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升仙有矩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破劫兩道
這麼簡單的道理程睿當然懂，沉吟過後一揖到地，誠懇向老者請教。
「這件事情難度很大。」
老頭及時一瓢涼水，又說道：「還有第二條選擇。」
前朝公主與當代落難王子對比，看上去旗鼓相當，實則迥然不同。根本原因不在於兩者誰的價值更高，而是公主對人只有助益不構成威脅，王子則始終是一根潛在的刺。尤其程睿這種，設身處地想一想，程睿覺得假如自己登臨大寶，恐也不會放心其他競爭者。
退一萬步講，程睿曾為程家候選，掌握大量程氏機密，假如程氏真的表明態度放棄這個人，別的宗族會如餓狼一樣撲過來，將其撕成碎片。
老頭直言相告，解釋道：「這裡有個問題，你需要返回宗族恢復身份，不能重奪大位，至少也要拿到一座仙靈之氣充裕的封地，最好是一座完整星球。」
舒氏一族，可不正符合老祖要求？只要將他們帶回去，條件自然滿足。此外還有，程睿完全可以將舒氏一族安排在自己肯定能獲得的封地內，豈不是兩全、不，三全其美？
我不破境，她可怎麼辦？
這需要傳承，需要一代代弟子幫助實現。
程血衣恍然大悟。
「老夫明白，你不怕死，只害怕不能成功。」
程睿聽后微微皺眉。原因不用說也知道，首先不放心離開，其次他明白自己現在的情形，返宗容易，但想拿到封地、且是條件很好的那種，恐不是說說那麼簡單。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公平地講，此前程睿自甘守護不圖回報，甚連對方的面都不敢求，一方面固然出於心意，自慚形穢才是主因。
老頭兒說道：「你把
「老夫有兩條路，可任選其一。」
算師神秘且修行不易，傳人尤其難尋，需要絕好天資太可；傳聞有言，算師甚至能夠看破輪迴，提前布局在無數年後讓自己的記憶覺醒，實現另一種形式的重生。
程睿認真聆聽。
程血衣說道：「從無一人成功。」
事情到了這一步，程血衣知道自己從開始便被「算計」，眼前這個老頭稱得上神通廣大，把他算的死死的。
「當初抽籤是老夫做的手腳，本該給你開的卦也是老夫所為，從你出現在此地的那天起，老夫便知道你一定會來，勢必與舒家有一場糾結。」
自己與她連面都沒見，就已經害了她？
老頭兒擺手阻止程睿發問，繼續言道：「別問將來，算者只能看出有這場糾結，若能事事清晰的話，算者個個都能成仙。」
此時此刻，程睿心裏只餘一個念頭：沒有自己守護著，她會遇到什麼？
散修還能自由自在，他呢？身上背著程氏之名，註定不能像散修那樣逍遙。他的性格不可能回頭寄人籬下，意味著有宗不如無宗，有姓不如無姓，家業兩無期。
老者聲音飄忽不定，以程睿的修為居然分辨不出來自何方，良久有言。
程睿沒做聲，目光如刀子一樣剜進老頭的心裏去，好半響才森森開口。
關鍵問題在於，眼前事好也好，不好也罷，這個老頭兒操的哪門子心？
程睿到底是宗族血脈，誰能保證一輩子守護不被追究？他心裏很明白，目前之所以安穩，是因為程氏大位尚無人登臨，因此大家不希望自己這個禍
「舒家的事情，老夫多少能點主。另外要告訴你的是，老夫大限將至，還有幾件後事安排；三十年內，老夫會再到此處等你，來與不來，走與不走，全看你自己抉擇。」
有什麼關係呢？算計也好，無心也罷，最終選擇仍由自己來著，既然符合自身意願，被利用又何妨？
絕望的人重新看到希望，那種狂喜的感覺足以將理智提防衝垮成稀爛，熄滅已久的慾望重新染起，程血衣身軀微顫。
也就是說，不管怎麼樣，這枚玉簡的價值皆不容忽視。
指望齊家？別鬧了。程睿在此這麼多年，除講法那次見過兩位不冷不熱的齊家少主，別的時候再為看到過齊家子弟。
……
「我是她老師。」
老頭笑了笑，笑容看上去悲哀寂寞，說道：「你還年輕，體會不到壽元長久但又無力回天的痛苦。」
「程睿謹謝長者教誨，請告知名諱。」
陳睿痴，血衣倔，程血衣無論如何與傻子沾不上邊，生境早過，大把壽元在手，考慮破境理由充足，但若說到生死……早的很。
當時情形，程睿覺得自己用到它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以後，他若登臨大位，免不了需要為宗族大業操心，還是會遇到研究狂靈之氣的問題。
落魄鳳凰不如雞，舒氏曾經雄霸一方，內里不知藏有多少奧秘，知道底細的人、風聞舊事的人，難免要打他們的主意。別的不說，十四年間程睿親手剪除、驅趕的人就不知多少。
老頭神情絲毫不變，狐狸般狡詐的眼睛眨呀眨的，看著讓人沒由
