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血域魔痕
第九百一十三章 悲哀神佛
無需過多解釋，十三郎隨口便能道出無數事例證明這一點，不禁默默嘆息道：「神欲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水無形，月有缺，聖人之道關鍵在於度，即為此也。」
涅祖苦笑說道：「一部分是。老夫比尋常修家幸運，有聖蓮為鎖方能保持修為精進，但若想再進一步，此患終需徹底化解才可。」
十三郎愕然說道：「為何會如此？」
十三郎對此毫無準備，疑惑說道：「因為晚輩不如前輩知道的多……嗬！」
「我怎麼能教您……」
涅祖苦笑說道：「這裏的業障與佛家因果不同，多數時候根本無法消解。」
這倒是，十三郎心裏想著。
涅祖笑了笑，與之前那種穩穩噹噹的笑不同，這次的笑聲聽著有些刺耳。
涅祖回答道：「因為他死了，其仇人、後人、甚至稍微有點關係的人，說不定都已經死絕。」
聽著可笑，實則悲哀無解，十三郎默默點頭，暗想那的確不如死了好。
涅祖冷笑說道：「這還是輕的。若再嚴重些，修家便只能以毒攻毒之法，想盡辦法著信徒在香火內增加願力，以新願壓制舊願……你想想結果會怎樣。」
「飲鴆止渴。」
十三郎說道：「願力纏身……具體會如何？」
這話太無禮，涅祖大怒說道：「老夫是魔，求的是大自在！何謂自在？無拘無束心無所限方可。想吃就吃，想殺就殺，想滅世就滅世，連天道都休想拘錮於我，何況區區禿驢。」
涅祖默默點頭，說道：「金烏為昊陽，原本最容易得到香火祭拜，但其
涅祖嘆息說道：「這些都是業，若能及時有所察覺倒也罷了，否則就會演變成業障。願者孱弱，修家強大偏又不夠強大，飢不擇食貪婪只想要更多，不至結境難以察覺願力纏身的惡果，待發現時，通常已來不及挽救。」
「原來是這樣……」
涅祖搖頭說道：「香火難以磨滅但也不是恆久，戒掉則難免神域倒退，感覺如壽元生機慢慢流失，對習慣了強大的修士而言，絕無可能忍受。除此之外，不接香火不等於將以往的願力化解，此患不除，心神難安終日如坐針氈烘爐……那是人過的日子么？」
強如真靈，涅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沉重，神情失落，身形竟有幾分蕭瑟。
十三郎暗鬆一口氣，再問道：「四足如何？」
「打個比方，有人祭拜時祈求信主幫其殺人，所要殺的人是另一名修家的信徒，冤怨相報彼此遲早會發生衝突。再比如，祭拜時許願不可能都得到滿足，尤其那些初涉生境的修士，一心吞食香火提升修為，哪會在乎、也沒有時間考慮信徒怎麼想；如此時間一長，信徒祭拜時或有可能參有怨氣，香火品質更雜，給信主的危害更大。」
「做神仙這般不幸福……」
沒有，就算有，比之總數如滄海一粟，且會隨時間越來越少。
略想了想，十三郎又問道：「業障？因果……強如修士，化解應該不難吧？」
一句話訴盡神佛之悲哀，但凡享受香火之物，在奉獻香火之人
「四……四足！」涅祖勃然變色，豁然轉過身。
「擺道理？您還差得遠。」十三郎內心冷笑，嘴裏說道：「這麼說完全沒救了？既然如此，修士為何要修香火，從開始就不碰不行么？」
祈福祭拜，對象非仙即佛，小了說也是鬼神靈物，祭拜之人有求千萬種，唯獨不會替所祭拜的對象謀福祉。
涅祖再度失聲，半響才嘆息一聲，老實回答道：「的確。非但如此，不修香火的修家如能邁入涅境、或者再進一重的話，其強大往往超乎想象……」
十三郎大感意外又覺得好奇，說道：「前輩怎麼沒有出家？」
「你見過它！」
心中亂想，十三郎忽覺得這件事很有趣，譏笑道：「哈！這是自找的。」
幸災樂禍不算本事，十三郎因此稍感愧疚，說道：「前輩能否詳細解釋。」
涅祖底氣不足，說道：「九成九如此。」
涅祖說道：「事實上，修家如察覺到有此類信徒存在，常會想方設法將其延續，如保其富貴平安子孫昌盛，修家機緣平安等等；但也正因為如此，此類人等信念越來越虔誠，其訴求中包含的願望也越來越多，直至讓人厭煩至無法滿足，最終會因慾望而毀滅。」
十三郎說道：「但還有例外，可對？」
十三郎聞之眨眨眼睛，問道：「金烏與前輩，孰強孰弱？」
