許多旖旎。
慕容沛神色淡淡，示意他繼續。
十三郎摸摸鼻子，無奈說道：「也沒什麼大不了吧，實在受不了，最多離開道院返回宗門。這裏靈氣如此稀薄，或許就是因為這個，你們才沒能比得上他。」
略頓了頓，她嘆息一聲說道：「如果再知道何問柳進階成功，我真不知他會怎麼想。」
慕容沛嚴肅說道：「道院號稱修行聖地，並非依靠靈氣取勝，而是因為這裏富含天地之力。且因為其自成一方世界，可隨時入世又不受真正世俗干擾，無論修道還是修心，都是大有裨益的事情。」
十三郎不以為然說道：「大道千條，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不要一條路走到黑，又有什麼不可能。」
十三郎想了想，誠懇說道：「小弟還沒向師姐道謝，此為大不敬。」
周圍一片安靜，靈舟上的兩人彼此無言。
十三郎溫和地望著她沒有開口，心想師姐你如此替杜雲考慮，只怕他未必領情。
十三郎點點頭，說道：「渡河時看到過，他還吃了點苦頭。」
「有道理，師弟果然是大毅力之人。」
似被觸動心事，慕容沛神色有些寥寥，不禁沉默下來。十三郎聽出意味，試探說道：「師姐與杜……師兄……以前就是同門？」
十三郎頓時啞然，心想這天下真夠小的，隨口扯一句都能惹出事情。左右想了想，他決定還是講述實情，說道：「這個……師弟修為淺薄，看不出他境界如何。不過聽周圍的人說起來，何問柳似已進階結丹中期。」
十三郎輕輕一笑，暗想這大概才是她的本性，與杜雲一起，時時逼迫自己壓抑克制，何其無辜。
想了想，她補充道：「當然了，靈石是要繳的。」
「小弟來自倉雲，幼年時偶得機緣，學了一些煉體的法子。至於來道院……」
神情轉為慘淡，慕容沛茫然說道：「其實我真的不介意，但是師兄他……」
慕容沛半蹲半坐，雙手抱膝，兩眼彷彿沒有焦距一樣無神地望著水面，顯得無助而可憐。
慕容沛臉上泛起一抹羞紅，連帶幾顆雀斑都活躍起來，可惜只過了片刻就重新沉寂，黯然說道：「自從進入道院，一切都變了。」
……
「師弟你錯了。」
好一番天光水色。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沒有去管狼狽落水羞憤欲死的師兄，更不明白自己為何沒有離開，反留這艘惹出禍端的靈舟之上，留在那個怡然自得、沒有絲毫負疚的「陌生人」身旁。
「怎麼可能！」
小舟于其中顯現隱沒，看似不疾不徐，實則飛快地在岸崖旁邊穿行，為清河平添幾分靈動。
「說點什麼？喔，那就說點什麼。」
慕容沛明顯不是玩弄心機的料，在十三郎話語中留意到的是最無關緊要的部分，吃驚說道：「這麼遠的路，你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