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外域沙場
第五百六十八章 愚蠢還是聰明
既然是同族，許配對其態度自與別人不同，遂說道：「不來也好，起碼沒風險。」
一股清風飄過身畔，帶著泗水特有的腥意，許配心裏一驚，用力搖了搖頭。
彼此相處這麼久，許配知道青年與自己當初情形相當，朝氣蓬勃，但因資源匱乏，一心希望藉此機會有所改善，可謂憋足了勁兒。
除了這些，幾族大能還有別的安排，感應中，不時會有一道讓許配覺得恐怖的氣息橫掃而過，有些是其所熟悉的族內宗老，有些完全陌生。
厚土之力，青年赫然是修士中極為罕見的土性靈根，若被偏重此道功法的宗門所得，必將得到重點培養。
舉步迎上一名屬下的目光，許配問：「如何？」
作為裂沙族一名不算太出眾的修士，許配是幸運的；此次行動，宗老承諾所有人按照修為差別都將獲得重賞，且無論成敗。只不過成敗之間的賞賜差距極大，按照出力多少有所區分。
青年無奈，就地盤膝打坐，凝神調息片刻后，揮手打出道道黃濛濛凝厚法決，映在周圍沙地之上。周圍地面隱顫，一股股無形波紋在土內回蕩，宛如共鳴。
許配偏偏不這樣想。
這是壞事，但沒有辦法禁止；許配所在位於三族控制區域的最邊緣，休說那些外族修士時長會以此方式試探或表達不滿，便是三族內部，又何嘗能夠真正齊心協力。
便是成功又如何？化嬰丹豈是那麼好拿？這是公開獎賞，根本瞞不住人，面對眾多虎視眈眈的同階修士，許配有時候不禁要想，假如自己真的成了那名幸運兒，
過往是什麼？就是忘記，就是空，就是……什麼都不是。
許配對這名同族的印象不錯，知道與自己想法不同，遂將限制放大一些，盡量不損其信心。
「那是什麼！」
青年對許配還算尊敬，但不服他的話，說道：「做什麼都有風險。」
「他們都沒怎麼用心，算了吧。」青年說道。
許配很清醒，很謹慎；他不想這樣，不想成為鑄就山巒的一粒；他只想安靜修鍊，憑自己的努力與天賦求一席之地，若非必須，許配願不要那些獎勵。
不妨設想一下，浮魔登岸，目的肯定不會是殺戮進食，而是悄悄前進消失在眾人視線外；那也就意味著，任務失敗最多不過空跑一趟，幾乎沒有危險可言；更何況失敗也有獎賞，同樣是如許配這樣的普通族人難得一見的寶物。
宗老看似大方，實際上完全不是如此，能夠得到化嬰丹的人註定只有幾個、一個，甚至一個都沒有；至於普通獎勵，死去族人的遺產便足以彌補。位置越高掌握的資源越多，低階修士、族人永遠都只能掙扎求存，只能被利用，在不斷的苦熬拼搏中求得上位，方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大浪淘沙，留下的固然是幾顆金子，淘下去的卻已不是沙，而是被海水淹沒的一座座山！
假如浮魔選擇這樣的地方作為登陸點，它若不是太笨，就是太聰明。
許配根本沒理他，從懷中拿出一面陣旗，仔細檢查一番后插入腳邊一處沙丘，說道：「準備。」
浮空之眼
青年陪在許配身邊，說道：「像我們這樣的族人，按部就班的話，哪有得悟天道的一天。」
宗族之命不是想拒絕就能拒絕，裂地族天賦不算強，但對偵查有利；作為同級修士中的佼佼者，作為有義務為宗族出力的一員，許配責無旁貸。
對那些死去的人來講，別說化嬰丹，化神丹都沒有用，死了就死了，一切成空。修真界親情淡薄，自然沒有補償親屬一說，換言之，死去的人不光失掉性命，自己的一切都將被他人分享，成為過往。
但他拒絕不了。
雖然害怕浮魔出現，許配並不認為自己會那麼「走運」；原因倒也簡單，他所負責的這片區域，地勢極為開闊，對隱匿逃脫不利。
「應該不是這裏。」
時間過了這麼久，大家都已輕車熟路，許配隨手發布幾條指令，著身邊幾人勘察地穴中的沙蟲有無異常，冷眼看著「同僚」認真的模樣、興奮的表情，眼裡流露出幾分嘲諷。
那是浮空之眼，棲風族與渺族聯手才得以誕生的傑作。
「沒動靜。」屬下是一名青衣青年，隊伍里唯一的同族，也是負責檢查沙蟲動向的人，眼裡帶著明顯的失望，青年說道：「白費功夫，浮魔根本不會從這裏走。」
