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吃出驚喜與憂
那邊叮噹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抬起頭，神情有些黯然。
十三郎僵硬地笑了笑，說道：「別擔心，這些不算什麼問題。」
「阿……阿玉？」當頭一計驚雷，十三郎陡然立起。
「呃……她教什麼？」
「又不是幹活，怎麼會累。」
「當然啊。」奇怪十三郎會這麼問，叮噹反問道：「阿玉姐怎麼會認識哥哥？」
叮噹疑惑說道：「可我記得哥哥。」
十三郎神情微變，又像是預料的事情得到驗證，眼神沉重，哀色漸濃。
來到這裏兩個時辰，弄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十三郎有很多問題需要問，礙於叮噹的狀況一直不敢多問……現在他的想法變了，覺得沒必要急著問。
「呱……咕咕。」
心裏不斷提醒自己耐心，十三郎準備扯開話題，忽見叮噹神思幽幽，嘆息道。
稍頓，他說道：「有時突然發生一些事，也會造成記憶丟失。」
「阿玉開始不認識叮噹？也不認識我？」
「怎麼了哥哥，不用看？」
為了形容那隻狼多大多凶，叮噹伸開雙手、連筷子都用上，此時十三郎留意到，叮噹描述當時畫面的時候，眼裡仍有驚恐殘留，且緊緊皺著眉、用力才能回憶起來。
十三郎愕然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裏憨貨果然還是那麼能吃。
提到阿玉姐，叮噹眼裡悲色漸去，滿是羡慕與依賴的神情；像是擔心十三郎不信，她指自己的衣裙說道：「阿玉姐教的。」
「都過去了。」十三郎拍拍她的
意外、但又不算太意外的回答，叮噹想起開心事，笑眯眯眼睛眯成一條縫。
到此叮噹揚起小臉，得意一笑、但又很快低下頭去，嬌羞說道：「從那之後我就開始記事，把與哥哥有關的東西記在本子上。」
「厲害……」
沉浸在思索中的叮噹興緻正高，振奮說道：「那頭狼明顯餓壞了，想抓灰哥和我，結果……哥哥猜結果怎麼著？」
「嗯。」叮噹用力點頭，無條件表示服從。
「哥哥不知道，灰哥根本不像驢，它像人，有時比人還聰明。每次收割，阿玉姐都會讓灰哥來幫我運糧去城裡，根本不用人帶，灰哥自己翻山越嶺到這裏來，有時還在路上摘果子帶給我，厲不厲害？」
十三郎眉梢跳動幾次，說道：「有些事情、有些人可以記很久，有些一輩子都不會忘，也很正常。」
看到十三郎這個樣子，叮噹神色緊張起來，怯怯說道：「我說錯什麼了？」
叮噹愁苦說道：「而且不能用力想，越想越頭疼，頭疼之後忘掉的事情就越多、速度也更快。」
「沒有。」叮噹半點都沒有遲疑，斷然回答道：「分開之後發生的事，凡與哥哥有關的我都……記了下來。」
「後來我的身體慢慢恢復，見到阿玉姐。阿玉姐很和氣，很善良，很會說話，聽了我和哥哥的事情，她告訴我不能這樣下去，要先學著過日子。再後來，
「哥哥想到一些事……」
「嗯。」
「這樣……這樣也好啊。」被抱著的叮噹反比剛才自如，輕吁一口氣，講述道：「是這樣的，當初我發現哥哥不見了，就到處找。找啊找，找了很久也很遠，直到有一天，我在路上碰到大牛，大牛見我可憐……呵呵，那時候的我啊，狼狽的不成樣子。」
「這裏。這裡有問題。」
孤女身邊一頭驢，荒郊野嶺遭遇野獸襲擊，這種事當屬驚心動魄、怎麼都不會忘的那類，叮噹需要集中精神才能想起來，看著有些痛苦。
「還有呢！山裡有很多兇猛野獸，灰哥從來不怕它們；有次我和灰哥一道進城，碰到一條那麼長、那麼壯的狼……」
「呱呱！」
慢慢來，有的是時間。
十三郎避而不答，說道：「你認識大牛，他們那邊的人是不是也這樣？」
「嗯？當然沒有！」
十三郎肯定說道：「記憶會隨著時間變淡、直到忘記，很正常。用力思索費力勞神，當然會頭疼。」
長久沉默，十三郎的心慢慢安定，不在似剛才那樣急迫。
「灰哥！」十三郎再吃一驚，剛剛要耐心的想法拋到九霄雲外，追問道：「灰哥又是誰？」
十三郎先想了想，問道：「是不是記不起在這裏多久了？」
「怎麼了哥哥？」
叮噹說道：「大牛心腸很好，帶
「好久沒見阿玉姐，不知道灰哥現在怎麼樣。」
十三郎沒開口，抱著叮噹的手緊了緊。