求者之所以求，在於其所知不如被求
十三郎喔喔應付幾聲，放開此節追問道：「既如此，為何又要修香火？」
涅祖一愣，隨後笑著回應道：「如特指滄浪那一隻，因其第三足被毀，不怕你轉告他，老夫即有聖蓮在手，當穩勝其一籌。」
神佛若非全知全能，誰肯祭拜？
十三郎啞口無言。
想著想著忽覺得很有趣，他問道：「就沒有辦法了？乾脆自揭其短，讓信徒專心為信主祈禱如何？」
沉思良久沒什麼頭緒，十三郎無奈說道：「請前輩教我。」
「這個……真夠難的。」十三郎想說這就是沒有兌現的保單啊，知道他聽不懂才沒有笑出來。涅祖顯然誤會了十三郎的意思，說道：「難的不止這點，就算祭奉香火的人還在，難道讓修士不修鍊，整天為了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忙碌？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涅祖肯定點頭，回應道：「當然算，那樣產生的香火品質最佳；哪怕信主存活的時候無法享用，死後也可得到實惠。但你別忘了，這種情形無法長久；對凡人或低階修士而言，十年百年已算虔誠，然而對修士來說，最弱的生境修士壽元也以數千年計……時間一長，誰能堅持得了？」
十三郎仍不服，辯解道：「有人受恩無力報答，替恩主豎碑立牌日日祈禱，難道不算一種？」
涅祖沒有推辭，說道：「香火包含願望，吸收香火等於吸收願力；將來你如能達到那一步，會知道
求神問仙，祭祖拜鬼，人們表達虔誠的同時都會許願；祭拜時不求什麼，這是一個很少有人想到、想過的問題。
對祭拜者而言，被祭拜者之所以被祭拜，是因為他們全知全能。沒有難得住他們的難題，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沒有殺不了人，沒有破不了災厄。
涅祖無奈搖頭，說道：「願力不是殘念，但與之有幾分類似。其可怕在於更無從琢磨，且與修家融合日久，早已經分不開。具體講的話……饑渴時飲水食鹽、煮水鍋漏、沙上築屋，泥內捉鰍，你說滋味如何。」
「碧落很重要。」十三郎心裏默默寫下這句話，又問道：「山君呢？」
「也不是絕對沒辦法。」涅祖心情大好多說了幾句，言道：「如佛宗，其道義精髓在於一個『苦』字，虔修僧侶所求最少，為佛祈訴卻最多，因此禍患最少……嘿嘿，老夫不能不承認，禿驢最擅蠱惑人心，苦海之說，很是騙了不少人。」
黑暗中劃過一道閃電，世界打開了窗，十三郎驚呼，感慨，神情嘲諷稍顯黯淡，仍有幾分疑惑不散。
「為什麼不是你教我？」
十三郎問道：「金烏如何？以晚輩的印象，應與香火無關。」
十三郎感慨著，問道：「是挺麻煩。前輩封鎖亂生海輪迴之路，就是為了尋找破解辦法？」
這是實話。許願
涅祖回應道：「你在亂生海待了那麼久，怎會不明白其後果？」
十三郎皺眉說道：「願力就是殘念？說句心裡話，晚輩並不覺得它們有多可怕。」
涅祖嘲諷道：「虧你自負聰明，有求無應不生怨言，世間哪有這樣的信徒？世間神佛千萬，香火給誰都是給，你當那些信徒是傻子么？」
涅祖輕蔑一笑，說道：「雞鳴狗盜，為虎作倀之徒。」
十三郎疑惑說道：「戒掉不行嗎？不接納香火，難道做不到？」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真的沒法忍么，所有修士都修香火？」
神仙幫人賭錢……十三郎默默嘆息。
涅祖聞之微愣，暗自琢磨著，神情漸露幾分喜悅，誇讚道：「難怪百花說保你對老夫會有好處，僅此一句妙語，便不枉老夫一番苦心。」
莫名其妙的話，涅祖完全明白其意，黯然回應道：「沒錯，自找的。」
有人求子，有人祈福，有人問財，有人樂安；有人祈保家國，還有人懷恨誓發毒咒，願有千種萬條條條不一，真仙真佛也難以數清記全。十三郎不喜求人，祭拜祈福等事與他不沾邊，自也懶得去理。
誰見過有人拜佛的時候祈禱佛祖平安？可聽過有人上香時許願神仙長壽？
涅祖張口結舌，支吾半響才說道：「當初老夫見識淺薄，神域威力太過強大，別人有，你沒有，同階永遠墊底，豈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