修士道法神奇，但也有個限度，許多時候需要藉助外物。比如高山大川、懸崖絕嶺處必定利於藏身，
看看身後幾名分屬三族的「戰友」，感受著他們恭順卻並不恭敬的目光中所包含的複雜意味，許配內心暗自嘆息，暗自祈禱。
與傳統修士有所不同，蠻荒修士不長於煉製法器，神識修鍊一般，在偵測探查方面卻能獨樹一幟，靠的便是秘術妖蟲。三族關係良好，此番為了迎接神使——如今已演變為攔截浮魔的行動中，三方聯手確立了這一代的領袖地位后，用盡手段，幾可說不惜一切。
與此同時，另外兩名修士見到這邊有所動作，忙不迭朝空中打出印決，那顆懸在當空的「眼睛」光芒大盛，千萬縷絲線般的光束貫穿而下，與地面閃爍相連接，共同形成一副密集、立體如牆壁的網格。
因為這個生來便會招譏笑的名字，許配經歷了其他人難以想象的坎坷波折；他的天賦不算差，修行刻苦專註，在沒有什麼背景提攜的條件下成長到今天，早已明白光鮮表象下往往隱藏著極為致命的風險。
「可惜啊，這裡是蠻荒！」許配內心感慨，暗想此人若能踏出星圈，何至如此窘迫。
「浮魔畢竟不是人，應該不會太聰明，修鍊到這種程度，它也不會太笨……」
如此種種，所圖只有一個：發現！
這很正常，同時又不太正常，原因是，賞賜過於豐厚了。以許配假嬰實力論，若能發現浮魔並及時彙報，將獲得結丹聖葯
青年修為有限，每次開啟陣法都會耗空法力，且費時良久，眼下擺明了又是一個毫無所獲的日子，有些提不起精神。
人力、法器、妖蟲、陣法，三千里範圍內如同豎起一道無形鎖閘。幾族宗老曾做過測試，即便修為達到化神，也絕難自如通過而不被察覺。
機會與風險並存，反過來也一樣，拿此次行動為例，現在連浮魔的影子都沒見著，三族已死了多少人？
浮魔可能登岸的區域太大了，三族霸佔三千里，這是極限，也是三方與其他勢力間戰鬥並妥協的結果。然而隨著搜索行動的持續，浮魔有可能登岸的區域日漸朝三方領地偏移，三族的壓力越來越大，內部已出現不協之音；對應的，許配越發緊張不安。
一圈靈光乍現，以陣旗為核心，如漣漪朝周圍擴展；圈與圈之間有無數星點閃爍，漸漸化成一層微微起伏的膜；每顆星點是一隻沙蟲，數量何止十萬。
動心嗎？那還用說。封鎖如此嚴密，人們想不出浮魔經過卻不被發現的可能，不需要與之戰鬥，只要及時傳出消息就能得到破階進道的機會，誰不激動莫名。
地面，到處是如蟻丘模樣的沙堆，看似安靜無序，實則內藏玄機；仔細查看的話，會發現一條條蚯蚓狀、體型卻更加細微的小蟲鑽進鑽出，靈動自如。
許配說道：「道理雖然如此，但風險有大小，宜盡量控制不要超出自己的能力……稍有超出的也無妨。」
「開天視……」剛開始查看，許配身軀猛的一震，神情大變。
不可能所有族人都有機會參加行動
「但願不要是這裏。」
「不要胡思亂想，做好眼前最重要。」
心有所想，並不影響其施法，眼見周圍大地被引動，許配緊隨著青年的動作朝那面陣旗打出印決，法力如潮湧般灌入。
說不上什麼理由，許配感覺有些煩躁，不想在這個話題繼續，遂皺眉說道：「去準備一下，開陣。」
羅網已開，許配不再遲疑，低喝后雙眼閉合又猛的睜開，星芒璀璨，竟如千萬顆瞳孔在閃爍。這是他的獨有神通，也是此次被選中的根由，可發現天羅地網中任何細微的痕迹。
得悟天道？許配內心苦笑，暗想既然是悟道，又怎麼能期望有捷徑可走，不按部就班修鍊，還能做什麼呢。
這套由三族共同設計、簡陋但絕不簡單的陣法有個響亮的名字：天羅地網！兩個時辰之內，但凡有活物穿過這片區域，均會留下痕迹。它的作用是補漏，萬一浮魔在巡查間隙通過，亦能及時察覺。
走在鬆軟灰黑的土地之上，許配臉上帶有幾分緊張，警惕的目光打量周圍。
「沙之眼！」
四周一片空闊，視野清晰，神識無礙，加上有沙蟲輔助，萬米內，但有風吹草動，均逃不出許配的目光。抬頭遠眺，空中每隔五十里便有一顆星星閃爍，熠熠生輝，彼此呼應，綿延三千里。
「有必要嗎，他們都散了。」青年望著那幾名因失望變得意興闌珊的同僚，說道：「沙蟲全無反應，沒有理由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