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不復讎,只出氣

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不復讎,只出氣

有些人、有些存在,總是那麼奇葩不可理喻,遇到這類人,對其發泄憤怒只能讓自己更憤怒,對方更得意。聽了青年的話,十三郎知道他就是那類存在,本不想理,但其胸中忽有賁烈之意,就像吸足氣的球一樣封不住口子,鼓盪回聲。
「記不記得我?會不會說話?」
此刻十三郎身體仍在萬丈外,趕到之前目光一直對著叮噹,用眼神傳達安慰。
烈陽之下,陰影如敗兵、如退潮之水,寒涼如殘匪試圖頑抗,在驕陽烈焰的烘烤中灰飛煙滅,變成溫暖的一部分。昊陽火輪離地的那一刻,整個世界恢復光明,黑暗只能躲進角落苟延殘喘,等待其疲憊、撤出的時候。
論眼光,天下誰能與他相比,當初剛剛顯露真形,將入未入的那個瞬間看了十三郎一樣,他很清楚的知道其境界、修行、甚至道法感悟的程度都一清二楚。
不好的地方是,叮噹體內一點彩光、如種子與魂魄相連,一看便知無法去除。
「她已經不能救了,再說……」
……
心裏疑惑,臉上神情自然顯露,既然不能說話,十三郎知道沒法從其口中問出什麼,索性不管。
生平頭一次,驕傲的灰哥心裏生出自憐的心思,就像受到了委屈的孩子,需要人安撫。最最奇妙的是,他祈求的對象是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頭一次見面。
「封!」
「好好體會,這才是死亡的真正感覺。之一。」
大力襲來,光頭青年身軀粉碎,頭顱穩穩落在原地,正對著灰哥這邊,仍舊可以看。
「胖胖的記憶還在,與這些詛咒混在一起。所以,只要我找到破解的法子,再把它帶出去與胖胖融合到一起,它就能活過來。」
「休息吧,醒后再說。」
話出,聲落,如波紋般傳向四周,四周傳來陣陣回蕩,大地微起顫抖。
那是從靈魂發出的厲嘯,浩浩蕩蕩連綿不絕,並有一股哀訴之意,乞憐之心。
「放心,我看過,沒事。」
十三郎的話於此刻響起。
叮噹明白了那道目光的意思,掙扎叫道:「可是阿玉姐……」
灰哥心裏大讚漂亮,叫出來聲音沙啞無力,碩大頭顱竭力想要抬起,掙了兩下發覺是徒勞,無奈最終放棄。
「……」
反手凌空一指,將光頭青年的舌頭連根挖出,順石橫掃,滿口牙齒根根兩斷,一點鮮血都沒有。至此,其肉身再無血肉,僅剩骷髏頭顱懸在半空,坐在彩光之上。
聲到人未到,玄法大力已達戰場,一個灰濛濛的環套在灰哥的身體上,堪如無數只手掌齊齊拍打;當頭一棒,五彩之光像蛇一樣縮回身體,頃刻又被排山倒海般的壓力壓成一團,直至成為拇指般大小的球。
十三郎果然被激怒,果真出了手。
一直等到這一切結束,十三郎輕輕說道:「你沒能殺死它,所以談不上復讎。可你讓它受了委屈,還有叮噹,還有大灰,我得替它們出氣。」
聲音不大,沉穩而且堅定,可聽出來他在極力壓制憤怒,讓每個字清清楚楚。
「這樣也好,你能幫我很大忙。」
「了不起!」
「是你?」
情緒發泄出去,心情放送下來,意味之苦苦維持的意志迅速崩跨;這個時候的人最虛弱,便如積攢了無數年力量的潮水發動反撲,瞬間淹沒掉一切。
界魂一照顯真形,因此才將他與狂靈、天道之手分開,嚴格算起來,十三郎其實是他的恩人。當然,青年從來不會想恩怨情仇這些多餘的東西,做事只憑心意。
說話時他望著那顆頭顱,望著它被自己的身軀撿起來,坐在脖子上。
光頭青年誠心贊著,神色間驚容漸漸消退,代之微微歡喜。
轉過身,十三郎淡淡說道:「你對它的傷害,僅此而已」
「歐昂!」
驚呼於此刻響起,光頭青年望著那個呼嘯而來的身影,一眼認出來他是誰。
來就來吧,可他……轉變也太快、太大了吧!
