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塵心，凡心，本心
第六百二十七章 誰比我奸詐！
雜念拋在一邊，十三郎說到：「鍾大海，你還在等什麼？」
上峰無令，血狼依舊不敢。
等什麼？廢話！
「本官林如海，負皇恩守牧亂舞，今至……」
……
「閉嘴！狗官你給我閉嘴！」血狼急了，真急了，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心想林如海你個老不死，乾脆把這些條件讓給我，老子也棄暗……
有人忍不住了，血狼無法再忍下去。他無法想象，假如天狼部投靠對方，再與那名青年反戈一擊，自己怎麼辦？
十三郎的聲音不比血狼更大，卻如鎚子一樣砸進耳鼓。他甚至不忘朝貓貓女看一眼，似乎再看她聽到「區區凡奴」這幾個字後有何反應。
聽著林如海一項項念著可授予的獎賞，血狼敏銳地察覺到天狼戰士的表情正在發生變化，殺氣漸消，陣容漸散。
連十三郎都被他們的舉動嚇一跳，心裏想這隻是天狼女身邊一個僕婦的令牌，假如鍾寒寒親臨，這些戰士會如何？
十三郎微微一笑，回應了一句。鍾大海神情再度一變，再問一句。
貓貓女彷彿入定了一樣，與對面老者靜悄悄望著這一切，絲毫都沒有干擾的意思。
看到天狼戰士的舉動，戰場所有人都呆住了，血狼的心沉落谷底，連忙抬頭再度看向主上。
「鍾大海，你敢背叛本王！」
回頭四望，鍾大海看到一張張期盼與猶豫交錯的目光，於是他明白，所有人都動了心。
「住口！」
戰場又一次安靜下來，隔著數百米距離，人們似能聽到天狼戰士粗重的呼吸聲，與風聲混在一起，那邊凌亂，那般震驚。
羞怒加上焦慮，
林如海不知怎麼就機靈起來，及時接上血狼的話說到：「壯士如能解本官之危，你我即為異姓兄弟，天地共證！」
第三條路不是路，老老實實等在這裏看戲，看著對方談判，期待對方談崩。
「天狼王族令牌在此，還不跪拜！」
彷彿不敢相信一樣，他開口反問了十三郎一句，用的也是那種嗚咽式的音調，神情充滿期待。
先不管他為何這般信心十足，場內所有人都明白，假如這件事情成功，戰局將會瞬間擰轉一百八十度，完全是另一個結果。
又好像是狼嚎。
血狼絕望了，目光在兇狠與猶疑驚恐間變幻不停，難以作出抉擇。
嘩啦！天狼戰士倒下一片，不，是全部……甚至包括那些狼！
可惜的是，他和天狼戰士有本質區別，別說什麼異姓兄弟，就算林如海拿他當親爹，血狼都不敢改換陣營。
一大堆想法湧上心頭，血狼什麼決定都沒做，乾等著結果。
恰如此刻血狼的心。
一問一答，鍾大海每說一句，身形便不由自主矮上一分；轉眼三四句話過去，他的頭已快要低到地上。至於其身後的那數百天狼戰士……他們乾脆就沒有起來，身與心都貼伏在地面。
還要猶豫嗎？
「瞧我這記性！」
貓貓女的舉動依然如舊，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彷彿傻了一樣。
十三郎的聲音晦澀難明，音節古怪，彷彿餓狼在嗚咽。
不值得重視，自然也談不上懷疑。
對修士，這
就算他敢，也未必能做得到；就算做得到，也勢必成了殘廢，接下去便會在那名書生的打擊下全軍覆滅，沒有別的可能。
撲通！鍾大海用力跪倒，哭嚎般的聲音大喊道：「罪民鍾大海，率鍾氏部六百一十八人在此……」
林如海開出的條件，實實在在太優厚，優厚到遠超天狼戰士所能想象的極限。
林如海是文人，別看手無縛雞之力，自有其文人風骨。假如放在平時，說什麼他也不肯接收這些賊兵，然而現在這個時候，便是最最頑固不化的老古董也能開竅，更何況林如海全家在此，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考慮孩子，由不得不做決斷。
可惜或者安慰的是，貓貓女似乎什麼反應都沒有，頗令人失望。
天狼戰士們不會那麼容易相信，首領更是如此，沒等他開口，十三郎又有所舉動。
越是想下去，血狼越發覺得這件事不可能，內心重新燃起希望，希望對方虛張聲勢，以皇室軍作為誘餌，哄騙天狼軍上當。
……
十三郎誠懇致歉，眼裡卻分明寫著奸計得逞的快意，哪有半點羞愧可言。他用的是陽謀，何懼對方看出來，何須去管對方怎麼想？
