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第四卷 外域沙場

第五百六十七章 誰可依賴

第四卷 外域沙場

第五百六十七章 誰可依賴

「少爺!師弟!弟妹主母……浮魔現身了!」
冷玉落寞不語,十三郎卻不能不開口。這一年多時間,他每天都要抽點時間與冷玉說話,內容從古道今由己及彼,廣闊空泛到極致,言語更是花樣翻新少有重樣,可謂費盡了心。冷玉對他的用意心知肚明,也談不上不領情,但她天生就是這樣冷漠的性子,別說對當年之事難消介懷,縱有心配合、亦顯得生硬晦澀,好沒意思。
叮噹不是這樣,她雖然修道,仍固執地保持著凡間女子才會有的性情,對這些體現女兒心性的東西格外執著。十三郎冷玉對此極為熟悉,對此自然也是深知;奇妙的是,他們兩個都是果決利落之人,卻從未對此向叮噹說過什麼,更遑論訓誡與警告。
「十年武尊,那不叫奇迹,該叫神跡。」冷玉終生都不懂什麼叫轉圜,直來直去道出實情,生硬,冷漠,一如既往。
冷玉嘆息著,說道:「有機會再說吧,假如你我能在這一戰活下來的話。」
十三郎微楞,苦笑說道:「這個……美帥若有動作,恐怕不是你監督得了。」
冷玉望著他,忽然說道:「剛才答錯了,死不死與修鍊無關,修鍊還是很好的。」
「他叫等著!」大灰來的目的就是打小報告,唾了一口痛罵道:「小王八犢子不知道好歹……」
說者無心,聽在冷玉耳中,這番話難免有別的意思;似被勾起某些回憶,塑靈女面色微紅,冷漠的面孔平添幾分風韻。本想問他沒有機會是否就不會動手,冷玉忽想到這樣似有逼迫的意味,臨時改口。
肉麻的話沒帶來預想的效果,冷玉既不厭惡也無感慨,神情淡淡說道:「我沒有逼你去送死,況且你做得很不錯,比我更妥當。」
「一定。」十三郎用力點著頭,正想說點什麼,忽聽大灰一路驢嘶由遠及近,室外陣法連番波動,帶有幾分興奮。
「為什麼?」
想想挺有道理,修道的終點——假如有的話,必然是遨遊太虛難以回頭,假如心性有牽,放不下的東西太多,難免成為道途關隘,乃修行之大忌。
「……」十三郎無言以對,神情終不禁流露出幾分黯淡。
修鍊進程如何,十三郎看一眼就能清楚,怎會需要向她求證;結果早已註定,之所以不時提醒,是因為不想她放棄,而這同樣是兩人都明白的事情,根本不需講出來。
「能笑一笑就好了。」心裏這樣想著,十三郎說道:「只怕你會著急。」
「我有著急?」
提到叮噹,便要想起一些三生女獨有的習慣,比如對修鍊洞府的安置與裝飾。十三郎為冷玉準備靜室的時候,下意識地按照穆家寨時的模樣設計,還有些荒山築基洞府的影子。
前途險惡,此行多半隱匿為主,十三郎自然早就與其談過規劃;正常來說,冷玉現在的情形根本插不上手,最適合最有幫助的安排便是與幾名女子留在船上;然而十三郎從來沒有這樣提過,連問都沒有問一聲。
十三郎訕訕收聲,問道:「你的身體怎麼樣?」
「因為我是塑靈人,已開啟天賦的塑靈人。」
冷玉臉上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化作黯然,且包含著幾分失落與羞怒,神情一時三變,複雜到極致。
「美帥怎麼說?」十三郎傳出話音。
這話應該是讚美吧,可惜從她口中講出來,完全沒有溫馨體貼的味道,反倒有些嘲諷。
自說自話談了一年多,連小時候的點點滴滴都已說盡,十三郎靈感枯竭,實在找不出什麼新鮮話題,遂將美帥拎出來充數,說道:「什麼事情都有個過程,過程久了就變成習慣;曾玄雖然厲害,但我有讓他不得不吞的誘餌,還有他捨不得丟的優勢,慢慢就會上癮。」
「戰浮魔不容易,難點不在戰鬥本身,而是戰機難以創造;只要給我機會動手,它死定了。」
嘆息后,冷玉輕撫被衾,低頭陷入沉默。
「美帥的長處是謹慎,凡事總喜歡追求全面,就是他所講的,算無遺策。其缺陷同樣是如此,謹慎得過了頭。當初登船就證明了這一點,我猜他以前吃過虧,多半留下什麼陰影,再不敢弄險。與浮魔一戰,只要過程不出現大的波折,這個人還是值得信賴的。」
「……別著急,身體好了就有機會,聖山近在眼前。」十三郎安慰著,語氣乾癟無力,嘴唇如同兩塊朽木一樣交擊。
