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為是道！
「什麼是禁？」
「異稟還用問？」
「老夫坐鎮禁樓百年，從未遇到這樣的情形。」
老人說道：「提到這個老夫就覺得奇怪，明明你也不通禁道，明明你也施展了破禁之術，為什麼能夠不受影響，一下就找出了破綻呢？」
不待他發出抱怨，老人接下去說道：「對老夫而言，禁就是道！」
受樓規所限，除了上官馨雅，沒有人看到比斗全程。學子們只能根據表象猜測結果，卻也離真相不遠。
「做什麼？」
「老師？」
何問柳踏上三層？何問柳敗了？何問柳重傷？蕭十三郎還在樓上，他還在登階？那麼就是說他……有可能踏上三樓！
「學生不想變成肉餅。」
「這很正常。」
或者說，他能夠上到哪一層？
「不要問我什麼又是道，老夫回答不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單就禁法而言，虛著重三字。」
身體略微前傾，老人好奇地問：「你怎麼做到的？」
老人心裏升出絕望，同時竟浮現出一個讓他啼笑皆非的念頭。
「等等！」
老人淡淡嘲諷一句，說道：「看似直達本源，實則好高騖遠，老夫實在不明白，以你這般務實的性子，怎麼會問出如此虛妄的問題。」
何問柳情形究竟怎樣？能否複原如初？道院學子中的派系會不會受到影響？嶺南會不會就此沉淪？
「……還是算了吧。」
「世人喜歡論道，這本身沒有錯，奈何人人都可琢磨出一番自己的道理，那麼就是人人都得了道，豈不是笑話！」
「學生惶恐。」十三郎誠懇說道。
老人的感慨形於言表，說道：「此子可稱得上
「你……」
「……問禁法。」
「……怎麼又不問了？」
「你不是要問那個……」
老人被噎得說不出話，恨不能一指頭摁死他，可……
老人不屑的語氣說道：「如果至簡就是道，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老夫將這道禁法繼續簡化，簡化到只有一條靈線的程度，就是明悟了真道？或者說，明悟了禁制本源？」
「問什麼？」
「這還是剛才那個狡詐惡毒狠辣到讓人心悸的魔頭？」
十三郎堅定回答道：「是的，老師。」
望著略疲憊憔悴且狼狽不堪的十三郎，老人的眼睛彷彿火焰在空中跳躍，止不住的驚詫與恍惚。
「不必惶恐，你也不是真覺得惶恐，何必欺瞞我一個老頭子。」
「不想看第九層？」
「唉！該說你什麼好呢。」
禍國殃民這個詞彙，絕不僅限於女子；理論上講，無論運用什麼手段，只要能在情緒上讓人引起共鳴，並達到不可抗拒的程度，都可如此形容。
……
「夷、希、微！」
「視之不見，聞之無聲，博而不得；所謂道無形而有紀，道化萬物，萬物皆為道；道之飄渺無狀，不可琢研，唯有尋其形、聽其聲、觸其表，放可有成。」
「任何事情都是這樣，就像看一字，看久了就覺得他不是原來那個字，甚至根本就不是個字。」
「問吧問吧。」
「當然不
「學生想問，什麼是禁？」
老人說道：「如何解決我不知道，至於你提的問題，老實說沒有一個標準的答案；就連它是否能幫你解決問題……老夫也不知道。」
「老夫以為，世人苦尋真道，未聞有得者，為何？」
……
三樓，十三郎依次踏過最後幾級台階，走到老人身前。
寧靜僅限於二層以上，至於一樓、樓外，乃至整個道院，此時已經沸騰。
老人斷然回答道：「我說它是，它就是，不是也是；我說它不是，它就不是，是也不是。」
「想。」
「嗯……那麼，你可以問了。」
十三郎連連點頭，心裏卻在腹誹，暗想沒投訴你作弊就算了，還批評我用詭計陰謀，真真是老而無恥。
「提問而已，惶恐什麼？」
「不管怎麼說，既然你問了，老夫便試著解釋一番。」
這一次老人沉默的時間更長，銳利的目光直逼著十三郎的眼睛，彷彿要刺進他心裏去。
「那個什麼……那個水鼠生多少崽兒的事兒吧？」
老人靜靜地望著他，目光透出慈祥憐惜，默嘆一聲，就此不再言語。
一系列爆炸性的消息接連傳出，人們心中彷彿一塊巨石落地，同時懸起一座山，惶惶不知其思。
抬手打出一道靈光，老人喟然說道：「就好比這道禁制，簡單到極點。不是老夫誇口，世間修為超過老夫這千萬，若說能布置如此簡單的禁法，怕是沒有幾個。」
即便進入內院，他總不能窩在裏面一輩子；人人都知道，道院弟子一旦入世，便不再受到庇護，生死有命。
「學生惶
「大道至簡，老師乃真人也。」十三郎及時送上讚美，換來一聲冷笑，一陣譏諷。
