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血域魔痕
第八百六十九章 牽機之選
獨自修行千年，林氏老祖經歷過無數兇險，心機之深重超乎想象；他將驚恐壓在心裏，經過一番旁敲側擊打探，最終確認只有自己聽到那個聲音，於是……
林氏老祖感慨萬千，說道：「不要懷疑老夫心性，若論道心堅執，老夫比你強出太多，太多了。」
「這裡有三生路、六道門，這裏上通魔界，下連人間；涅祖意志執掌眾生命運，凌駕于天道之上！」
「先被冥君相中，老夫冒天大風險獲其傳承，內心從未相信過半點。為什麼？因為老夫清楚地知道它來自冥界，豈會與之為伍。可笑獴邏枉為跨界大能，卻被老夫戲耍一番，當真是……哈哈！」
林氏老祖臉上看不到羞愧，相反有些自傲，坦然說道：「只要老夫活著，林家就不會滅；不僅如此，林家遲早會有興盛的那一天，甚至能雄踞滄浪。」
「呵呵，不瘋不成魔，不瘋怎能成就大道。」
六道是概念，表現出來彼此相交，憑的便是冥冥中的那股牽引，也就是牽機。傳聞天道亦有始終，之所以會有天道崩塌這一說，便是因為牽機破滅，六道難融進而走向衰亡。進而思之，執掌天機的人、或者說存在何等重要，直接可認為是天道之手。
唯一的、執掌一切的天道。換言之，修士即便修成真仙，仍未如他們嚮往的那樣真正脫離天道掌控，只達到最高的一層：天。
這話很有道理。伏波聞之沉默下來，片刻后說道：「往生到底是什麼？你是怎麼變成這副模樣？還有你身上的這些……」
七百年前血域之
連連低吼，林氏老祖難以控制情緒，一口氣倒出憋了七百年的話，喘息良久方定。
關於天道，類似這樣的傳說太多了；知道歸知道，但如有人突然跳出來，信誓旦旦宣稱它可讓人執掌天機，只會被人當成瘋子。
講到這裏，林氏老祖的臉上湧出幾分感慨，問伏波：「六道牽機，你可聽說過這句話？」
「林、老、匹、夫！」與前次不同，這聲怒吼顯得格外真誠。
偷偷朝坡上瞄一眼，伏波發現那種氤氳之氣聚集的速度相當緩慢，周圍群鬼包括兩名魔修均已回過頭去，依舊對著那團氣息叩拜。
「老夫不信獴邏，但不能不信涅祖；你沒有感受過那種力量，那種純凈、神聖、莊嚴，與之相比，休說滄浪魔域，便是血域內的魔氣都顯得那般污穢，讓人無法忍受。」
「別看了，看也……愛看就看吧，多看看也好，以後或許就看不著了。」
林氏老祖眼中閃過追憶，問道：「換你是老夫，會不會相信？」
他選擇相信。
大致原因能夠想到，與林家世代血脈祭獻有關。
伏波完全搭不上話，只好專心忙活自己的事，不時偷看一眼山坡。
伏波有些意外，向來多嘴的他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天道比天道更大。前者指真正的道，後者指的才是天道，六道之一罷了。
「呵
話音停頓，林氏老祖眼裡忽閃過一絲驚恐，問道：「你可參加過秋獵？」
伏波冷笑譏諷，鏗鏘回應道：「我不是你，不會痴心妄想。」
或可這樣理解，所謂六道只是概念，就像天地五行一樣，並非單指金木水火土五種元素；六道乃輪迴完善所必須的六個方面，它們之間互有交集，共同構成一個真正的、完整的界。
傳聞大界有極，一個完整、或者說達到極致的界實際上包含六大範疇，被人稱之為六道：天、阿修羅、人、畜生、餓鬼以及地獄。這裏的道可認為是地方、但又不全是。比如通常認為地獄就是冥界，實際不是那麼回事。再比如畜生道，誰也不知道是否真有一個全是獸的地方，相反通常被看做人道的世界里有不少畜生。
自問自答又自問，伏波只聽懂大概。他也是魔修，當然知道秋獵之地的傳說；雖不知具體究竟，但從林氏老祖的話中無疑能看出，他的確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到這會兒，林氏老祖講述往事已近大半個時辰，坡上多少有些變化；伏波留意到，那股氤氳之氣變得濃稠不少，不似剛才那樣混沌難辨，各種顏色如絲線一樣迸射出來，又好似被無形的手拉住一樣，回收、聚攏、融合，漸呈一團……花骨朵模樣的東西。
煌煌聲音自心中起，給人的感覺如天在耳語，大地在叮囑，萬物蒼生同時陪其吶喊；其中包含的威嚴仁憫，非任何修士所能企及。聽到那個聲音后，
