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八十八章 超越身高的眼睛
「既然如此，麻煩先生指點一下只迷途羔羊，帶我入道吧？」
十三郎說道：「我明白，反正蠻尊在你們手中，沒有我，該做的事情還能做。」
十三郎沒有回答這句話，目光穿透牙木的身體射向遠方，輕輕……輕輕嘆了口氣。
牙木愕然說道：「你……早就準備好了？」
……
「我害怕靈魔發生大戰。」
話說到一半，牙木神情已經大變，騰的躍起，驚恐大呼道：「你……你不能那麼干！」
「說到底，還是因為拳頭不夠大。」
十三郎目光漠然，似乎根本沒看他，但又似乎看透到其心裏去，淡淡說道：「殺我很難。而且，嶺南還有一個我。」
「我要做的事情，不管牽連到誰，都會一直做下去。不用說，這件事加上靈域正在發生的事，註定會有一場巨大波瀾；出於多種考慮，魔族一定會在此過程中給予我幫助，為此能夠不遺餘力。」
十三郎翻手拿出一枚玉簡，交到牙木手裡說道：「我想說的是，要保證事情不出大錯，首先要有一個好的出發點。」
十三郎平靜說道：「我知道，否則你已經死了。」
「魔族希望事情被鬧大，越大越好；為此你們不僅會幫我，也會暗中推波助瀾，甚至施展陰手。然而站在我的角度，一來事情不能不做，再一條，無論多麼不在乎別人看法，總不會想背負『引發靈魔二次開戰』這樣的歷史罪責。」
十三郎平靜點頭。
「我……靠……」
人家說，美人一笑百媚生，粉黛無顏色；十三郎不是美人，他的笑容也不會讓人羞慚自愧，相反只覺得溫暖寧靜。牙木心裏有沒有寧靜不知道，但他的確看上去不再像剛才那樣驚恐，甚敢發出嘲諷。
「人間煙火
牙木思忖片刻，說道：「能不能告訴我，你憑什麼這樣講？」
十三郎回答道：「是我想讓魔族做的事，還有一點建議；其中細節可以改動，方針方向不能變。你可以把它理解為：一個好的出發點。」
牙木神情微僵，說道：「什麼意思？」
「傳送過來的時候，我知道那名魔修、後來幾人所講的話都是故意的；由你率領學子試煉，友情一方面，故意的成分同樣站主體。此外還有蠻尊與嚴萌，我雖然不知道老祖宗如何安排，但能猜到她老人家的打算。」
帶著一絲疲態，十三郎再度說道：「請你轉告她老人家，與這件事情有關的一切，要按照我的計劃來。」
牙木無辜說道：「那你說，我該怎麼做？」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不可否認，世外之地門下也有劣徒，當然會有選錯的時候；像我這樣的好人，他們不應該那麼做。不過不要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覺得，他們在這方面做的還不錯。」
魔魂聖子希望這是一場「秀」，神情惴惴說道：「放心，這兒沒有人偷聽。」
道院身為靈域頂尖大勢力之一，擁有無可想象的實力與號召力；蠻尊身為道院九尊之一，如莫名其妙被魔修所殺，其後果可想而知。這些都不難想，十三郎的話因而很容易理解，真正令牙木疑惑甚至迷茫的是，他看不懂十三郎這是怎麼了，為何區區數十年好像變了個人，如此冷漠絕情。
三歲孩童？賣弄？
牙木憤怒叫道：「知道了知道了，嶺南還有一個你對不對？你
牙木心不在焉，神識輕掃發覺玉簡被下了禁制，問道：「這是什麼？和你說的有什麼關係？」
十三郎漠然回答道：「魔族衰竭不是、至少不僅僅是因為真魔氣，不然也不會誕生那麼多驚艷之士。我看過那幾名學子，他們比普通魔修要強一些。」
這話何其絕情？牙木氣極、憋悶之極、又因為驚嚇委屈之極，無奈說道：「但我肯定，如果把這些話報上去，會有很多人想殺掉你。」
心裏稍稍組織一番，十三郎誠懇說道：「靈域實力日益增強，靈魔雙方，局勢越來越傾向一邊；這般情形，魔族希望靈域因內耗而被削弱。這種事情我明白，也理解老祖宗、或者其它魔族長老的立場。」
「實話告訴我，類似這樣的……手段，你準備了多少？」
見他如此……牙木有些失落，有些失望，有些酸楚，還很憤怒。
聽到這裏，牙木哈的一聲笑，戳著手指說道：「比如：你！」
十三郎毫不留情說道：「對我用這一招，你還太嫩。」
用冷漠絕情形容一名道院學子對魔修的態度或許不太適合，但有以往那些經歷做基礎，十三郎在牙木心裏的地位確如手足兄弟一樣，早已沒有了靈魔觀念。
牙木有些茫然，接過玉簡隨口說道：「好心辦壞事的例子，海了去。」
稍稍緩了緩，十三郎繼續說道：「除此之外，世外之地還會派出入世弟子，四方走動查找那些巨梟魔頭；如遇到凡俗宗門沒有察覺、或者不便於處置的時候，他們也會出手。」
抬起頭眺望著遠方迷濛，橙色月光下，十三郎彷彿看到一片血海汪洋，
