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三百一十九章 踏須彌（三）
夜蓮淡淡看了她一眼，眼神說不上什麼味道，不容置疑的語氣吩咐道。
「我有這麼可怕？」
試試腳下，看看周圍，嘗試一下神念，試驗一番法力，十三郎一絲不苟地將遠行準備做足，這才徹底放下心，將大灰重新喚出。
對樂笙的反應，十三郎好生無語；他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就成了這般殺戮魔頭形象，再說了，這是探險，又不是已經發現什麼了不起的寶物，犯得著匕見於圖未窮？
樂笙愁苦著臉思考了半天，最終還是咬牙舉步，遠遠吊在十三郎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前行。
他罵的是院長，或者大先生，其它道院教習等等；那些人裏面不少都有過登山經歷，均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架勢，半點口風都不願吐露。若不是袁朝年送人情，他怕是連什麼五行大陣也不知所以，怎能沒有怨言。
……
寧靜的天寧靜的地，寧靜的蟲蛇寧靜的草窪，寧靜到蚊蟲嗡嗡都清晰可辯，令人幾以為身在夢中。
「法體雙修！」
「一群老不羞，這不是忽悠人嗎！」
這裏與其它幾處不同，出現此地的七名學子距離都不遠，上山的路也只有一條，且極為狹窄。
歷天劫而重生，十三郎對諸如樂笙這樣的所謂驕子已實實生不出什麼敵意，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還是因為第七分院乃火尊所率，刻意留心所致。
柳若衣搖頭說道：「若是夜蓮，反倒不會有性命之憂，就怕是那幾個……」
「咳咳，小弟……」
「這可咋辦？要不幹脆回去？」
曲回好生驚奇，問道：「師妹又從何
「不識抬舉。」
來人並非什麼膿包飯桶，而是學子中擁有莫大聲名，第七分院主將：樂笙！
千變萬幻，胖胖的胃口絕對假不了，望著大快朵頤的胖胖，十三郎唉聲嘆氣，好一番自怨自憐。
極力讓自己的表情兇狠一些，決絕一些，她說道：「別想利用我對付哥哥，你得逞不了的。」
曲回凝重說道：「不知道蕭兄他們怎麼樣。」
沼澤世界，又多出一名觀光客。
隨便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曾親眼看到十三郎的戰鬥，如何跑得過他！
一片高低遠近不同，幾乎看不到邊際的嶙峋巨石前，何問柳遙望著橫亘天際的須彌山的影子，微微有些皺眉。
幾人神情微變，臉上呈現出羞惱憤怒的神情，一時卻不敢與之衝撞，紛紛駐足不前。
久未開口的大灰一出來就爆了粗口，尚未來得及表示震撼，遠處嘩啦一聲響，又一道亮光閃過，隨之有一條身影狼狽鑽出，險些摔倒在水坑裡。
居然是沼澤？
十三郎有些無趣，懶得再與他說什麼，召來胖胖跳上大灰寬闊的脊背，揚長而去。身後留下樂笙獃獃相望，恍惚聽到大灰發出冷哼。
倒不是他耗不起這點體力，而是相信在神念無法發揮作用的環境里，妖獸的直覺往往比人類要靈敏準確得多。從胖胖和大灰的反應可以看出，天心蛤蟆對這個地方持有警惕態度，應有某種難以察覺的危機才對。
嚴萌望著傲立與山前擋住眾人的夜蓮，努力挺著胸膛，身體卻按照十三郎的吩咐小意後退幾
曲回認真想了想，說道：「她有蠻尊親賜之寶，只要不遇到夜蓮等有限幾人，當可無礙。」
一片荊棘密布的叢林，柳若衣巧遇曲回，正彼此商量著如何穿過，不遠處竟一口氣浮現出六條身影，彼此交談打探幾聲后，構成兩個三人組，分居兩人左右。
尋思了一下，十三郎放棄了用飛蟻探路的打算，決定自己先趟一趟。
一道亮光閃過，十三郎略一趔趄后迅速站穩，隨後便被周圍的景緻弄傻了眼。
曲回對此大為贊同，兩人又商量了幾句，便在兩側之人的注視下鑽入叢林，很快便消失了身形。
……
嚴萌雖然單純，卻不是傻子；早在夜蓮尚未出現前，她便已察覺到不妙，心裏正在凄苦無助的時候，偏又發現自己竟與夜蓮同路。萌妹子一面哀嘆造化不公，幾乎動了想要激發玉盤離去的念頭。
須彌山下還有山，一座火山，熱氣瀰漫彷彿隨時會噴發的真正火山。
抬頭看看遠方，一座彷彿要頂著天空的黑影虎踞龍盤，辨不出究竟有多遠。
……
「我靠！這啥地方……」
夜蓮根本沒有看她，目光從另外五名學子身上掠過，淡淡說道：「魑魅之徒，退下！」
「運氣真好。」曲回苦笑說道。
想必，那才是真正的須彌山。
一隻綠色小鳥撲閃著翅膀，正想飛到更高處觀察一下這個陌生的環境，昏暗的空中突有一道閃電落下，鳥兒連哀鳴都來不及發出一聲，瞬間便被燒成焦炭，跌落在巨石中的某地。
