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人間有尾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怒靈遺禍
親滅仇人笑，
「哎呀！」
「啥意思？」黃花女一頭霧水。
十三郎表情釋然，似乎也明了一部分，此時不過得到驗證。想了想，他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喃喃自語。
「汪！」
沒錯，是悸動。與剛才那些連在孩子們身上的供靈絲不同，這條是活的。
「它受不了的。」十三郎隨口說道。
愛侶落人懷。
十三郎關註上官遼的時間比大家短，此刻正皺眉思索什麼，淡淡回應道：「我為試驗而非救他，即便是救，也不符合什麼大義。」
也許不是忘記，而是因為那股銳意在耽擱中失去，敬畏重新抬頭，不如忘記。
低吼變成嗚咽，三殿下委屈地垂下目光，有些踉蹌地爬過來，晃著超大的腦袋挨挨十三郎的腿，似在傾訴著什麼。
「咋樣了？」
「那不是太監？」
「受不了拉倒，死了活該！」黃花姑娘余怒未消。
天大地大，當今滄浪星，有資格憑神識與精神和這股吸力對抗的修士，同樣不超過五人。
意思是：您說的對，本殿下受不了。
「先生……」上官空空叫了聲，看樣子又要哭。
說這句話之前，上官遼已經意識到周圍人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奇怪，但不明就裡；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開始覺得自己有點怪，忍不住再度內視，仔仔細細檢查有沒有什麼隱患明傷。
就像一顆衰弱到極點的心臟，搏動毫無規律；時而有力但不覺得堅強，反如受傷野獸臨死的瘋狂；時而又像快要斷流的屋檐水，一滴一滴如喪鐘敲響。更有甚者，有幾次，十三郎分明聽到有斷
「好像沒事啊……」
十三郎聽懂了，也看懂了。隨著那根供靈絲消散，三殿下原本凝視的頭顱明顯退化，貼近脖子那部分變成虛影，比剛才虛弱不少。這就意味著，假如有人以此法脫困，要麼自己被反噬吸干，要麼代價由嘲風承受，直到滅亡。
奇怪奇妙的是，除了怒，似乎再沒有別的情緒；片刻感受，十三郎自忖換成他或者別人，定會有不甘與怨氣，甚可能像啞巴那樣直接變成怨靈；對方……假如對方是某種存在的話，他一點別的情緒都沒有，只有怒。
「哎你個沒良心的……」黃花女憤慨大叫。
「嗚嗚……」三殿下是個聰明狗，一邊貼著黃花姑娘盡情揩油，一面偷偷觀察十三郎的舉動，眼裡時有凶光閃爍。
上官遼完全不知道十三郎做什麼，來不及準備更談不上反應，只覺頭頂一陣寒風掠過，腦海劇痛翻身撲地，就此失去意識。
十三郎再想了想，決定放棄打算，說了句。
「不準對先生無禮！」廖掌柜先是斥責，后關切問著：「怎麼樣？」
「別怕，不斬了。」
這很正常。一次兩次受創也就罷了，假如十三郎繼續這麼搞，等於要取三殿下的性命，不管是畏懼還是貪婪，它都會拚命。
斬是一定要斬的，廖掌柜早想過請求十三郎為兒子斬絲，但不是這樣蠻不講理的斬。他打算至少先做幾次試驗，被斬絲的人修為逐步提高，斬前做足準備，斬后認真觀察才可。
……
一人一狗對視片刻，三殿下發出
當頭一刀，換來兩聲驚慌尖叫。
上官遼看起來沒事。
「精魄啊……」
「不去！」黃花女一旁搶答。
「後果難測，還是算了。」
……
一個兇狠凌厲，一個沉淵似海。
「應該的應該的，既如此，廖某靜候佳音。」
「先生為何……嗯？」
普天之下，能察覺到的人絕不找過五個，十三郎非但感應到其存在，且能真實體會到內里包含的滔天之怒，萬萬世不滅。
或者說，他是什麼東西？
這其中，最重要的當然是上官遼；廖掌柜自己是族長，雖很想脫困，但恐難堵悠悠之口。話說回來，這個事情不是他說了算，十三郎未必肯幫忙。
內查半天沒有結果，上官遼搖了搖頭，揮了揮手，似乎想把那種「不祥」的感覺揮走。這樣做的好處是，原本他準備不惜一切質問十三郎，現在給忘了。
「嗚嗚……」
十三郎微微動容。
事後追究緣由沒有意義，十三郎心裏想了想，嘗試伸手探向三殿下頭頂。
原本以為，一村供養一隻族靈，上官遼身份尊貴，與其相連的族靈理應不是這一條，結果……
主亡仆苟安。
廖掌柜反反覆復再看幾眼，回過頭朝十三郎誠懇拜謝道：「犬子年少無知，廖某代其多謝先生相救之恩德。」
那是怎樣的一種怒呵！
國破丹心碎，
適才斬絲，因為被切斷的對象只是幾個剛剛修行的小孩子，三殿下受到的傷害微乎其微，猶自因為憤怒現
