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人間有尾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無魂非命，莫為之憂
十三郎陷入沉默，目光在夜蓮身上來回地轉，慢慢變得有些恍惚，神情也逐漸緩和下來，進而變得古怪。
「……」
如放在人身上，這中標誌叫做人格。
「什麼叫不怎麼樣？」
那樣的話，夜蓮自己的元神算什麼？
一句話詐出夜蓮的真實態度，十三郎的策略很成功，但沒辦法高興起來，相反因此憂心忡忡。
十三郎淡淡說道：「齊飛走不走不是問題，我留了手段防範他。」
「它豈不是我的……」
夜蓮很猶豫。
修真世界奧妙神奇，造出「形似生命」的功法不能說沒有，當然，此類功法通常被列為禁術，因為它違背了生命誕生的基本規律：有引子才能活。
人類常說萬物生靈，山石精怪，自然五行，包括修士所用的法器，當滿足一定條件的時候便能誕生靈智，進而慢慢成長為生命。但要留意，此類生命都皆具備相同特點：擁有本體。
夜蓮回答道：「暫時先這麼著。我會逐步嘗試將他煉入元神，變成我的一部分。」
仙靈長老個個精修，沒有外敵，再不行還有紫雲幫村，聽著合情合理。
一個憑空煉出的魂……這是造物！
「不行。」
十三郎當然懂，正因為懂、而且找不到方法，才越發難以抉擇。
「紅塵意只是一種道法，就算不經過你的身體，比如……比如用手施展出來，效果完全一樣。」
十三郎直指核心，說道：「怎麼能保證不出事？」
功法之說能夠解釋一部分疑惑，但不能讓
夜蓮冷笑說道：「是的話，我會親手滅了他。」
「……不怎麼樣。」
沉吟中，夜蓮堅決說道：「不管怎麼樣，我絕不會讓你動他，想都別想。」
「這是禁術中的禁術，後果無法想象。」
「我知道你是認真的。」
十三郎靜靜地望著她，沒說話，沒動作，目光有些憐惜。
「覺得他怎麼樣？」
「那你還問？」
夜蓮更正說道：「暫時的。」
「當然不是！」
夜蓮放緩語氣說道：「原本齊飛是個問題，現在他也走了，你還擔心什麼。」
十三郎一直認真聽著，接下去說道：「解決三生合一的方法？」
比如石人的本體是那塊石，樹精本體是某顆樹，火靈的本體火焰，法器本體……槍王的槍，十三郎的天絕劍，還有夜蓮尋求復活的師尊童姥，都擁有自己的外物本體。
聽了這句話，夜蓮嘆了口氣，心裏想齊飛生不逢時，怎麼就遇到這麼個角色。
夜蓮二度尖叫，一手扣心一手貼腹，身形再退十丈。
聽了這句話，夜蓮神情有些黯然，幽幽說道：「我說過了，他不是生命。」
「這是我的機緣，也是你的。」
稍頓，她又道：「除了感悟，他對我的修行也有幫助，最近百年，我吸納靈氣的速度每天都在加快，若不然，現在沒可能達到中境。」
這
「……看出來了，它身上有我輸送的紅塵氣意。」
「果然是魔頭。」
知道不是十三郎的對手，萬世之花生怕他已經下了暗手，不僅催動法力護住全身，甚連當初十三郎贈送的龍角都拿出來，激發成盾，將四周完全封死。做完這些，夜蓮仍覺得不放心，五指如鉤緊緊扣心口，隨時準備以命相搏。
……
「……這不一樣，你在製造生命！」
女人終究是女人，再強大的女人也有蠻不講理的時候，面對這樣的女人，智可通天的十三郎也沒辦法，嚴聲警告說道：「這等凶物，現在我都難以控制，如任其成長下去，結果只有兩條：喧賓奪主，或者把你吸成空殼。」
夜蓮徹底呆住，心裏被一股酸酸暖暖的東西填滿，半響不能做聲。
這團東西的本體是什麼，難道是夜蓮？
夜蓮譏諷說道：「我在仙靈殿修行，還能紫雲互通訊息。我不像你成天作死，只要自己小心，能出什麼事。」
「怎麼樣？」本就來的晚，聊了這麼久，升仙台下已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決定非一時片刻能夠做出，十三郎仍不得不催促。
「不是！」
「別說了。」
「別逼我，我認真的。」
必須承認，當反差大到某種程度，本身就是一種極厲害的武器；望著夜蓮的變化，十三郎好不容易沉靜下來的心海盪起波瀾，繃緊的臉也跨了下來。
假如沒有本體，它又算什麼生命？一個魂？
造物啊！真靈都做不到。
「禁術
夜蓮忍了好半響，輕輕說道：「九獄天魔。」
