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欺騙
把那頭山豬翻出來，叮噹在內臟中翻揀，最後挑出腰子、猶豫了一下放上刀板，手腳麻利開始忙碌。
「真漂亮。」
「挺好的。」十三郎夾起一塊來，送到嘴裏嚼了兩口，咔吧咔吧直響。
叮噹知道這是真的，只是十三郎前幾天沒提過，如今提了，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我自己就成。哥哥安心練功，以後有的是機會。」
猶豫半響，叮噹鼓起勇氣問道：「聽說，修道能夠長生？」
頃刻之間，三百尺地下多出一塊巨大玄冰，冷氣森森似能凍徹靈魂，成為此處一大隱秘。將來不知多少萬年後，有人發現這塊地方，並將其挖掘出來，最終引來修家查看，將其當成鎮宗之寶。
……
「有人殺星……會是誰？」
「什麼？」走過來的叮噹停了步，有些發愣。
「咯咯，那是當然，不然哪有力氣。」
泄出寒氣的十三郎放鬆下來，身體卻像抽筋一樣劇烈顫抖，良久方止；縱然叮噹換衣不快，天色快速黑盡，待其打理好容顏出門再看，十三郎依舊沒能恢復正常。
「呱呱。」
不需要如何思索便明白怎麼回事，十三郎簡短應著，鬆開陣法輕輕招手，托盤自動飛入其中。
這次他在其中增加禁制，畫圈難度陡然提升，不僅進度大大減緩，且極易崩潰於半道，鮮少成功。
「回來了。」
暗想會不會是那隻老鳥搗亂，十三郎放開神識，仔細搜索星點周圍。
腦海中閃出這個念頭，十三郎有些氣餒
打著招呼，十三郎留意到叮噹裙擺濕漉漉未乾，袖口扎得很緊，一側似能看到淡紅。
刻意強調，十三郎用筷子指指那盤混辣椒爆炒的肉，笑著問：「給我補腎？」
高處之苦樂，唯站高處才能體會得到，十三郎看著那顆星，一直看到紅陽升騰將其光芒徹底掩蓋，這才低下了頭。
「我沒事，急的是胖胖。」
「呱呱？」
對著十三郎的眼睛，叮噹目光有些慌亂，忸怩說道：「我覺得這個可能對哥哥有用，要是……要是不急的話，吃過再練功？」
「哥哥？」
「還有，今天我不能陪你去。」
「不難，放心吧。」
他端起碗，拿起筷，雙手略有些抖。
「天啊！」
近來看到什麼都覺得熟，十三郎厭煩那種感覺，懷疑自己有沒有神經錯亂；他把重點放在後者，回憶著那種至尊無上的驕傲，暗暗皺眉。
「這代價……似乎有點重了。」
「呱呱！」
稍後，急匆匆吃好飯的叮噹急匆匆出門，臨走拒絕掉胖胖與之同行的意願，要它留下來與哥哥做陪。
「哥哥別急，飯菜一會兒就好。」
「先別忙著吃，去把臉洗洗。」
「難道哥哥在騙我？」
「哥哥。」
「叮噹你慢慢洗，我吃好把盤子放到外面。」
「飯好了，葯……也好了。」
「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可不是，累壞我了。」叮噹吐吐舌頭，扮個鬼臉，轉身進屋。
「呱呱。」
……
「呃……啊呀！
朝胖胖做了禁聲的手勢，十三郎臉色忽然一變，反手一把捂住嘴。
七十七……八十八……八十九，正當十三郎沉浸其中，畫圈漸漸純熟的時候，一股莫名而強大的波動起自天星，其暴烈亢猛無可形容，對應著星光中狂靈意志賁然爆發，險險將十三郎衝垮。
「哥哥，哥哥？」
釣魚一點都容易，直到紅陽沉落，天色將黑，叮噹才從河邊返回，且只釣到三條。
剛從羞澀中恢復的叮噹正在奇怪，暗想那是肉啊，怎麼聽著像是啃骨頭，聞聽連忙答道：「有很多呢，我這就去。」
……
「誒，知道了哥哥，夠嗎？」聽著十三郎的聲音中氣十足，叮噹心想效果真不錯，回應格外響亮。
叮噹啊了聲，面孔一下子紅到耳根。
「叮噹？」
「記得先吃飯。」
沉重語氣，十三郎提醒自己專註于眼前，心神同時牽挂兩顆星，運指如飛。
「呱呱。」
入口成冰，什麼香什麼辣都難以體會，十三郎吃得津津有味，順口問道：「你的呢？」
責備著，忙活著，叮噹很快打理好一切，把胖胖的那份單獨分出來，之後端著盤子出門，徑直來到冰陣旁邊。
嘴裏說著笑話，十三郎目送叮噹走遠，身上紅芒閃了幾閃，氣息突然變得混亂，冰霜爆漲三寸，咔咔亂響。
片刻后，他找到一絲殘留下來、令其覺得熟悉、而又極其陌生的氣息，莊嚴，神聖，不容褻瀆，甚至不