軍種獨立，基本相當於來去自如；薪俸獨立，意味著不擔心受到盤剝；還有世襲……別以為雪盜沒有傳宗接代的慾望，只要有穩定的環境，那個人不希望自己
又答了一句，十三郎微微皺眉，以大家都能聽懂的話說到：「我學會的不多，再講可就要露餡了。現在問你，到底想好沒有？」
返祖歸宗，入皇室軍列！
「叩見主上！」
假如鍾大海不理不顧，依舊堅持與林如海為敵，不用問，血狼一定會要求他們繼續打頭陣，甚至不會給予援手。那樣的話，在這些拚死力戰的親衛面前，在那名心比毒蛇更狠、手段層出不窮的書生面前，天狼軍團會怎麼樣？會不會如蠻族那樣死絕？如角蚩那樣十去起九？
這樣的隊伍拉上去打仗，戰力能爆發幾成？
與十三郎相比，血狼的臉色可想而知；他已不再說話，目光不時瞄向天空，希望自己的主子給個建議，不，是幫他做決定。
鍾大海神情再度大變，眼神驚詫，臉上湧起發自內心的狂喜。
第二條路最簡單，掉頭逃跑期待來日東山再起，或者復讎。
「蕭先生並非我族之人，這塊令牌從何得來？令牌之主現在如何？可是被你……」
血狼知道鍾大海問的什麼，他也知道返祖歸宗的難度，於是忍不住要想，十三郎憑什麼說出那種話？他和天狼族有何關聯？有什麼資格將數百天狼罪人赦免？
「閉嘴！區區凡奴，也敢自稱本王！」
他沒有直接將令牌拾起，而是恭恭敬敬叩拜施禮，同時不忘朝身後下令，聲音顫抖。
誰都知道林如海的處境，不客氣點說
惡毒！但，不能不上當。
話說到後半段，鍾大海已是疾言厲色，宛如面對生死仇敵，誓與對方決生死般模樣。身後血狼看到這一幕，情不自禁生出些希望，趕緊豎起耳朵。
「林大人，該你上場了，說兩句吧？」
遠遠看到牌子的那一刻，鍾大海的臉色就變了，變得難以置信，欣喜若狂，更有幾分如見到老祖宗才會有的尊崇。當他看到十三郎像扔垃圾一樣隨便把令牌扔過來，鍾大海眼裡瞬間湧起一絲狂怒，馬上又被驚恐所替代，立即下了馬，不，下了狼。
毒刺？是的，十三郎的話分明就是一根有著美艷外表的刺，其毒遠遠超出之前那些毒物相加起來的總和。
嗖的一聲，牌子划美妙的弧線，穿過數百米空間，準確地落向鍾大海眼前。由此可見十三郎不僅力量大到離譜，還有一手砸石頭的好本事，比弓箭高出不少。
只要鍾大海開口，這根刺就算埋定了，無論之後戰局如何，天狼戰士與血狼都不可能再同路。
十三郎笑了笑，反問道：「被我什麼樣？」
鍾大海氣死了，心裏很清楚十三郎的用意，但又不能不上當。
「該早點拿出來。」
與皇室之人稱兄道弟，對凡人來說，還有比這更高的榮耀？還有比這更有吸引力的條件？與此相比，之前那些條件就像公主面前的農家姑娘，黯淡，粗陋，俗不可耐，不值
嘩！的一聲，群情嘩然。
「威力這麼大！」
一番洋洋洒洒，林大人最後說道：「爾等若能棄暗投明，本官以亂舞城主、皇室血脈身份宣告，以往罪責赦免不究，組親衛營天狼部，自為旗號，自領國俸，世襲……」
於是鍾大海開口，開口便直奔主題：「先生剛才說，返祖歸宗……」
理論上講，他現在可選的路有三條，一是戰場平叛，直接把天狼隊伍抹去。如果戰事剛開始的時候發生這一切，血狼會毫不猶豫如此決斷。然而現在……
跪拜后捧起令牌，鍾大海仔仔細細擦去上面的灰塵，收入懷裡後站起身，抬起頭，正面盯著十三郎的臉。
他哪裡敢？
返祖歸宗，這才是最最重要、也是天狼戰士最最在意的條款；假如沒有這個，他們憑什麼宣告自己是「皇」軍？將來憑什麼榮歸故里？假如不能回歸，做雪盜還是跟著林如海，能有多大區別？
「鍾大海？尊號里也有個海字……」
很簡單的一句話，場內幾乎沒有人聽得懂。
林如海豁然驚醒，身體似乎被注射了某種力量，精神抖擻來到坡前；旁邊夫人連忙迎上去，為他整理衣冠拍打灰塵，莫失了皇家風儀。
心裏不禁有些後悔，不過他馬上明白過來，天狼戰士拜的是令牌而不是他，不但不是，他們還帶有某種敵意。
請示的話，被十三郎以戲謔的口吻講出來，顯得那般隨意輕鬆；彷彿對他來說，招安天狼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不值得重視。
結果來得很快，十三郎從懷裡拿出一面牌子，說道：「給你看樣東西，希望你能認識它的來歷。」
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