「想當年，老夫天資絕橫，苦修經年最終得獲天緣，以持鼎人的身份進入血域……」
結果很幸運，幾人傳入的位置相當好，四方勘察加上些許運氣，當然也經歷了幾番波折殺死，不到一年便有人發現遠方天空之上的那座宏煌大殿。
血域停留時間有限，幾大寶地並不固定，越早發現目標意味著可供轉圜的時間越充足；能夠這麼快找到崑崙殿的蹤跡，可想而知眾人多麼興奮。在將人員聚齊后，眾人匯合在就近的一座撐天峰下，合力祭鼎破空試圖入殿。
話說到這個份上，伏波怎會不明白眼前老者是誰。他是個多嘴豆子，因血鼎合一成了十三郎的隊員，二十幾年下來，無論如何也能對這支令他極為驚奇的隊伍有所了解，包括血鼎來歷。
人可以變成畜生，畜生可以變成花草，花草能夠變成精怪，精怪也可修鍊成修羅，這就是輪迴，也是天道。
「難道……」伏波遏制住心中激蕩，低頭盤膝不再理會林氏老祖，索性安坐調理傷勢。
「老夫有千萬條性命，休說你一人，休說你能否在殺死自己之前殺死我，便是你們所有人一起來，也沒辦法將老夫殺死。」
罵過之後是惘然，伏波頹然說道：「以子嗣的血成全自己，老東西……真是條瘋狗。」
伏波愣住，心裏忍不住想這老鬼真瘋了，胡扯什麼呢？
「這樣的存在，讓老夫如何能不信？」
林氏老祖說道：「不用急也急不來，芝聖吞天需三日夜
修士修道不惜一切，但如他這樣連血脈後嗣都要利用的依舊不多，以十三郎的話說，魔族的確比靈修更容易走向極端，林家老祖是一例，血舞也算得上。正因為如此，伏波懶得再去批駁什麼，對方連人倫大道都可放棄，哪在乎被人罵幾聲。
需要提到的是，經過這麼多次、這麼多年研究，進入崑崙殿的辦法已被魔修掌握並且流傳開，按照幾人掌握的信息，唯一方式便如他們這樣，以血鼎之力生生打開天路，由空中進入那座看見、又看不見的寶地。
鬚髮飄飛，林氏老祖洒然四顧，沒有皮的臉孔滿是睥睨，傲然說道：「老夫是三生族，生來具備輪迴之力，獴邏真君雖然厲害，但還磨滅不了老夫的記憶。結果它幫了老夫不少忙，還被我拐走渡化玉蝶；放眼魔域，誰能像老夫這樣？你來說說，老夫是不是很值得自傲，是不是最有資格傳承道統……假如道統存在的話？」
「涅祖就是血鼎的主人，血鼎就是輪迴之器，血域就是一塊獨立於天道的輪迴之地。」
吞天需要三天，林氏老祖為何現在就現身？假如他沒有這樣做，自己又會做什麼？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十人合力，那隻血鼎很快感應到了什麼，沉沉浮浮最終停駐在撐天峰頂，鼎身符文四放如搭建天梯，上方便是仙緣入口。也就在這個時候，身為持鼎人的林氏老祖聽到了別人聽不到的聲音，感受到第一次召喚。
林氏老祖輕嘆說道：「實話對你講，那道聲音雖然強
「六道牽機，三生渡化，爾可為吾之選，持機秉掌天道。」
事情並不複雜，七百多年前，林氏老祖帶著一隊大修進入血域尋寶。如多數魔修一樣，初入時彼此結成盟約，目標是據稱寶物最多的崑崙殿，或有幾分真典圖謀。
具體究竟無需也無從細表，此時伏波已然看出來，林家老祖所言的祭獻、往生、有緣等等，通通與那隻血鼎有關，進而隨著三鼎合一將所有人與他連接在一起。
林氏老祖的話讓人憤懣，明明留意到伏波的舉動猜到其打算，但他根本不在乎；彷彿只要能坐下來聊一聊、講一講自己經歷的那些傳奇往事，便已心滿意足。
伏波默然苦笑，心想這條老狗七百多年沒與人說過話，本座何苦成全他。想到此處，伏波心中微動，忽意識到另外一件事。
從那一刻起，林氏老祖開始了執掌天機的第一步，或應該變個說法：開始走上迷失之路。
話雖這樣講，伏波內心其實明白，林氏老祖絕不會那麼容易「鬼迷心竅」，必定還有其它變故。
伏波默默點頭。
林氏老祖說道：「坐下來，老夫與你慢慢說。」
語氣漸漸高昂，林氏老祖低吼般說道：「尤其是……涅祖知道我是三生族，知道我有渡化玉蝶，涅祖什麼都知道。」
見伏波不再有異動，林氏老祖自空中緩緩降落身形，帶著不知多少顆頭顱坐在碎石遍布的地面，竟真的開始講述往事。
指著林氏老祖的身體，伏波實在不知該怎麼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