……
隨著實力的增
以他所在的位置看，那些巨石間並非沒有可容下一人的空隙，然而一來身在其中很難辨明方向，二來何問柳知道，這種看似簡單的走法必定有著難以估測的風險。如果有可能，他寧願順著巨石之頂逐次而行，因視野比較開闊，面臨危機時，不至於全無反應時間。
學子中，一條體型寬大如同小山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原因是，他居然沒有動用絲毫靈力，赤手空拳便輕鬆爬上塊塊巨石，如同一隻輕靈的猿猴。
「我又何須你怕。」
談不上友善的邀請沒得到回應，樂笙警懼的心情卻略有緩解，連忙抱拳恭聲道：「師兄慢走，小弟……走這邊。」
「不知蕭十三郎走的是那條路，還有夜蓮，為什麼蕭十三郎會說她的實力更強？」
「厚土之地，神念不能極遠，又不能飛行，著實有些麻煩。」
……
揮揮手踢踢腳，不小心嚇著水叢里的一隻碧蛇，嘶嘶叫著連竄帶蹦而去，抑不住被干擾一次捕獵，惡狠狠回頭瞪他幾眼。
有柳若衣等人的提醒，十三郎明白了須彌山其實就是一個類似於秋獵之地的存在，對這種穿越時光隧道似的經歷並無多少陌生。然而任憑他如何去想，也無法將登山與沼澤聯繫到一起，頓時便有些憤怒。
「不是幻覺就好，起碼不會再做一場大夢。」
……
「跟著我，我帶你上山。」
「你想幹什麼？」
一片寧靜。
「不是幻境。」
思考良久，何問柳終究沒能尋出什麼簡便之法，唯有將心思收攏，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態度鑽進石叢，摸索前行。
這些雜念只是略閃了閃便被他強行驅除，何問柳明白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開始著于眼前的難題。
他隨手指著一個方向，隨即發現那裡正好與須彌山背道而馳，神情頓時變得尷尬。
蟻后留在落靈進化，他身邊僅僅保留了數十隻最強悍的飛蟻備不時之需，眼下行程剛剛開始，犯不著耗費這種「短命」生靈。
來人比十三郎更緊張，身形略穩便忙不迭地祭出法器，生怕周圍有人偷襲一樣。然而在看清周圍景物，發覺自己竟與十三少爺一路的時候，他的臉色瞬間慘白，眼裡閃爍著絕望與驚恐，幾乎當場便想掉頭逃跑。
前輩做事必有其道理，雖偶爾會故弄玄虛，想來總不會在這等大事上犯渾。十三郎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乾脆將心思轉向別處，略有自嘲。
愣愣地打量了那隻好奇與驚恐兼存的碧蛇半響，十三郎略一思索，隨手便將胖胖放了出來。
「要是小白在就好了。」
「你……你什麼意思？」
「不要殺我！」他大聲喊道。
……
此時，在這片沼澤的其餘幾個方向，遠離十三郎與樂笙之所在，也有學子從失神中清醒，紛紛收拾心情，或三三兩兩或單獨上路，或私謀密議或心照不宣，皆朝著同一個目標前行。而在沼澤的中央，以及幾處水草淤泥格外濃稠且散發著惡臭氣息的所在，地下漸有騷動
與沼澤中的情形類似，石叢周圍也有不少學子紛紛現出身形，或結伴商談或單人行走，漸次加入到探索奧秘的隊伍里。
柳若衣神情依然淡淡，說道：「呵呵，我們還算好了，起碼不是獨自一人。」
叢林煙霧瀰漫，無法判斷其中藏著怎樣的兇險，另外兩組學子彼此觀望一陣，最後都將目光落在柳若衣兩人身上，略顯不善。
「蕭十三郎！」
天心蛤蟆橫空出世，那條碧蛇頓時失去威風，狼狽萬分想逃，哪裡還來得及。
……
柳若衣回應道：「蕭兄沒什麼可擔心的，就怕萌萌……」
「因為我是女人。」
柳若衣嘆息一聲不願再多講，轉而說道：「還是不要想這些了，你我處境談不上美妙，還是專註于眼前吧。」
想到那對雪翼，何問柳眼中流露几絲怨憤。
第一次發現冉不驚的秘密，不少人心頭大凜又忍不住好奇，暗自想以他的體格若是與人肉搏，誰能承受得起。
地面山石堅硬如生鐵，滾燙如烙鐵，尖銳如玄寒之鐵；周圍的空氣里透著一股焦灼的味道，吸入身體里，好似要將肺葉燒穿。
「到底為什麼呢？」
「隨意吧，我先行一步。」
「假如雪鶴之翼在，剛才那樣的高度，只要謹慎些，還是勉強可以飛行的，起碼可以應急。」
偏這個時候，夜蓮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令嚴萌大為不解的同時生出許多別的念頭。看著夜蓮冷對天下的身形，再看看那隻飄蕩的袖管，小丫頭突然一陣心酸，莫名有些悲傷起來。
「難道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