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問道于茫茫
這些是經歷，最後一件事與夜蓮有關，萬世之花渡過三重雷劫，如今已成功進階化神。但她在渡劫時受了傷，此刻正在洞府療傷，暫時沒能露面。至於飛殿下，一來他的狀況也不好，二來因為夜蓮不能出場，神師婆婆未到……
霞公主指著峰外群梟，說道：「讓我想起金絲雕。」
內心默默表達讚歎，十三郎說道：「關係都是人說的，朋友還是主任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認為人類了解自己，就像它們自己認為很了解人類。這種了解……怎麼說呢？假如你認為對一種生物不夠了解，偏偏那種生物極其危險，會不會放心與之相處？」
需要提到的是，魔族與咔吧萬年為敵，且咔吧人秉性中便有固執的一面，間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此行魔使特意將懵懵懂懂的三卡帶來，目的便是說服咔吧族那位神師婆婆。
「人人都覺得自己最聰明，呵呵……變化真的很大。」
戰鬥結束，因為要等候十三郎歸來，峰頂高手各自開掘洞府暫居，有些乾脆在鬼梟洞穴安身，壟斷山峰的最上層；同樣因為戰鬥結束，之前被驚走的鬼梟三三兩兩飛回，望著山崖上多出的不少洞口，憤怒嘶鳴著。
講到這裏，霞公主神情有些愧疚還有些得意，拉著十三郎的手臂說道：「哥哥不在場，想做也做不來。」
一張感情牌，目標為那些普通人，另一張為赤裸裸的利誘，專門針對如燕山老祖這樣手握重權的大拿。魔族行事從不拖泥帶水，簡單，直接，直指要害。
十三郎說道：「沒錯，但那不代表什麼。」
……
後面的事情順理成章，大群修士不懼妖禽攻擊，一路飛馳；沿途，他們將十三郎安排好的六名魔修與關、黃二人收撿起來，最終趕
事關重大，兩族不能不仔細權衡；在與魔族一方商量的同時，他們沒忘記與靈修勾勾搭搭。以燕尾來說，此番接洽，霞公主趕赴金山，燕不離則與靈修約定，並點名要夜蓮出面。據說，關於靈修使者必須夜蓮這一條，是燕山老祖親口道出的要求，原因連霞公主都不是太明白。
霞公主問道：「為什麼這麼講？」
「哥哥離開后，這裏主要清理戰場，處置傷員俘虜什麼的，別的都還沒來得及做。」
「六方會談，有何不可。」
霞公主好奇問道：「這又是為何？」
重禮從來不白送，魔族要求兩族做的事，霞公主沒說，十三郎也沒問，彼此心知肚明。
十三郎回答道：「人……人連自己的想法都顧不過來，哪在乎幾隻鳥怎麼想。」
十三郎說道：「人類一旦久居此地，只要不對鬼梟展開大規模殺戮，這些妖禽就會慢慢適應；到時哪怕人類很弱小、身邊沒有強者守護，也不會攻擊。」
七十年，足以讓任何有心求變的人從根子上改變，當年那個稚嫩莽撞的公主已成為一方領袖，言談舉止皆有大將之風。反之當初領先其不止一截的黃花女變化不多，雖更精細，興止言談中的草莽氣息反比當初更濃，鉛華深重。
十三郎輕輕嘆息，心神從那種空靈無思的狀態中回歸，對霞公主歉然說道：「還沒來得及問，你們怎麼能這麼快趕到？」
十三郎拍拍她的手，說道：「已經很好了，我知道他們有多難纏。」
十三郎微愣，很快意識到什麼，苦笑著自嘲，或者嘲笑某些人。
「咦！不叫了？」小不點驚奇叫著。
十三郎神情有些疲憊，感慨說道：「禽獸與人最大的
霞公主點頭應承，說道：「是這樣的……」
十三郎說道：「鬼梟就是例子，它們認為人類接受了它們做鄰居，所以收斂敵意。它們以為這樣就可以維持和平，進而能保有它們的家。」
霞公主身形微頓，回答道：「那人現在受拘劍閣，哥哥為什麼問起他？」
「認識到人類不與之為難，它們害怕自己的叫聲激怒這些強大的鄰居，所以不叫。」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你先把消息回報給老祖，請他派人把左宮鳴送到斜谷，等這裏的事情稍稍安定，我會讓大家也都去那裡。」
難道是要久居？
事情要從靈魔斗間說起，齊飛夜蓮代表靈修與燕尾咔吧聯絡的時候，魔族一方沒閑著，早已著手對應部署。
霞公主只是笑，耐心等著十三郎答覆，不與之爭辯。
「少爺……先生，回來了呵？」
霞公主答應著，思忖著，忽抬起頭，俏臉滿是震驚。
嘶鳴包含質問，山峰靜悄悄的，沒有人出來與之理論，連一聲回應都欠奉。鬼梟在人類眼裡、正如這些人在它們眼裡那樣討厭，尤其那種嘶鳴聲聲凄厲，令人心浮氣躁，好不心煩。然而道法神奇，修士遠比鳥兒更有辦法讓自己更舒適，加上他們有更重要、更偉大、遠非禽獸所能理解的大事要做，自然不屑於理會。
增援隊伍首先趕到事發地，也就是斜谷，結果遇到留守周星星與鞏固；一番詢問后，憑著當年的記憶，對牙木的了解、進而對其奇怪行止做推斷，或許還有心中的那一抹思念，霞公主認定那個世外高人就是十三郎，內心震撼的同時稍稍
