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外域沙場
第五百零五章 沒道理，無需道理
「再有就是……」
燕山老祖不知道因果，霞公主知道因果但她想不到那麼多，只有十三郎明白夜蓮所指，知道她說的謝謝不是譏諷，而是實實在在為大局著想。
這句話包含著很多意思，十三郎聽明白最關鍵的那一層，鄭重而誠懇地說了聲：「這件事情，真的要謝謝你。」
「就拿我來講，搞些小算計或許可以，但卻做不了一方主掌，知不知道為什麼？」
種種牽扯處處顧忌，十三郎很難處理好眼前事，左右為難。
十三郎說道：「將來你會明白，狡猾這種東西，未必是上位者必備素質。嗯，應該這樣講，真正目光遠大的上位者，從來不需要多狡猾。」
對比霞公主，夜蓮除了同樣顯赫的背景外擁有更多優勢，無需思考他們彼此見是愛還是仇，是恨還是怨，霞公主本能地將她列為大敵，毫不猶豫便站了出來。
一聲冷叱傳來，白雲驟然停頓。夜蓮似一朵蓮花飄上山坡，眼裡帶著意思譏諷，冷冷開口。
「我說過，這是我的。」
……
「那是我的！」
「操作還是重要的，好計劃卻做不成的例子很多，執行很關鍵。但你說的沒錯，就算沒有金山之戰，四方聯盟遲早還是會形成。以我個人的看法，這才是上位者最最需要的：看得要比常人遠。」
十三郎望著她，目光帶著鼓勵，沒有開口。
迎著十三郎的目光，霞公主就像現場答題的學生馬上迎來宣判，雙手握在一起，神情顯得很緊張。
一口氣
「能力肯定有，就是性格不喜歡。」
「其實我不想和你說這些，我知道你看得出，不用我說你也知道。」
親眼看過霞公主用劍，十三郎豈會不知道她的造詣如何，歷練與天賦從來都是兩碼事，努力與能力也是兩回事，不能因為一個人不具備某種能力就否定其努力，更不能因為不懂人情世故就認為是蠢蛋，那樣想的人才是真正的蠢。
夜蓮剛一出現，霞公主立即緊張起來，憑著女人天生的直覺，她意識到夜蓮對十三郎有股複雜的情緒，理不清道不明，牽扯極深。
……
十三郎平靜搖頭，沒有刻意說什麼話。
「我想請爺爺把你留下，可那樣做沒有用；我因為你懂了很多事，可我寧可自己不懂；我甚至不懂為什麼會喜歡你，可我就是喜歡。」
外人看來，尤其在燕山老祖眼裡，此時出現在山坡的夜蓮是根攪屎棍，生生將一汪清泉攪亂，變得渾濁不堪令人厭憎。若從十三郎的角度，夜蓮出現得恰是時候，不但避免讓尷尬的氣氛變得不可收拾，還將罪責主動攬過，可謂吃力不討好的無私之舉。
聲音初始尚有起伏，顯得局促，顯得心緒不寧。慢慢的，霞公主的語調漸漸平和，變得淡然但不淡漠，眼神中浮現出一種曾經有過最近卻消失了的東西。
十三郎望著夜蓮
霞公主咬著唇，猶豫良久后說道：「如果你來做，一定做得更好。」
「……」
……
臉上的神采漸漸淡去，她說道：「只不過，除了修鍊外，以往我做的和喜歡的，都不是什麼正經事。」
「我相信。」十三郎誠懇回應道。
「你回來了，鬼佬呢？」
霞公主吸了口氣，說道：「像這次四方聯盟，重要的是看到方向和趨勢，而不是想方設法在戰場上多佔便宜、談判中得到更多好處；只要想到了，看到了，哪怕沒有金山之戰，聯盟遲早也會形成……是不是這樣？」
她說道：「我從小就喜歡劍道，立誓要修鍊到最好；我不是因為祖爺爺才進的劍閣，而是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打上去。」
霞公主抬起頭，說道：「謝謝……就是我一開始的感覺呵……這算是開始么？」
他覺得不該在此話題上繼續，遂說道：「世上沒有做不好的事，你很聰明，一定行。」
很顯然，她也不夠了解十三郎，或者說，了解得不夠充分。
從這個角度講，夜蓮的表現無可挑剔，唯一的問題是，她了解十三郎的處境，卻不了解十三郎這個人；或者說，了解得不夠充分。
「我知道。」十三郎輕輕點頭，目光平靜。
「知道嗎，雖然我不太懂事，但每次真正想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會朝自己極限的方向努力。」
不知從何時起，
兩人談論的時間已不算短，該說的差不多都已經說完，作為極少幾個……應該說除牙木僅有的知道十三郎打算的人，霞公主沒有對任何人說起此事，也沒有表達任何意見，兩人只是像尋常歷難倖存后的朋友間那樣，聊些尋常話題。