當夢想中的事情可能成真，睜眼可見、唾手可得的時候，人們反而患得患失，甚至不敢面對。十三郎也不例外，此刻他的腦子亂成一團，千百個問題千百個衝動，千百次提醒千百種擔憂，就像新婚之夜挑起蓋頭，恨不得馬上動手，可……心裏卻總有一個聲音回蕩，說蓋頭下面藏著並不是自己心愛美麗的新娘，而是一頭醜陋的豬。
「當然要看。」
「那你……」
「哥哥的意思是，這是正常現象？」信心漸增，迷茫緩退，叮噹眼裡愁苦絕望的神情淺了些。
「阿玉姐是老師，大牛寨子的人都和她學，可厲害了。她的樣子……我說不上來，呵呵，反正哥哥不走了，過段時間就會見到她，自己看唄。」
「哈，灰哥沒有手，它把樹枝整條咬斷，拖過來。」
「好。」叮噹極為乾脆。
十三郎本能伸出手，半途停住，心裏閃過疑問：分開之後至今方見，能有什麼事情與我有關？
聽到與吃有關的事，桌子下面胖胖忽然叫起來，沒等十三郎反應，叮噹已經明白它的意思，俯身把十三郎剛才夾到碗里的魚頭送過去。
「知道什麼？」
心抽身顫，十三郎竭盡全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些，聲
那個本子不是什麼傳奇事迹，而是一本最最純粹、最最單調的尋親筆記，不帶有一點多餘。因其跨越時間長久，叮噹開始「生活」，閑下來翻閱的時候、會發現裏面有不少時間空白，期間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記得，才知道自己的記憶出現問題。
「什麼都教。打獵，認字，畫畫，織網，製作農具武器，還有縫衣服……阿玉姐什麼都會。」
哦？十三郎先是疑惑，仔細想了想，有些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眼裡滿是絕望神情，叮噹指著自己的頭說道：「叮噹想不起從前和哥哥在一起的事，來這裏之後也有很多東西忘記，怎麼都想不起來。」
十三郎忽又伸出手，接過本子快速翻看幾頁，嘴裏說道：「都是與我有關的事？」
「保證。」十三郎嚴肅強調著。
對著眼前凄惶無助的小臉，感覺就像心被狠狠揪住，十三郎抬起手習慣性的去抱，嘴裏問道：「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叮噹用力點頭，說道：「就是因為它，我才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事。」
叮噹居然避開了，前所未見的舉動。
十三郎小心問道：「你記得哥哥，還記得我們在這裏分開，那麼……你記不記得當初分開的時候，身邊有沒有別的人？」
一切有了解釋。
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個破舊、但保管得很好的本子，叮噹臉上升出兩朵紅雲，低頭羞澀說道：「哥哥看了就知道。」
望著叮噹臉上紅霞，忸
叮噹頻頻點頭，臉色神情越發自如，聲音重新變得歡快起來：「他們記得的事情也不長，奇怪他們都習慣了，從來不覺得這件事古怪；以前問過大牛還被他笑話，說我和阿玉姐有點像。」
有魚吃的蛤蟆心滿意足，十三郎低下頭、看著它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腹誹，暗想灰哥還能打狼，你卻變成一隻會吃而無力的蛤蟆，何其不爭。
十三郎哦了聲，半響無言。
「灰哥呀，咯咯……灰哥其實是阿玉姐養的那頭驢。」
「叮噹啊，哥哥要問一些事，記得就說，不記得也不要緊，不需要用力想，好不好？」
叮噹似在思索什麼，猶疑說道：「而且……」
十三郎柔聲說道：「而且什麼？」
十三郎笑著說道：「灰哥趕跑了狼。」
咯咯聲響不斷，十三郎死死握住拳頭，臉色瞬間千般變幻，久久難言。
叮噹呆住，望著十三郎平靜而堅定的樣子，感覺就像背靠著一座溫暖的山，沒由來地讓人安心。
「我隨便說的……阿玉是做什麼的？長什麼樣？」
「它怎麼摘果子？」十三郎目光微閃。
「光顧著說話，把胖胖給忘了。」
心裏想著，十三郎伸手挽叮噹入懷，沒再刻意追問什麼，輕輕言道：「以後慢慢看，你先和我說說。」
叮噹迷茫說道：「哥哥也這樣？」
「錯！」叮噹驕傲糾正，眼中閃過一絲悸意。「灰哥不是把它打跑，而是活活咬死，吃掉，連皮都撕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