百多年闖蕩，血衣殺者看似威風八面，實際上是因為別人給面子不與他計較，假如程家要解決這件事，他拿什麼去反抗。
言罷老頭稍做沉吟，繼續說道：「但我有老友曾經這樣做，為報血仇反古修行，後來因無法突破而徹底絕望，已自殺三百六十七回。」
「你到底是誰？」
老者聞言頗生感慨，微微一笑站起身，說道：「痴兒，痴兒，這就看你了啊！」
為了她，他心甘情願。
老頭不肯進一步解釋，隨手翻出一枚玉簡交給陳睿，說道：「關於狂靈之氣，那位老友多少總結了一些要領，全部記在這裏。至於將來是否用得到……老夫也不知道，隨緣吧。」
「我該怎麼做？」
「我那徒兒啊，命里註定大劫重重，躲不開，避不了，過後前途無量，不過身滅道消永喪輪迴，沒得改。」
「算者眼中無長幼，你可以叫我靈機。」
算師修行比尋常修家更多兇險，有事往往涉及生死玄關，即便不考慮修行，別的呢？
當面撒謊的事情誰都不會幹，既然他說是，那就是。
程睿一下子愣住，半響才明白老者的意思，神情頓時變得凝重。
老頭兒說道：「那你是否知道，不成功的後果如何？」
每每想到這些，程睿都會強迫自己迴避，多一秒都不敢。
老頭對此心知肚明，繼續說道：「老夫有個法子。」
賭約真能完成的話，自己豈不是又有了奪嫡的資格，且比以往更充分？
「我修算道，怎會做那種事。」
「……」程睿良久不語。
程血衣瞠目結舌，完全想象不出這種事情為何發生。
程睿目光微閃，心裏其實有了論斷，仍恭
話到此處老頭兒嘆息說道：「你是否知道，六宗、仙靈殿，還有外面的許多勢力，從未停止過對狂靈之氣的研究，至今仍有人嘗試反古？」
程睿連連點頭。
現在的他，除個人實力馬馬虎虎外，連散修都不如。
這是約定，也是期限，陳睿明白、但其心裏一時沒什麼頭緒，只對著老者的背影作揖。
老頭兒微微一笑，說道：「以你的身份，應該知道狂靈之地。」
現在不同了，只要做成這件事，天翻地覆！
……
越想越怕，越想越慌，程睿把目光投向老頭，等來一句話。
老頭說道：「老夫可以告訴你，後果很可怕，修為止步但得久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鄭重接過玉簡，程血衣既沒有感謝也未就此事再多問，轉而說道：「請教長者，我與舒氏並無太多交往，該如何說服他們跟我走？」
被程睿驅趕的修士當中，不乏那些天資不俗，修為強悍、甚有凶名在外之存在；這樣做幫了她，但也等於替她結仇，一旦自己遠走或者有事，那些沒有斬草除根的人會怎麼做，後果會怎樣？
「不著急謝，也許將來你會恨我也不一定，至於名諱……」
老頭望著他的表情直想笑，言道：「你那個賭約呀，正好用的上？」
既已表明身份，老頭無需再如以往那樣扮傻充楞，坦然告知陳睿實情。
「怕了？」
「我？我是好人。」
聽了這番話，程血衣多少有些意外，不明白老頭為什麼知道這麼多，更不理解他為何將結果說的如此……怪異。
這就是傳承了。老者行將離世，給那位老友的一生血淚尋個出路，留點念想。
「你
程血衣默默搖頭。
「破劫兩條路，其一按照常規走，尋封地修信力，兩百年內當有所成。」
那就好解釋了。
……
反過來講，舒氏雖然落魄，但其地位日日改善；算師一脈最為大族勢力所喜，舒家女子若能有所成就，將來多半門高富貴。
連稱呼都改掉，可想程睿的心境變化。當然算修不以境界論高低，便是沒有那重關係，這樣叫也不算錯。
對他而言，重新奪嫡不再僅僅是為了一口氣，而是兩個人的真實將來。
這句話說到點子上，程睿修行之路順利，想象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但他看出來老者表情蘊含的意味，絕望令人不忍直視。
今日今事，老頭若不能說個板上釘釘、且讓人信服的關係出來，程睿絕對立施殺手，在其身體上穿出七八個窟窿。
一句話，程睿目瞪口呆。
「不是。」程睿默默搖頭，之後又點頭，神情微赫說道：「不是那種怕。」
不考慮這個，老頭將亡放不下對徒兒的挂念，把目光放在陳睿身上，再合理不過，且做不來假。
修士修行為了長生，假如有一種選擇，能久活但不能再次突破境界，相信絕大多數修士都願意選擇。既如此，為何用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樣可怕的字句？
……
程睿不是太明白這句話，沉吟中發現老者要走，待追問時，老者依然飄身遠去，留下一句讓他興奮莫名的話。
他是她老師，老師！
「您是不是也……」
「您是讓我反古？」
這話純粹是自我安慰，程睿與舒氏何止沒有交往，乾脆連人都不認識。僅憑一腔相思，陳睿莫名其妙叫人家背棄齊門搬家，不被打出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