「正是如此。老夫對他說登上三層時力竭，便是讓他不要再試圖破解，硬受那幾次轟擊便可，奈何……」
十三郎訥訥說道：「學生模擬了這麼久的禁法，心裏反倒越來越迷糊，有些弄不清自己在做什麼……」
一番感慨與嘲諷過後，老人長長嘆息一聲，說道：「所以老夫真正要告訴你的是，純以境界而論，需以有形入無形，再由無形回歸有形，這是過程，是必然要經歷的心路，也可以說是心結。」
「要不你去闖四層吧，讓老夫好好看看你的異稟。」
不追究因果，教學卻要繼續，老人拉不下臉責難，便只能期待以後，慢慢解惑。
……
十三郎平靜地望著老人，目光純凈而清澈，彷彿剛剛出生的嬰兒；其哀怨其無辜，其委屈其無奈，簡直無法形容。也不知他怎麼能將如此豐富的表情的融合到一處，還能恰如其分的表現出來，讓人生不出多少惡感。
「不懼心幻？」
……
「……」
「學生有問。」
老人的聲音漸趨高昂，說到慷慨處，滿頭灰發無風自動，目光炯炯神情睥睨，大有視天下於無物之氣。
……
老人大怒，說道：「屁話！問的不是這個！」
「學而不問才叫冒犯，有疑惑就要求解，求解不得自然要向高人請教……老夫的意思是，要向老師請教，這個……」
比斗的結果已經出來，之後呢？
十三郎一陣撇嘴，暗想好歹您一把年紀，能不能別用這種小伎倆對付晚輩，說出
十三郎愕然無以為對，稍後躬身施禮，閉目打坐，陷入沉思之中。
「哪三字？」十三郎失望又覺得期望，有些緊張。
禍國殃民！
十三郎誠懇說道：「是啊，所以要好好學。」
何問柳丟失重寶，其師門怎能善罷甘休？十三郎得到重寶，會不會懷璧其罪？有心人都已經知道，十三郎無根無底，沒有任何勢力作靠山。
「問吧問吧。」
……
「老夫面前裝傻充楞，你可知道後果。」
只要沒有進入內院，他就不算真正平安。
「學生……學生擔心冒犯老師。」
無從解釋，那就乾脆不解釋，十三郎嚴肅說道：「天賦異稟？或許還真是。」
倒不是有心故意隱瞞，實在是十三郎無從說起，難道讓他把自己的經歷再講一遍，最後施施然告訴他，大爺我連夢幻天羅境都見識過，區區禁靈算得了什麼。
老人心裏安慰自己，耐心解釋道：「樓梯上這幾道禁制，看起來真中有假假中藏真，說穿了一文不值；不過是揉入一絲殘魄，與禁法一起構成幻像。修士若僅憑修為硬扛也就罷了，假如一心破解，便要將心神沉入禁法，無形中便被禁靈所侵，無法輕易得脫。」
「老師，學生知道您是高人。」
「是，老師……」
「學生不敢，學生不知，學生請老師責罰。」
如果有，他上到哪一層？
十三郎心想你說的這些我明白，可還是沒辦法克服，讓我能怎麼辦。
……
十三郎無疑具備這種能力，或者說潛質；且不管他不願是否隱瞞實情，總之讓老人無可奈何，只能將探究的心思放下，怏怏而終。
「
「禁靈不是真正擁有生命的靈物，這點你說的很對。」
「怎麼了？」
十三郎張口結舌，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老師？」
這些都不算什麼，真正重要的是，每個人都想知道，十三郎此時在做什麼？有沒有繼續登階？
十三郎若有所思，開口道：「這麼說，何問柳若一直硬闖，反倒會好些？」
「咳咳，高人倒也談不上，不過對禁制么……你可以問了。」
「你不是異稟嗎？還用得著學？」
「……也不是，老夫覺得，算路可以慢慢磨練，提問的機會如此寶貴，豈能隨便浪費。」
十三郎施禮后盤膝坐在他面前，半是敷衍半是認真地說道：「禁靈不是真正擁有生命的靈物，只能發出一次攻擊，擋住就行了。」
老人目光漸趨和緩，滿頭灰發透出滄桑的味道，說道：「假如不是觀察多日，老夫定要痛罵你一番。」
「那是哪個？」
「那怎麼不去？」
「哪一條？」十三郎趕緊追問。
老人神情變幻不定，不知是為難還是感慨，良久才說道：「你確定要問這個？」
……
「反正他也跑不了。」
「就像你現在這樣，明知道它是，卻又怎麼看都不是。既然如此，何必管它是或不是，只需做到一條，再無疑問可言。」
「呃……」
老人清醒過來，怒道：「很了不起嗎？這裏不過是供學子體驗禁法奧妙的地方，假如碰到真正的靈禁，別說異稟，鐵餅也要轟成渣！」
「老師睿智。」
「那個什麼？」
「也不難啊。」
「那我問了。」
「……」
「真是這樣么？」
十三郎平靜與之對視。
十三郎張口結舌，不知如何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