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外域沙場
第五百五十九章 解心易，去愁難（三）
「滾！」大灰惱羞成怒，一口咬過錦帕，搖頭擺尾撕成稀爛。
周圍大眼瞪小眼，都想問，可是不敢問。說不清什麼緣故，明明十三郎看起來興高采烈，眾人總覺得他下一刻就會暴起殺人，殺一切觸怒他的人，甚至無關的人。
「沒事，後來我又活了，有人讓我來這兒拯救世界，專治疑難雜症。」
「這不是應不應該，而是做不做得到。」
十三朗才不管她怎麼看，伸出手指捏著冷玉如玉一樣的下頜，說道：「當初被你揍得好慘，現在好了，自尊心很滿足。」
抬起頭，正趕上大灰鬼鬼祟祟蹭過來，迎著十三郎的目光趕緊說道：「……那邊叫我問問，咱們朝哪個方向走。」
「追不上。」十三朗的聲音無比肯定。
「……」
「對啊！可不就是奇迹！」十三郎高興起來，用冷玉肯定察覺得到的眼神偷眼望著她，撫掌笑道：「哥哥創造過很多奇迹，見過很多奇迹，很多……知道嗎，這個世界最大的奇迹就發生在哥哥身上。」
「解藥在聖山嗎？那敢情好，正好一道。」
十三郎點著頭，說道：「你講的對，沒有人干涉我的想法，也就是說，我應該根據自己的想法做事，而不是總聽你的。」
「……」
十三郎望著那張安詳的臉孔，聽著漸漸均衡的呼吸，目光憐惜，神情卻漸漸變冷。
十三郎反過來打斷她，說道：「別再打岔，你講過的，現在由我做主。」
他從地上站起來，得意洋洋說道：「或許你說的不錯，我和那未知的這啥那啥差距更大了，這也不要緊，
「睡吧，睡吧，一覺醒來，也許問題就解決了。」
冷玉的人生，十三郎基本一無所知，因無知，自然不知如何開解，他只能默默地聽，靜靜地感受，希望能從那經過仔細斟酌的話里尋找些線索。
「不可改變的事實，應該忘掉。」
「什麼事？」十三郎低下頭。
「為啥別人不像師弟那樣招人喜歡，現在我懂了。」
「接下去你會說：我低估了你的無恥。是不是？」
「是。」
十三郎安安靜靜聽著，直到她停下才問道：「沒有了？」
「我死過，真正死過！」十三郎嚴肅說道。
「聖山是小姐的宿命，是解決祖靈寄生的唯一辦法。酸腐的說法，我理解你對小姐的感情，但你不應該嘗試掐斷這條路，也掐不斷。」
十三郎第一次做出嘗試，說道：「你我都是理智的人，理智到快要不像人。即便是這樣，還有些事情不是理智就能做到，就像你說的，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一條錦帕遞過來，美帥生具女兒心思，時刻不忘嘲弄這頭憨蠢卻總叫他無奈吃虧的傻驢。
「噗！」美帥也終於忍不住，想不通他這叫什麼思維，皺眉苦臉叫道：「閨房話，能不能換個地方再說。」
有了方向，十三郎不打算再講廢話，凝視著冷玉的眼睛誠懇說道：「你兩次阻止我，兩次都不肯說實情，至少沒有說出全部。老實講，剛才你說的那些我只相信很少的一部分，不過沒關係，既然你不想
「……」
冷玉說道：「這是我承諾給她的事，如今沒有辦法做到，你把它完成，與我之間再無瓜葛。」
「那……」
冷玉立即閉上眼。
冷玉想了想，說道：「忘了它。」
「浮魔消失的方向。」
「……」
「帶著天狼女回去，適當贈與一些戰功，讓她在魔宮有所交代。」
「你知道，絕症病人應該怎麼治嗎？」十三郎忽然道。
「我做事的風格方式都和你不一樣，但是更有效。不信你看看，我想讓你睜眼，什麼都沒說，你就睜開了。」
冷玉說道：「當年的事，我早已忘記，若你認為自己需要為我做點什麼，或是為小姐做點什麼的話，我有一事相求。」
冷玉臉上閃過一絲羞怒，心裏忍不住要想，你何曾聽過我的話。
「其實我是想告訴你，你的用意我都明白，我很感激，也很想按你說的做。可你的方法太笨了，笨得讓我想裝糊塗都不行；像我這樣聰明的人，假如裝迷糊按照你說的去做，肯定會留下心魔。」
「呃，能追上？」
殤也跟著他高興起來，忙問是什麼。結果十三郎給出一個讓所有人絕望的回答，嚇破無數人的膽。
「你現在很強，超乎想象的強；你做了很多事，了不起的事；但這不表示你已經足夠強，更不代表你有資格參与這件事。」
「其實這樣也好，以前你總是朦朦朧朧，連模樣都看不清。」
十三郎說道：「世界上總有些事情是我們所無法理解的，以前我對這個體會不深，穿……來這裏之後，我慢