語速極快、兩次間斷的一番話，夜蓮將情形大致講述，臉已經紅透。同時這也解釋了，後來夜蓮為什麼會虛弱那麼多年，需要十三郎不斷補充紅塵真意才能支撐。
「我沒有，再說你也幫了忙。」
「呵呵……剛剛飛殿下與我正在討論一個問題：這些年，你的所作所為算不算作死。」
「不要！」
十三郎解釋著，誠懇說道：「和我一起走。」
比如它會吸納法力，對夜蓮而言就是神輝；再比如它會護主，適才因十三郎的氣息而憤怒，之後變成欣喜與親近；這種靈性著實難得，可當成其除實際威力之外的價值。相比之下，另類的頭一條標誌同樣與此有關，因就十三郎看來，這個東西已經具備了生命才有的特徵：自我！
「強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等於作死，這麼簡單的道理不用我講。」
對面，夜蓮慢慢明白了什麼，索性不再掩飾。
明明符合心意，聽著這番話還是覺得不舒服，十三郎不知該怎麼繼續這個話題，無奈說道：「打算什麼時候處理？如何處理？」
這句話倒算實情。夜蓮現在的情形，好像身體里多了一個儲蓄修為的罐子，在的時候會影響實力，一旦將來融合成一體，相當於憑空提高一大截；換言之，如事情按照其預想的計劃走，結果會很好。
十三郎無奈揮手，說道：「到底怎麼回事？」
越來越不像話。
打
夜蓮猜到十三郎想說什麼，臉紅到發紫，聲音卻斬釘截鐵。
之前只考慮危險，十三郎腦子裡沒有別的念頭，心神一旦從破局中拉出來，他才發現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角色非常尷尬，神情越發異樣。
「嗯？」夜蓮楞住，一時不明白其所指。
十三郎冷哼說道：「貪婪使人失去理智，這東西讓你空有境界，絕大部分修為、精元都被它佔據，有什麼用。」
十三郎笑起來，回頭朝升仙台看了一眼，忽然道：「現在的你如果把力量集中起來，應該能敲響那面鼓。」
最難講的話講出來，夜蓮心情稍稍平復，正容說道：「通過他，我不但有機會明悟生死，還能把三生天賦分離出來，進而找到……」
「我保證，這不是為了叮噹……」
「本來就與你有關啊。」
夜蓮用力點頭，說道：「我想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你也想。我沒見過叮噹，但我不想……你應該懂。」
「……」
十三郎楞住，低下頭去仔細回想了一會兒，再抬頭時面罩寒霜，周身殺意升騰。
「不行的。」
十三郎踏前半步，認真說道；「不講出實情，我一定會動手。」
十三郎實在聽不下去，趕緊擺手說道：「其實我知道，它沒有魂核，不但不是生命，連魂魄都不算。」
「我有把握暫時封住它，讓你可以全力以赴。實在不行我帶你上去，反正還有龍血
「我問……紅塵生志，但這不意味著它能活下來。」
這話很不講理。老實講，夜蓮選擇什麼樣的道路、修行什麼樣的功法，原本就與十三郎沒有半點關係，他們本不應該做朋友，相反應該彼此算計、不能共存的生死大敵才對。
突兀一聲尖叫，夜蓮好似被錐子扎了一下，身形疾晃飄退十丈，美麗的面龐驟變猙獰，凶光畢現。
十三郎眼中厲色閃過，說道：「那我殺了它。」
十三郎繼續說道：「關鍵還在於自身，這個東西……不出事的時候無事，出了事，他們制服不了這個東西。」
「敢動手，我死給你看！」
夜蓮笑起來，眼裡浮現出以往絕不可能出現的神情：狡黠。
夜蓮連連搖頭，說道：「能不能別這麼狂？」
需知十三郎的所作所為得到過夜蓮允可，不帶半點強迫性，換言之，夜蓮的身體、及身體所擁有的一切都應完全敞開，沒理由再產生抗拒。事實證明那團東西並不這麼想，主人的意志固然重要，但它本質上傾向於自己的判斷，這就是生命的最基本的標誌。
「九獄來自極死之地，葬滅後天生不入輪迴；極死如活，就好比陰陽兩極，死後經過你的身體……沾染一絲陽間活氣，之後再我……這裏……別忘了我是三生族，生來具有輪迴氣意；極生極死再加上輪迴之力，最終成就了他。」
萬世之花默默低下頭，稍後默默抬起頭，再認真搖了搖頭。
……
「這樣算起來的話，它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