「雷達是個……用來偵測小東西,不足掛齒。」
「……」
十三郎苦笑搖頭,說道:「這個……現在真有沒辦法回答。」
「你與我不太一樣……時間也不足。」
十三郎愕然張了張嘴,想說我也是。
冷玉面前,十三郎總表現得很開心,甚至會顯得幼稚;比如眼下,若不是被喝止,他恐怕會把自己吹噓到智絕天下、縱橫宇內無敵手。
許是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糾結,又或是始終放心不下,冷玉思索后說道:「凡事總有意外,浮魔能力叵測,小姐又在它手裡,什麼樣的機會……才算戰機呢?」
「美帥有大用,有他在,起碼巨魔一族不怎麼需要擔心;照我的感覺,巨魔已經超越蠻荒土著,成為最強大的一族。至於曾玄本人……」
十三郎將那雙冰冷的手握得緊了些,舊話重提說道:「修鍊怎麼樣?」
亂七八糟一通狂吼,室內兩人聞之均不禁皺眉;冷玉不滿那聲主母,內心認為有失體統,十三郎同樣不滿,覺得有弟妹就好,主母純屬多餘。
當初冷玉心如死灰,身體虛弱空乏到極致,甚至連凡人都有所不如;衣裝被裘多少有些作用,身體上安慰,心理上同樣是安慰;後來冷玉開始煉體,修為雖淺但也寒暑難侵,自然不要需這般小心。然而時至今日,室內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布裝,散發著淡淡閨房意,多少有些另類。
塑靈女不是矯情的人,提出這個要求自然不是為了慪氣,十三郎想不出因由,問了句:「在場做什麼?」
偏偏十三郎樂在其中,又或是對冷玉不夠了解,深恐其生出什麼不好的念想,遂乾脆擺出一副死豬面孔,任憑冷玉如何淡漠清冷,他自喋喋不休說個不停,也不管話題有無意義,純當做解悶。
「夠了,吹噓也要有個限度,況且你怎麼斷定曾玄能夠牽制巨魔……什麼是雷達?」過了這麼久,冷玉雖然習慣、但依舊不能理解十三郎哪來的那麼多生僻詞彙,忍不住要詢問。
冷玉何嘗不知他講的是實情,也不追問,說道:「你安排吧,我想休息了。」
實話往往不中聽,冷玉沒有因此而生氣,傲然一笑說道:「我能。」
人才是根本,假如坐在這裏的是叮噹,就像水滴融入大海,一切必然和美;換成冷玉,雖容顏如花氣質如蘭,臉上卻時刻帶著一股冷冽氣,與房間里的溫馨意味相衝。
「擔心」二字後面的話沒講完,十三郎稍覺遺憾,說道:「我又不是美帥丑帥王八帥,犯不著考慮如何指揮大軍作戰,除了牽制巨魔族,沒有太多依賴他的地方。」
修道之人,求的是長生追的是逍遙,講究的便是無牽無掛;別說這些生活瑣事,便是價值連城的法寶靈石功法材料,若非必須,均不會太過在意。從修家的理念講,這個叫心性,需從點滴著手,時刻不忘警醒自己。
「戰機……的確是你的專長。」
「聽他的,等著。」十三郎淡淡吩咐。
當然,問也白問。
冷玉再次把話題拉回,生硬的語氣說道:「登岸的時候,我會把羅桑木交給殤;另外,別的戰鬥不提,戰浮魔的時候,我要在場。」
「呃……很好是什麼意思?」
燈下黑,也可用在這裏;十三郎聰明一世也有邁不過的坎,他想不到或者拒絕去想,冷玉悶了一兩百年,哪裡會在乎這些。
冷玉坦然回答:「監督曾玄,我對他不放心。」
同行不意味著能夠幫忙,上岸后,冷玉就不適合再露面。失去修為,意味著她不能再如以往那樣偽裝自己;實力不在,意味著她就是、也只能是個累贅;最恰當的方式是躲進獸環,將事情乃至生死通通託付給十三郎,靜靜地等候結果。
這種伎倆夠低劣,冷玉沒有因此而放過的意思,說道:「習慣是相對的,曾玄固然有賴與你,反過來何嘗不是如此;我擔心……一旦與浮魔激戰,你需傾盡全力,他則伺機而動,怎能並肩背向。」
「死定了。」沒有絲毫猶豫,彷彿說的是一顆草,一條蟲的命。
十三郎真正楞住,不是因為那一笑,而是因為那一笑里包含的強大信心。
「很好就是很好,還能有什麼意思。」
「習慣是很難改變的東西,心性越強的人習慣也越強大。沒有飛蟻,哪來的數百里全方位雷達,而且是雙向;沒有這場變故,上哪兒收集那麼多化神魂魄;沒有我做戰略主導,他打仗怎麼能那麼順;沒有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