「可你就要走了，也許明天走，也許今晚就走，也許我再也看不到你，再也沒機會說出來……」
……
霞公主笑了笑，說道：「你要去找妻子，我就讓你去找；你不喜歡別人知道，我就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包括爺爺在內；你說將來會帶著妻子來看我，我就在家裡等著；如果你需要人幫忙，記得一定要告訴我；還有就是，你要記得一件事……」
「……我指的是能力，不是性格。」
假如被其它人知道，兩人談論的竟是這些與情事完全無關的黑暗與沉重，恐怕會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十三郎心裏也在失笑，暗想我這是在幹什麼，培養國家未來領導人，帶領人民群眾共創美好未來？
十三郎沒有回答她的話，抬起頭默默看著遠方，目光寧靜。
霞公主容色漸正，目光漸漸變得堅定，說道：「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我從小就喜歡劍，立誓修鍊成一把天下無雙的利劍。我喜歡的東
勾心鬥角，狡詐姦猾，這類詞彙不是誇獎，然而從霞公主嘴裏說出來，帶著的分明是艷慕甚至驕傲，顯得那般理所當然。
霞公主忽然說道：「其實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輕輕轉了個身，霞公主好似一朵白雲輕輕旋動，嫣然說道：「這件裙子很漂亮，我很喜歡。」
霞公主說話聲音不大，神情亦顯得隨意，淡淡話語中透出的卻是以往所沒有的堅決，讓不惜自污的十三郎沒了辯解餘地，苦笑說道：「你倒是能抬舉我。」
不參加「聯席會議」，不代表十三郎沒與燕山老祖照過面，寥寥數語中透出的暗示、及其目光中怎麼都藏不住的欣賞，十三郎多少能感受到些什麼，難免有些擔心。
至於戰鬥殺人……殺人技藝從來不代表劍道高超，就好像修為高深不代表會殺人一樣。
「可我還是喜歡，既然喜歡，我就會做到自己的極限。」
「不管你有沒有找到她，不管你在哪裡，過了多久，我都在家裡……和子午劍一起等著你。」
那個東西叫信心。
整天裝扮成假小子，顯然算不上什麼正經事，不知是不是因為想到此節，霞公主羞愧說道：「你別笑話我。」
不是每個人天生都是陰謀家，以霞公主的身份地位，能有這樣的心態心志，大不易。
「因為你不喜歡。」
……
「蕭兄，是否該謝謝我？」
霞公主從側面望著十三郎的臉，目光由怯怯變得羞澀，隨即湧上一抹愧意
身體朝十三郎身邊靠了靠，霞公主感受到他身上散發著一股寒意，心情頓時有所放鬆，微笑說道：「就算以前是你的，現在也屬於我。」
「我喜歡你，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喜歡；我想把你留下來，不知道該怎麼留；我想跟你走，可你要去找你的妻子；我不喜歡你去找她，可如果你不去找，我同樣會不喜歡。」
四方聯盟剛剛形成，沒有經歷時間考驗，依然很脆弱；靈修目前的處境，看起來左右逢源如魚得水，實際上頗為微妙；皆因這一切的源頭均來自十三郎，一旦他出現什麼問題，事情有可能瞬間變得不可收拾，比魔修更麻煩。
……
打個比方，十三郎與霞公主之間的關係，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靈修與燕尾族親疏，弄得不好，反目成仇也有可能。假如十三郎尋親的事情泄露，靈修知道他打算棄戰場于不顧，萬里迢迢去找兩個魔族通緝犯……後果可想而知。
「我第一次想做女人，想為你做個女人，我會做得很好，可是沒有機會；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你喜歡我，現在留下、或者將來回到我身邊，我甚至不知道怎麼喜歡一個人。」
「其它還有很多，比如心狠手辣，駕馭人才，培植鐵杆，俘虜民心等等，老祖肯定會慢慢教，用不著太擔心。」
十三郎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因此夜蓮這個時候冒出來，看似打破一對小情人卿卿我我，實則成功扮演了一回「醋罈」，將所有矛盾吸引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