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三百三十章 踏須彌（十四）
那座光華燦爛、眩迷閃耀，上半部分被冰川所覆蓋，充滿陰寒之氣的……冰山！
或者是，藏身與山內某個生靈。
它們回頭，它們兇狠，它們不惜一切，四面八方由下往上猛撲。
「嗬！」
她已不似凡人，而是天上的神祗，或者神使。
沒有辦法，並不意味著停止思索，十三郎怎麼都想不明白，夜蓮為什麼選在這個地方，選擇這個時間進行這種充滿危機的過程。要知道，修士結嬰是要經歷心魔考驗的，縱然夜蓮道心空明神通廣大，總不能一邊對付萬千火靈攻擊，還要再面對天劫威脅吧？
望著山下涌動的火靈，聽著地底那越來越近的咆哮，夜蓮眼神略有凝重，表情卻透出譏諷。
「本為天道所不容，分屍鎮壓，還妄圖要藉此陰火絕地成就分魂。」
冰霜蔓延，其勢堅決而平靜，透過冰層，彷彿能看到一張張凝固的臉；周圍的天地氣息狂亂而有序，從劫雲中不斷涌下，加入到冰層之中。
……
……
這又是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首先是冉不驚的那句話：求活不難，通行不易。
回過頭，他朝幾名尚未醒過神的學子說道：「你們在此安心休養，若有其它人出來，替我打聽一下。」
隨後出現的一幕，任誰都無法想象其如何發生，又是因何而發生。
他忽然說道：「蕭兄打算去哪道門搜索。」
它的身體虛幻到幾乎透明，散發出來的蓬勃火力卻似乎可將整個世界融化，隔著不斷的距離，十三郎竟感覺到一股由內之外的焦灼與躁動，更有無邊的威凜。
火靈之地有座山，冰山！
劫
空禁有雷，天劫也是雷，兩種雷霆加在一起，反倒沒有了雷。
十三郎無聲自語，眼裡閃過一絲精芒，隨之一聲無奈嘆息。
哪怕沒有經歷天劫的經歷，十三郎也明白一個最起碼的道理，天劫一起，是沒有辦法干擾，或者打斷的。
「天雷誅邪，碧落歸墟；白蓮降世，普渡眾生！」
那一刻，十三郎彷彿看到，無邊星空之中，一隻體型遮蔽天日的巨鳥徐徐翱翔，其勢幾可凌壓天地，亦可懾天道。
神者無情，夜蓮神色平靜中透出淡漠，無慈悲。
十三郎微楞，隨即笑著說：「是不是有什麼建議？」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神啊！
日月顛倒，乾坤扭轉，無數虛影在周圍閃爍，咆哮的聲浪響徹四方，猶如天災。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隨著劫雲之柱的降臨，山內的咆哮之聲陡然狂暴起來，成千上萬的火靈不顧冰川威脅從每個藏身之處衝出，全部加入到對抗天劫的大軍之中。
天助人勢！
單臂輕揮，她張嘴吐出一顆橢圓如同雞蛋大小的明珠，朝天空托舉。
「今日借你之魂引動天威，成我無上道法！」
讓人無法想象的不僅僅是天劫，還有引起天劫的那個人，以及這天劫……
冉不驚點頭說道：「樂師兄說的極是，這也是我要提醒蕭兄，需特別注意的地方。」
隨著她的話音，天空
那一刻，夜蓮望著天雷即將與虛影相遇，神情激動，身體略有顫抖。
……
隨著吶喊聲的臨近，周圍火靈朝冰川反撲的勢頭更猛。
一聲包含悲憤的怒嘯，虛影扭過頭朝夜蓮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無一絲猶豫，身體展動風雲裹挾著無邊火海，撲向那道劫雲。
「不知道會不會有甘霖。」
「無論你藏身何處，化身幾何，只要被我尋出蹤跡，便是你的喪身之期。」
不，就是天災！
幾人之中，無論換成誰處在十三郎的位置，此時都會難以抉擇。假如非要做出選擇，多半還會去厚土之地看一看。
奇怪或者正常的是，無論它們如何驚恐絕望，都不會靠近傳送門的方向，與水靈之地情形完全一致。
那一刻，須彌山陡然傳出一聲更加高亢悲憤的咆哮，飽含無邊之眷念，與不舍。
……
她神情肅穆，莊嚴，高貴，聖潔；人世間所有與神女有關的詞彙，通通都可用在此時的她身上。
山頂之上，夜蓮通體被一座皎潔的白蓮所包裹，僅僅露出手臂，與頭臉。
「結嬰！」
好似時光倒流，十三郎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燃靈峽谷，正面對無數魔蚊撲擊的場面。
之前幾人從水靈之門走出，冉不驚便留意到他們似以十三郎為首，本以為眾人畏懼其實力，倒也沒有太過在意；此時他才發現，大家看向十三郎的目光並不是懼怕，而是發自內心的推崇與