冷玉無力反抗，索性閉上眼睛一句話都不說，任其為所欲為……
看得出，她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耐心與十三郎交代因果，假如換成別人，休想從其口中問出半個字。同樣道理，冷玉既然敢當眾講出來，想必有足夠把握保守秘密，哪怕她現在是凡人。
昏天黑地胡吹一通，十三郎認真說道：「區區小病小災，怎麼難得住我。」
十三郎輕輕點頭，依舊沒有開口。
什麼是汽車？那玩意兒很重嗎？小時多長？分鐘又是多久？
「你想做什麼？你能做什麼？上聖山？」
「……」
「呃，你眼睛大，要不要多來幾條。」美帥體貼地問。
不知道過了多久，冷玉到底還是睜開了眼。
十三郎沉默片刻后說道。「我以為，除掉這些，我們之間多少有些關係。」
「你說的那個……不應該叫騙？」一心追求真理的殤女有些害怕，神情怯怯。
冷玉無法再忍下去，喝道：「不是我想打擊你，沒有三生為伴……」
「我比你強，事實證明了，話題也結束了，休息！」不給反駁的機會，沒有抗拒的能力，一道柔和的氣息送入體內。
冷玉可以問，但她一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旁邊人紛紛低下頭，幾隻傻乎乎的寵獸聽不下去，胖胖悲戚戚叫喚兩聲，懶懶收回系在魔衛脖子上的上舌，大灰走到一邊用蹄子抹著眼睛，一面喃喃自語。
「我低估了你。
「對了，這個說法太簡單，完整的說法是：治愈絕症需要三個條件，一是病人本身需要足夠強大的求生意志，再是有足夠先進的醫療技術，第三條就是前面說的，需要欺騙，欺騙自己一定能好起來，也可以叫心理暗示。」十三郎說道。
「再無瓜葛？」
十三郎自然不會理他，彎下身去將冷玉抱起來，說道：「那張椅子不好，回頭給你做把新的。」
極致的冷靜是可怕，周圍人聽著冷玉的話，感受著蘊含在話語里的耐心與決心，沒由來感到一陣寒意。設身處地想一想，換成誰突然從修士變成凡人，想必都會因此而自暴自棄，萬念俱灰。
「非要問個因果的話，我只能告訴你四個字：三生有路，指的便是這條唯一的路！」
沒有溫情脈脈，沒有厲色疾言，沒有痛斥其非，更沒有暢敘別情；冷玉講述著她所認為的事實，神情平靜而冷漠，顯得那般認真。
「當年我帶小姐走，一來如你所講，我看不上你的實力；更重要的是，當時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現在和當初一樣，你成長了，問題也與當年不同，你距離解決問題之間的差距非但沒有縮小，反比當年更大。」
冷玉愕然，心裏想我什麼時候說的這句話？難道失去修為之後，腦子這麼快變得不好使？
冷玉望著他，神情終不像剛才那樣冷漠，有些哭笑不得。
冷玉沉沉睡去，蒼白的臉上帶著淡淡紅雲，掩不住此生第二次淚水的印跡，如同玉雕上的濕痕。
「嗯！」殤女用力點著頭，脖子都險些扭壞掉。
嘴裏這樣說
「忘不掉怎麼辦？」
「那該叫什麼？」十三郎望著殤問。
這邊，十三郎等不到反應，鼓動唇舌繼續吹：「不信嗎？還有更厲害的……」
「叫……奇迹吧。」殤生恐講錯話，小心翼翼說道。
「我想讓你閉上眼睛休息，你就閉上了。」
「只有一個辦法：騙！」
「哥哥……」殤在一旁叫道。
周圍人聽得雲里霧裡，冷玉冷冷望著他，彷彿看一個傻子。
「嚇！」殤女瞪大眼睛，一雙小手用力拉著十三郎的衣袖，生怕他突然間死掉。
「別不信啊，我有實證的。」
「我靠！」
「追不上魔，還追不上人么！」十三郎淡淡說道：「接神使的人太多，先殺一殺。」
「我可以猜，邊做邊猜，慢慢就能知道。」
什麼樣的經歷，何等強大的決心執念，才能造就這樣的女子！
這句話過了，十三郎什麼都沒做，靜靜望著懷裡那張疲憊憔悴到無法形容的面孔，良久不語。
冷玉思索了一會兒，淡淡說道：「那是你的事，沒人干涉你怎麼想。」
「沒有了。」
「風大，迷眼睛。」大灰羞愧說道。
「最關鍵的是第三條，相信自己不會死。當然了，這個過程不容易，開始只有一點點希望，哪怕一點懷疑，也是好的。」
他興緻勃勃說道：「給你說個我見過的真人真事，一為六七十歲的老婆婆，凡人老婆婆……為了救她被壓在下面的兒子，竟然舉起一輛汽車，舉了一個多小時，七十多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