牙木實在沒辦法聽下去，神情悲憤叫道：「本聖子不是那塊料，別再說教了行不行？直接點，你到底想說什麼？」
牙木茫然說道：「缺少真魔之氣，魔族衰竭勢不可免，如之奈何？」
十三郎不理他，繼續說道：「每當靈域發生劇變，比如說雙盟道院如果哪一天打起來，三大世外之地便會出手，聯合起來將引發禍亂的一方鎮壓。歷史上不乏這樣的例子，有梟雄人物試圖一統江山、或幹些註定帶來極大變動的事，結果都沒什麼好下場。」
「以前我也這樣想，直到不久前。」十三郎搖著頭，說道。
十三回答道：「我不想那麼干。所以，除非老祖宗手裡掌握著足以在極短時間內徹底改變大局的底牌，就應該會認同我的說法。」
牙木張口結舌，半響才說道：「啥意思？」
十三郎神情放鬆下來，朝他笑了笑，說道：「破天觀，修天算之術，連天都能看透，這麼點事情算什麼。」
「自從少飛告訴我老師的事，我就明白魔族一直在等著某些事情發生，但是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
「講講無妨，能不能入道，得看你的悟性。」
……
十三郎回答道：「靈盛魔衰，大勢如此；不計這些，如今外域戰局初定，無論燕尾、咔吧還是蠻荒巨魔，我都有辦法說得上話。假如有必要，我可以把魔族從四方聯盟中剔除，甚至能將妖靈大陸修士引入滄浪。」
十三郎望著他認真說道：「我知道魔宮是故意的。」
聽了這番話，牙木沉默很長時間，又問道：「先生還沒有告訴我，這算不算威脅。」
十三郎搖了搖頭，神情掩不住有些疲憊，目光卻如釘子一樣有力，聲音平靜而堅決。
「
魔魂頹然坐倒，喃喃自語般說道：「先生有沒有想過，這樣下去，魔族只會越來越危險。」
「沽名釣譽，佩服呀，佩服。」
如此自戀自憐，牙木還能說什麼。
牙木聽得雲里霧裡，忍不住說道：「喂喂，你不是真想和我說這些吧？要做和尚你去，本聖子沒興趣。」
牙木酸酸說道：「學院是不錯，可是你跑了……要不，做完想做的事情后，回來吧？」
靈魔為仇萬年，彼此間的懷疑與防範深入骨髓，非一日之功所能消除。四方聯盟于危機中誕生，的確給雙方關係帶來轉機，但若就此以為靈魔走上和解道路，想法未免太簡單。
十三郎平靜回答道：「能看破，就一定能找出辦法破解；事實上，對我而言，凌壓魔域比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容易得多，只看想不想、願不願去做。所以，假如魔族非要理解成威脅，那就是。」
望著那張平靜的面孔，牙木楞了半響，身體忽然間一陣顫抖，內心不寒而慄。
牙木愣愣看著十三郎，半天不能言語。
十三郎嘲諷說道：「我怕被人偷聽？」
十三郎說道：「聖子別忘了，我是破天觀賈鳴。」
「學那些和尚、道士、隱者？」
牙木嘲諷說道：「原來你也會怕死。」
十三郎說道：「你一定要把我的話解釋清楚，以免他們鑄成大錯。」
牙木嘎的一聲慘叫，險些當場暈倒。
牙木目瞪口呆，支吾半響才終於苦笑說道：「你知道的，這不是我的想法。」
牙木憤怒說道：「
十三郎內心輕嘆，認真說道：「我害怕魔族誤判形勢，認為有機可趁。我害怕老祖宗雄心太過，因為此事生出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或其睿智，但是這麼大的事情，魔王宮不會讓她一人說了算。此外，我害怕老祖宗心愿了結，不能再如往日那樣強大，或乾脆甩手頤養天年。」
十三郎淡淡說道：「交往一場，無論是否知情，我都當你不在局中。所以請轉告老祖宗，不要拿我當成另一條火引，絕對不要。」
牙木神情微變，說道：「這算是威脅？」
「這是怎麼了？」
十三郎不為所動，淡淡說道：「我能這樣做，就能反過來。而且我始終認為，一個種族、一個國家、一個如此龐大的域，其生存不能寄托在敵人衰弱，而是如何讓自身強大。」
「你也會怕？你為什麼會怕？本聖子沒記錯的話，剛才你還說我講的事情與你無關。」
……
無視牙木表情如何可憐無辜，十三郎說道：「我研究過世外之地的歷史，發現他們的宗旨一直未變，三家齊心協力，聯手保證靈域穩定。換言之，只要不發生太大變故，他們才是真正不入世的宗門，足以配得上世外兩個字。」
「不久前怎麼了？先生一朝明悟真道，就此超脫世外，不食人間煙火了么？」
發泄般一通質問，牙木冷笑說道：「現今你可是香餑餑，靈魔都在搶。」
牙木目光閃亂，偶爾瞥一眼十三郎淡漠的臉，神情彷彿被毒蛇咬了一口，趕緊移開到別處。
十三郎平靜說道：「有好的出發點雖然未必一定會有好結果；但如果反過來，出發點是錯的，結果就一定不會好。」
十三郎回應道：「我說過，殺我很難，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