言罷他便邁步向前，徑直走入那道通體散發著紅芒的光門之中。
山體內，大地中，一聲聲沉悶充滿狂躁之意的嘶吼不停傳出，越來越近，越來越望上。彷彿有什麼怪物咆哮，發出憤怒的吶喊。
憤怒可穿透蒼天，怨毒可令世界冰冷，狂傲幾可震撼蒼穹，還有無邊的嘲諷與冷漠，還有悲愴與痛苦，一齊刺入心海。
撲向那道帶有無邊毀滅之氣，與力的……天威！
冉不驚說道：「建議談不上，確有些想法。」
僅僅在一個月之前的那段歲月里，十三郎從沒有見過天劫，甚至聽都很少聽到；那東西屬於高手，屬於深不可測修為無上者的專利，不是他應該關注的對象。
然後還是因為冉不驚的話：多半不在其中。
樂笙忍不住插口道：「不止吧？我聽說火靈之地不僅飽含火靈精魂，且易出天災，爆發時連地底凶煞都可能引動；一旦身陷其中，怕是凶多吉少。」
「昂！」
……
那一刻，十三郎抬頭仰望山頂，看到了夜蓮身邊的人，眼神與之一樣，銳利無雙。
徹底迷失。
……
十三郎抱拳認真說道：「願聞其詳。」
下一刻，他嘶聲怒嘯。
誰能想到，僅僅過了一個月的時間，他又一次看到了天劫，而且從其威勢上看，比自己經歷的那次更加狂暴，也更加威嚴。
神智陡然一驚，從戒指里傳出一股清晰的波動，直衝十三郎的腦海。與此同時，那隻死死盯著劫雲之柱的虛影似乎也察覺到什麼，目光竟隨之偏移過來，看了十三郎一眼。
假如，沒有那座山的話。
它，只有
冉不驚目睹這一幕，目光微閃。
而後凍結。
「這是作弊！」
……
一股隆重的威壓擴散而出，與白蓮釋放的神輝一起，逐漸朝山腳蔓延；所過處，無數火靈爭相逃竄，更多的火靈蜂擁撲上，與神輝碰撞到一起。
然而在那一刻，在看到冰山的那一刻，在看到冰山上虛浮的那個人，在看到天空劫雲密布，卻始終落不下一絲雷霆的那一刻，十三郎徹底迷惘。
這到底還是不是天劫！
天威，可以反抗，但必須敬畏。
他當然不願看到夜蓮結嬰成功，可問題是，就像當初夜蓮攻擊他卻被他所用一樣，此時的十三郎，束手無策。
更多火靈從地底湧出，周圍的火靈察覺到自己避無可避，由驚恐到絕望，再由絕望到憤慨，終至生死一搏。
修道至今，十三郎經歷過無數次絕境，面對過無數兇險，堪稱心境通達有度；進入火靈之門前，他自認做好了一切準備，哪怕有人神機妙算到他的到來出手偷襲也能有所準備。
空中只聞聲聲雷動，聲音幾可令人發聵，卻始終沒有雷柱落下；別說雷柱，連個雷絲，雷毛都沒有。
老天在幫助一個人對付大地，對付那座原本癲狂火熱充滿著桀驁之氣的山。
一條龐大到無法想象的虛影隨之浮現，乍看去，好似一隻殘缺不全卻又帶著睥睨崢嶸之意的雄雞，死死盯著從天而降的劫雲，宛如世仇。
他用的是吩咐的口吻，態度隨意而又自然，幾名學子紛紛點頭，除了疑惑，神情再無任何異常。
假如這樣都能結嬰成功，她就真不是人了，是真正的神仙轉世才對。
那可璀璨
無奈中，他唯有希望自己能撈回本錢，將當初被夜蓮吸收的那些甘霖搶回來，哪怕只有一滴。
冉不驚回答道：「木靈詭異莫測，火靈之地只是一座山，從找人的角度，火靈之地方便些。」
十三郎斷然說道：「那就去火靈之地。」
就在一個月前，他見到了，且親身經歷了一回，留下許多回憶，好的壞的凶的險的，最多的還是震撼。
十三郎聽了想了想，說道：「這兩處，又有什麼差異？」
那一刻，她看到了十三郎，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譏誚。
火山有靈，有靈必不甘心覆滅，它在反抗。
樂笙想不到他會如此回答，一時竟有些發愣，其餘人等也覺得莫名其妙，暗想這兩人到底是仇人還是好友，如此深情款款。
那一刻，他福至心靈，想到一個無比憤怒的可能。
這算怎麼回事兒？誰能給個解釋？
那一刻，她被虛影一眼所傷，不覺便抬起頭。
冉不驚又客氣了一句，才說道：「水靈之地面積最大，金靈之地最是絕情，生死皆在瞬間；以我的看法，應由木靈與火靈著手。」
或許是因為更加畏懼門內氣息，或許是因為它們視這裏為家，為自己所守護的地方，致死不願離開。
……
……
偏偏十三郎一臉深信不疑的模樣，誠懇說道：「多謝冉兄。」
僅僅這一眼，十三郎便覺得胸口猛的一痛，嘴角隨即溢出鮮血；心神劇震之下，他甚至來不及查看引其變故的是何物，充忙取出一瓶老君丹，通通倒入口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