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八十一章 晴日好出行
水仙宗上劫雲聚集的時候，離宗數千里之外，小不點回身望著那處風雲捲動，失望說道：「化神雷劫啊，不看可惜了。」
童埀再度失笑，說道：「夫人誤會了，別看少爺……其實不太會煉丹。要方子是因為想找……咦？」
十三郎一把抱住女兒，笑著說：「幹壞事，當然要變變臉。」
……
和尚覺得有些不妙，忙點頭道：「玩笑話。」
這與見識高低有何關聯？慕容沛不懂這句話。十三郎每次上去都被天雷打成焦炭一樣半死不活，不是雷劈是什麼？說起來談論這件事不是一兩個人，有那位玲瓏姑娘大嗓門四處吆喝，水仙高層人人覺得，十三先生多半得了失心瘋。
和尚目瞪口呆，心裏想這哪兒和哪兒，又沒人逼著他上去；再說了，和你有啥關係呀！
嘴裏說著勸解的話，童埀抬頭看了看天，自己卻不禁犯了愁。
隨口接了句，慕容沛沒留意到童埀目光連連閃動，懶懶問道：「在煉什麼丹？看夫君的樣子，很當緊。」
十三郎仰望層雲漸動，感慨說道：「雷后必晴，好天氣來了。」
「夫君是擔心……」
似乎想到什麼要緊事，童埀愣愣目光望著前方，半響沒有再開口。
輪椅緩緩而來，兩側神驢踱步，蛤蟆縱躍，如哼哈二將牢牢拱護。椅中十三先生形容憔悴，臉上不少地方皮黑且透著焦意，彷彿被火燒過一樣。推椅的人一身大紅，走動彷彿一團火焰向前燃燒，赫然是那位脾氣火爆的玲瓏姑娘。
「妾身的意思是，為什麼這樣修鍊
童埀夫妻苦盼晴天的時候，不凡大師正與污道說著同樣的話，語氣比怨婦更加憂傷。
十三郎拍拍她的頭，說道：「爹爹破境會比他厲害，妞妞可以看個夠。」
「不用擔心，只要掌門破境成功，水仙宗大興指日可待；眼下這些麻煩事，就當是考驗好了。」
污道罵著，腳下輕點身形飛至那片陽光之井中，蹭光同時不忘嘲諷，懶洋洋說道：「十息，多一分老道便認輸。」
和尚怒道：「既如此，請你滾出去。」
「一點晴的跡象都沒有啊，真麻煩。」
童埀心裏想著什麼，隨口回應道：「毒丹。」
「天兆，劫雲！」
慕容沛神情有些驚恐，說道：「少爺幹嗎主動去被雷劈？」
修士道法神情，但無本事長期改換天時；天要下雨，水仙宗沒辦法撥開萬裡層雲，如此便意味著沒有陽光，沒有陽光就好比把稻子埋進旱地……基本等於絕收。
污道說道：「昊陽神輝，順天意者方可得……咦！先生來了呵，今日不上天空修行？」
「荒年之後是豐年，大治前，誰能不經歷幾天苦日子。」
三山老人閉關不出，不說外界，水仙宗內部也有異樣聲音。放在以往，為衝擊化神不要說兩三年，二三十年乃至兩三百年也不為過，絕無人敢說二話。現在不同，因閉關前三山就曾放出話，要在五年之內完成這件事，成不成都有說法。正因為此，嶺南三國原本不可能安定的局勢暫時平穩，只等三山破境。
「還下啊，老不停可
「這是……天兆！」
……
和尚冷笑說道：「腌臢道士自甘井底，和尚羞與為伍。」
「今天的雷與我們都無關，敢不敢上都沒有用。」
童埀的信心沒什麼根據，理直氣壯，或根本蠻不講理。
新老代謝是不變旋律，每隔十年，凡俗世界新一批小娃誕生剛好至適合修行的年紀，水仙宗便會開山收徒，為宗門補充新鮮血液。沒有足夠炎炎蟲作為「軍糧」，連帶影響可謂深遠得很。
火玲瓏冷冷說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找事？」
「也許外域和這裏就是一個世界，誰知道。」
對嶺南絕大多數宗門而言，因要飼養炎炎蟲，夏季保持晴暖天氣顯得格外重要，眼下已是春夏交接，再不出陽的話，一年可就被耽誤了。
童埀說道：「少爺吩咐的事情，要煉製一種令生機精華慢慢消散的毒。」
小不點抓住爹爹的手，順勢上躍說道：「一言為定。爹爹幹嗎又變臉？」
火玲瓏轉過頭，望著和尚說道：「玩笑話？」
「化神哪有那麼好沖，你倒信心十足。」
污道淡淡說道：「本道順應天機，豈會做那徒勞之事。」
「這般歹毒的葯，少爺要來何用……」
時間過了大半，三山那邊仍無動靜，各種流言蜚語漸漸響起；後果是，水仙宗要麼因為第一任掌門成道之地而名垂萬載，要麼因為嶺南再度崩潰，徹底成為一個笑話。
童埀解釋道：「幾種外域來的材料，環境與我們這裏不同，藥