貪吃貪睡的胖胖很快有所察覺，從窩裡爬出來，幾步竄了進來。
「今天魚兒很狡猾。」
沒了伴兒的星點亮度不減，過了一會兒，月亮東落至太陽升起的地方，黎明前的黑暗隨之來臨，比平日顯得更濃厚。
叮噹留意到了，緊張開口。
進門時將胖胖踢到旁邊，叮噹碎步小跑到十三郎身邊。趁著還有光亮，她看到十三郎氣息平復，顏色也還不錯。
「瞎講……天這麼黑。」叮噹臉紅了，有心上前奈何腿腳無故沉重，怎麼都邁不開。
嗬……
念頭一閃而過，叮噹用力啐一口，披著衣服趕緊跑進廚房。
身後，十三郎目送叮噹消失在屋內，立即端起碗來朝嘴裏倒……不出十息，一碗米飯一碗湯，一大盤子醬腰還有一碗辣椒水全部入腹，點滴不剩。
「知道了，哥哥放心。」
「好。」
……
「在呢，什麼事啊哥哥？」
「就知道吃，沒說幫幫忙。」
「別吵！」
叮噹楞了一下，稍後神情微變，驚呼聲中掉頭就跑，像是怕被人揪住尾巴。
「前天那種魚湯味道很特別，還有沒？」
片刻后，叮叮噹噹一通響聲傳出，伴隨材料入鍋的香氣飄至門外，順著微風傳遍四方。
「難道是天？」
「夠了夠了，我都吃不下。」
寒意愈濃，身墜冰窟心淪喪，十三郎動作不停，氣息漸衰。
「別叫了，這就好。」
胖胖晃著身子從廚房裡出來
「呃？」
低下頭，改雙手同時為一手交替，繼續畫圈。
眉梢跳動幾次，十三郎笑著說道：「去換了衣服先。」
十三郎正在閉目調息，叮噹發覺他的臉色比昨夜更難看，一點都不像之前說的那樣：找到辦法，逐步解決問題。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絕不是。」
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找天，找天目的是收服，收服的根本在於蒙昧、說白了就是哄騙。
這個說法誇張，外人眼中十三郎的動作慢如蝸牛，但與剛才那種艱難做對比，雲泥之別。
苦笑兩聲，十三郎朝屋內看看，再朝手裡看看，默默將冰渣送回嘴裏，狠狠咽下。
小小一絲黑氣如土，地面上出現一根冰錐，往下如鋼槍勢如破竹，直抵三百尺深處、再如雲團擴散八方，瞬間千丈。
隨意應著，十三郎深吸一口氣，伸左手朝藏在身側的右手連點數次；視線中，一縷黑氣在皮下蔓延，如毒龍遊走一路吞雲吐霧，直到飽滿無法承受，順著指尖流淌出來，滲入大地。
綠皮蛤蟆嚇了一大跳，咕嚕嚕眼珠望著十三郎，眼裡明明白白寫著：男人啊，果然都是騙子。
「沒了……一會兒我去釣。」
「沒事兒……真沒事兒。」
不管原因是什麼，看到這種情形叮噹明顯放鬆不少，隨著兩聲輕喚，十三郎醒過來，睜開眼，看到叮噹衣衫不整，頭上還帶著灰。
「呵呵，有胖
類似舉動十三郎以前做過，那時因為憤怒，現在因為軟弱。
「怎麼這樣！」
「怎麼回事！」
結果沒等到。
「哥哥修鍊道法，夜裡也能看見。」
天若有靈，該如何哄騙？
「我說，叮噹穿這身衣服真漂亮。」
收心定神之後愕然抬頭，第二顆星點早已消亡，十三郎大驚失色。
幾聲低咳，吐出來的不是剛剛吞進去的食物，而是兩口帶血冰渣。
很奇怪，才這麼會兒功夫，十三郎氣色明顯好轉，身上冰霜也不像剛才那麼濃重。
沒心思再做別的事情，他索性將一切放下緊張地望著天空，等待預料中下一次襲擊。
吃完飯的十三郎沒時間鬆懈，打開陣法將托盤送出，在趕緊關閉，之後朝屋內喊。
「這又是誰？」
「好釣嗎？」
第一眼看到太陽，第二眼看到身上的衣裳，叮噹臉上升起紅雲，第三眼看到十三郎。
十三郎笑了笑。
畫圈不成猶如治病中斷，陣內氣息不再增加，十三郎身上的冰層開始加厚。
日上三竿，叮噹從沉睡中醒轉，吃驚于自己怎麼會起來這麼晚，直接跳了起來。
氣息像，氣質像，而且從現狀判斷，天滅狂靈是最合理的推測，如此便意味著，天道有靈。
忙碌中叮噹狠狠瞪一眼，回身兩步探出頭，發覺十三郎仍在調息，這才稍稍安心。
那麼龐大厚重的暗空，一顆孤零零的星點不停眨眼，孤寂、但不讓人覺得可憐，相反好似絕崖之上凶鷹俯瞰，驕傲到讓人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