黃花女不屑一顧，嘲諷道：「拜託公主，說它認主更合適。」
十三郎沒有直接回答，停下腳步反問道：「當初金山之戰，有個叫左宮鳴的火焱修士，還在不在？」
「知道我們、尤其小不點不喜歡，所以不叫。」霞公主在一旁打趣。
更奇妙的在後面，當山外再有鬼梟飛回、發出那種狂叫的時候，山崖內便有鬼梟以嘶鳴回應，細心的話，似能聽出其中含有斥責意味。不久，經過試探的鬼梟漸漸消除疑惑，小心翼翼回到自己的家，變成規勸同類的一員。
「公主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相比靈修，魔族籌碼主要有兩個，其一，魔族將十三郎在魔域的消息大肆宣揚，逐步在外域形成一種氛圍：當初那位親手締造四方聯盟、與咔吧燕尾關係密切的十三先生，如今是魔族的人。
霞公主表示同意，說道：「了解是信任的基礎，可事實上……我知道了，它們以為自己了解，且認為人類了解它們。」
終於，有鬼梟忍受不了幼鳥呼喚的煎熬，冒死一頭扎進屬於自己的洞穴，一邊安慰驚嚇過度的幼崽，同時以更加尖銳的嘶鳴警告所有聽到的生靈：絕對不要過來！
「四方聯盟能夠組建，再多些人也無妨……」
好在危機自此化解，人們的心境放鬆下來，走走停停，停停看看，一路指指點點，如此閑情之下，凄凄山景似乎變得鮮活起來，倒也不顯得難看。
為防意外，燕尾私下修了傳送陣，將金山與斜谷附近連起來，等若能夠同時監察靈魔雙方。然而事情奇妙，當初修建傳送的目的不是為了救人，關鍵時刻卻有奇效；當距離跨界傳送較近的金山接到靈魔傳送被摧毀的消息后，霞公主第一時間
這句話有深意，四方聯盟已有裂痕，十三郎帶名鳳女回來，實難不讓人生疑。
「戰爭嘛，事情多，變化大，自然過得充實。」
黃花女不信這個，說道：「那是因為害怕，換那些弱小的人來試試，肯定被吃光。」
十三郎抬頭看了看，回應道：「會恢復的，很快。」
鬼梟這般想著，嘶鳴愈發憤怒，聲音愈發可憐。不舍舊居者多有幼崽或者鳥蛋留在崖洞，也不知死掉、碎掉沒有；如今絕大多數鬼梟都已離去，相比駐守山頂群修，這些鬼梟弱小不值一提，縱有萬般仇恨亦只能壓著，偶爾發聲或者靠近，也如受驚的兔子一樣快速離開，生怕碰到什麼可怕的事。
一隻沉默的殤女突然開口，幽幽說道：「所以，人在這裏久居后，鬼梟不襲擊人、就會傳承記憶保持下去，再也不會襲擊人；反之，人不殺鬼梟、實際上隨時都有可能將其殺絕。」
……
十三郎噓聲做最後一次感慨，抬頭看看山頂，平復心情說道：「還有點空，講來聽聽。」
十三郎隨意笑了笑，伸手拉住黃花女與霞公主的手，大步走向山頂。
第二條更有針對性，魔族暗中對兩族透露，他們有辦法讓那些臨近化神終點的修士進入其獨有的飛升通道，進而有機會飛升魔界。
山頂在望，山上人影漸漸清晰，之前沒有下來迎接的人遠遠打著招呼，其中以牙木的聲音最響亮，也最無聊。
沒有人過來，山峰依舊那麼安靜，除了鳥鳴便是蟲吟，其它什麼都沒有。很快，見到此景的鬼梟紛紛效仿，越來越多地鑽進山崖，在經歷一段極度狂躁不安的嘶鳴后，山
「哥哥的意思……讓他們參与此事？」
舊友攜手登山踏坡，一路破敗滿目瘡痍，高峻山崖雄壯依舊，倒影卻如垂暮老人般佝僂著腰，透出幾縷習去斜陽才有的凄涼。
「苦了它們。」
小不點早已忍耐不住，好奇問道：「人呢？」
人類的破壞能力有多出眾，此戰中得到充分體現；原本險峻但極平整的山崖到處坑窪，因有無數巨石滾落轟擊，連帶四面都有不少洞穴被毀，來不及逃脫的鬼梟倒了大霉。至於作為主戰場的斜坡，樹倒山摧草木全失，凄慘沒有辦法形容。
聽到那個「閑」字，霞公主神情有些憐惜，隨即換上帶有捉狹意味的笑臉，回答道：「不是只有你們會修傳送陣。」
它們少有機會與人類接觸，對這種生靈的破壞本性還不太了解，因此有些疑惑，仗都打完了，這些人為何還不走。
與魔魂聖子一樣，霞公主對十三郎的信心無比強大，甚至都沒辦法解釋。她覺得，當年情形那般惡劣，當時的十三郎那般弱小，都能一步步將其徹底翻轉，如今聽聞他已經成為比肩化神的存在，破局豈在話下。
這種情形人人皆知，只是很少有人留意、更不要思索深層原因；聽到這裏，霞公主思忖說道：「哥哥的意思是，它們拿人類做朋友？」
宛如一塊石頭落入井裡，砸的不是水花朵朵，而是讓內心生出一抹隱隱的痛。幾個人因此變得沉默，連最跳脫的小不點都不再開口，默默攀山不止。
霞公主回以微笑，目光從黃花女姐妹身上掠過，試探道：「哥哥帶她們來……」
「那是當然，七十年啊，奇怪我以前沒覺得七十年有多長，這次感覺格外深刻。」
霞公主尚未開口，黃花女搶著回答道：「當然不行。」
「偷得浮生半日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