驚呼中，天空雲層陡然翻動，四面八方，千里之地黑雲卷盪，齊齊朝頭頂方向匯聚。耳邊，悶悶沉雷無跡響起，密集如千軍鼓點。
連童埀都說「不知怎地」，慕容沛不專丹道，沒有追究的心思，說道：「莫師當真奇思妙想，難道外域的太陽與這裏一樣？」
污道一愣，神情微僵。
這算什麼說法？不對，這兩人什麼時候成一夥的了？別說道士不解，和尚旁觀也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開口規勸道：「一句玩笑話，火姑娘……」
和尚大怒說道：「有本事你別來。」
推著輪椅上前幾步，火玲瓏鬆手走到污道面前，居高臨下的目光如同神祗，又說道：「是不是想打架？」
「雨什麼時候才能停呢？」
慕容沛微楞說道：「為何煉毒？」
體胖的人，無論仙凡皆會厭倦厚重，仰頭望著如棉被一樣快要壓在山頂的黑雲，和尚念經的興緻都沒有，想著心煩陡然喝道：「佛祖在上，給我開！」
污道不理和尚抱怨，仰頭望著徐徐合攏的天空，伸出手去空抓了一把，神情唏噓說道：「看，多像一隻蛙。」
化神一喝，天地為之變色，和尚上方雲層翻滾，很快掀開一片澄凈天空，射下一圓暖暖陽光。得其沐浴，大肚和尚愁容暫去，身軀好似鏡子將陽光反射開，如一尊金光閃閃的佛。
童埀習慣稱呼十三郎為少爺，嘴裏信心十足說著，
火玲瓏說道：「大師佛法無邊，肚量寬宏，好否請您上去與天雷拼一場，之後小女子與您說句玩笑話。」
「三月苦雨不停歇，和尚快要發霉了。」
愁雨連綿，天色陰沉，慕容沛依欄遠望，神情有些無助。
許是因為童埀，又或別的什麼，慕容沛內心莫名微寒，猶豫說道：「夫君與少爺親近遞得上話，應勸勸他不要誤入歧途才好。」
嬌妻比老師更能奇想，童埀聞之失笑，回答道：「也不是不可能，兩界本就連通……嘿，也許兩邊的太陽根本就是一個，誰知道。」
童埀憤怒喝道：「婦人之見！那叫修鍊，什麼叫被雷劈。」
聽著道士調侃的話，十三郎微微一笑不願搭理，大灰冷目斜瞥不屑搭理，胖胖呱呱叫喚幾此，聲音同樣顯得有氣無力。
「今年是開宗年，唉……」
「少爺說行，那就一定行。」
留意到童埀神色擔憂，慕容沛小心翼翼指指天空，說道：「……又上去了？」
「怎麼會。」童埀察覺到愛妻擔憂，回過神寬慰道：「少爺要的不是葯，而是有可能造成這種效果的方子。」
並宗戰後第三個年頭，本該乾爽漸暖的時節，老天爺不知為何動了愁緒，自年初就沒有正經開過眼。如今作為水仙宗小半個當家人，慕容沛的臉不比天空更晴朗，心情如那些細絲一樣連綿無解。
……
煉丹需看陰晴？慕容沛疑惑不解。
污道心裏已明白但又覺得犯傻，囁嚅說道：「此事與姑娘無關……」
童埀一愣，說道：「……少爺上次的傷還沒好，
火玲瓏冷笑說道：「怎麼，大師不敢……嗯？」
慕容沛越發不解，說道：「要方子，少爺要自己煉？」
「禿驢，道法自然都不懂。」
久雨後天晴，正該出行時。
有人忍不住，火玲瓏抬頭望著污道得意洋洋的臉，說道：「想打架？」
……
「此事？」
童埀不知何時從裡間走出來，胖大的臉上堆滿疲憊，仍不忘寬慰夫人。
和尚道士同時色變，舉頭看向天空。
童埀回答道：「天晴才好煉藥。」
污道說道：「你開的井，本道怎敢居功。」
童埀振振有辭說道：「少爺從來都這樣，不走尋常路。」
「雨怎麼還不停？」
事情本不至於此。水仙宗雖不算超級門派，好歹有著數千年底蘊，怎會因為下幾天雨就愁成這樣。問題歸根結底在於並宗之戰，一來水仙宗損失大量弟子，二來並宗后的嶺南儼然以水仙宗為主要支柱，未來各種事務操辦繁雜不堪，需要更多人手。最後一條最惡劣。當初因為十三先生要求，整個嶺南炎炎蟲險被其一人收刮殆盡，已到了非補充不可的程度。
「少爺是雷修，上去為了感悟天雷。」
夫妻多年，慕容沛早已明白男人暴怒時需要順著來，有怨氣大可回到閨房再收拾，不怕找不回面子。輕輕攬過男人的手，童夫人低聲細語不掩憂慮，說道：「以天雷修雷……自古從未聽說過。」
這樣的話說出來，意味著討論沒辦法再繼續；慕容沛拉著童埀的手緊了緊，說道：「不說這些，夫君為何也盼著天晴？」
和尚輕蔑說道：「有本事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