……
寥寥幾次呻吟，十三郎聽出七八種極怒，個個都能把人活活逼瘋。
「不許再斬！」
「好啊！咦！不斬……」黃花女想想才明白其所指，忙問道：「對啊，直接斬了三殿下的那條線，豈不一了百了。」
黃花女此刻醒悟過來，顧不上理會上官遼死活，撲過來一把抱住大狗，好一番柔腸。
十三郎朝帶來做個「放心」的手勢，這才轉身回頭，有空關心一下上官遼。
十三郎突然出手，廖掌柜大驚失色，竭盡全力才控制住出手慾望；等上官遼倒地昏厥，廖掌柜晃身急忙撲過去，一把將其撈入懷中。
「啊！」
「嗚……」三殿下馬上變了模樣，換上一副討喜神情，歪著腦袋朝十三郎點頭。
他是誰呢？
七情道法日漸精深，紅塵真意每時加厚，十三郎意識到，那個生命與啞巴類似，已經變成一種極其特殊的存在：怒靈！
一面說著沒事，上官遼推開廖掌柜，怒氣沖沖對著十三郎。
這話不太中聽，廖掌柜不敢也顧不上計較，再問道：「聖壇之事，先生？」
天上天下，星空宇宙，絕無僅有，第一怒。
「汪！」
……
按說這樣已足夠令嘲風獸徹底失去理智，但不知是真的因為害怕，還是別的什麼原故，它到底還是控制住了。
「你幹什麼？」黃花女瞪其眼睛，目光警惕。
……
「汪，汪汪汪！」
「麻煩。」事情出乎意料，十三郎嘆了口氣
「遼兒，遼兒！」
「吼……」
也許都是活的，只是那些太輕微，無法感受得到。
「之前受了點反噬，容我休息一晚。」十三郎說著，朝父子二人、還有上官空空夫婦揮手：「都先去吧，明天給你們答覆。」
連聲應著，廖掌柜又問了幾句客套話，未得答覆遂帶著上官遼離開，這邊只剩十三郎一行還有那隻狗，十三郎再回頭，問左宮鳴。
廖掌柜知道十三郎做什麼，因而更加驚惶恐懼，大叫著想要阻止，臨了死死咬牙，最終忍了下來。
一面大叫，廖掌柜手忙腳亂給兒子做急救，護犢、焦慮之情溢於言表；旁邊人自此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個個緊張關注著上官遼的情況，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如何？」
究竟哪裡不同？廖掌柜看不出來，但，就是覺得不一樣。
就好比鴨與鵝，鷹與雕，還有驢、騾等等，這些生物小時候看起來幾乎沒差別，外面很難分辨，但在內里它們明白，自己對「對方」不一樣。
如今上官遼的情形就是這樣，看上去和周圍人別無二致，但在潛意識中，他和別人都覺得，此人與過去、與周圍不同。
「汪！」三殿下晃著腦袋，拚命朝黃花姑娘懷裡躲。
「我沒事。」
「三魂無恙，七魄有虧，損在精魄，再無複原之可能。」
「那怎麼辦？」黃花女頓時傻了眼。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先放著吧。」
殿下突然發狂，尖叫著從黃花女懷裡逃走，一竄八丈遠。不僅如此，它以敵視的目光望著黃花女，不停狂吠。
此時此刻，廖掌柜還
「反撲猛烈，估計我也吃不消。」十三郎說道。
劇變之後供靈絲跟著發生變化，但其整體規則依舊，修為越高、連接的時間越長，供靈絲就越是緊密堅韌。上官遼與那些孩子不同，供靈絲猶如老樹紮根在其靈台，切斷的後果無疑更加嚴重。
……
呻吟悸動，怒氣衝天，除了情緒，供靈絲內還有一股令十三郎覺得恐怖的吸力。因為被斬斷，某種意義上可看成十三郎成為替代品，他在瞬間就能判斷出，假如這股吸力由上官遼承受，最多五息就會變成白痴，超過十息，必死無疑。
他醒了，修為在，神智全，四肢康健，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十三郎被扔到一邊，此刻靜靜感受著什麼。這樣也好，沒有人打擾，他才能細細體會供靈絲內不斷傳來的悸動。
適才查看上官遼，唯左宮鳴神情與別人不同，但他演得很好，絲毫沒在外人面前表露。此刻沒了顧忌，火焱老叟深深嘆息，滿眼皆是敬畏與不解。
這真的很奇怪。
聖壇崩裂當然緊急，再急也不急這麼幾天；廖掌柜的計劃，能說服十三郎更好，實在不行退而求其次，挽留幾日，幫助嘲風多保留幾顆種子。
十三郎是其中之一，卻沒辦法因此而得意，因為他看到，斬斷供靈絲的那個瞬間，絲線的另一頭、趴在地上不動的三殿下猛地躍起，好似被惡狠狠切了一刀，渾身抽搐。
短促尖叫，聲音絲毫沒有剛才那樣的討好與諂媚，只剩被奪走至愛的瘋癲與仇恨，三殿下凄厲大叫著準備反撲，目光與十三郎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