「啊!」
「看著就好,不許多嘴。」
十三郎先把叮噹放下,回頭看看灰哥的情形,問了句。
「這好像是……道諭?」
那一拳的力量太大,將其所余不多的幾塊骨頭完全碎掉,碎成粉末被風吹走,那些彩色光團聚集后發現找不到什麼殘留可以用,慢慢飄蕩著去向頭顱所在,準備將它裝回去。
還有他吐出去的那個氣團,被一道灰濛濛的環束縛,但無辦法像大灰體內彩光那樣收緊,掙扎不已。
「好好休息,我才能放心。」
……
劇烈而陌生的感覺,青年慘叫聲中十三郎開口,聲音像石頭一樣堅硬,冰一樣寒冷。
一句話的功夫,十三郎趕到千米開外,認真回應。
光頭青年神情微變,在那種回蕩種找到一股異樣感覺。
灰哥莫名其妙,心裏想本神也在奇怪,為何看你覺得熟,可就是想不起來;至於說話,本神當然會說話,只是你們人族聽不懂……咦?為何我要自稱本神?
十三郎心頭微動,似也找到某種感覺,但只維持一瞬便散去,繼續忙自己的事。
光頭青年望著十三郎,不屑說道:「你打算怎麼做?」
朝陽騰空,萬物夢中蘇醒,世間最最壯麗的景緻,最最神奇的時刻,是沒辦法用文字描繪出的極。對那些黑暗中苦苦掙命的人來說,再多華麗的詞彙也形容不了此刻的心情,無與倫比。
不含感情,不像辱罵,彷如某種宣告,一句定性的話。
「替她們出氣?」
「殺我只會讓我更強大,而且你會……」
「蓬!」
「胖胖死了,生機盡滅,死於詛咒的力量。」
落日時的感覺是「讓」,黑暗兇猛、但它只敢填滿光明離去后留下的空當;天明時的印象完全不同,陽光以驅趕的方式收回全部,王者之風。
「那就好了,那就放心了。」
他怎麼也來了?他不是宿主嗎?
封印之後紅芒涌動,暖洋洋、又清爽的氣息將叮噹、連同胖胖還有大灰一道包裹起來,像一層無微不至、保暖又能避暑的棉襖。
他要看到叮噹灰哥的表情,十三郎就讓他看,看個夠。
這才過了幾天?他怎麼就能夠摸到……道之邊緣?
十三郎平靜說道:「殺死你,真正、徹底殺死。在那之前,我會滿足你的願望,殺你一萬次。」
咣當!灰哥一頭栽倒在地上,體重太大導致骨頭差點散架,其肚皮內彩光震顫幾次,將出未出。
光頭青年明白十三郎的意思,可他居然在笑,而且還能夠說話。
千里大地,萬里荒原,所有生靈心緒浮動,不明所以。
「它會多出一段記憶,真實的、親自經歷的記憶,僅此而已。」
收字喊出,他的四肢已經崩散,唯獨那顆光溜溜腦殼連著身軀,能看,能聽,能思,能想。
「這不可能!」
驚詫但不驚慌,光頭青年提手輕點那隻蛤蟆,口中大喝:「收……呀!」
灰哥不認識來人,可是心裏覺得熟,熟得好像剛剛一塊兒玩耍了十來年一樣;看到便能知道,知道當即明白,它意識到這人就是叮噹所說的哥哥,接下去的事情、叮噹、甚至來拿自己在內都交給他來辦,再不需要操心。
極路並不代表終止,朝陽雖美只是布景,畫中之魂仍需由人來扮演;因此,當那到聲音響在耳邊,當那條驚恐撕裂天空,當那些象徵怒火的霹靂、代表心緒的颶風橫掃山野,當那片來自金烏、本為朝陽、如今與昊陽同襯爭輝的火海撞入眼帘,當那個踩風踏火,眼若星辰,周身被雷電之光環繞的人影走進心海,原本站都站不穩的灰哥陡然變了模樣,仰天咆哮。
……
這個舉動發生的時候,背後那個光溜溜的骷髏彷彿活了過來,眨了幾下眼睛。不僅如此,周圍被打散的彩光正在聚集,此刻已有了基本模樣,朝最後人形進發。
「無知的東西。」
……
逃是逃不掉的,十三郎境界遠遜但有大力遠超,未感悟前不知道在何方,遇到此物一點辦法都沒有;如今逮住它的尾巴,憑力量便能拖住其身體。
言罷一點紅芒灌入,由不得灰哥抗議不公,頭腦昏沉無法抵禦,很快合上眼睛、像叮噹一樣入睡。那邊,十三郎仔細將叮噹與大灰放到一起躺好,隨手畫出一道靈膜隔絕四周,這才回過頭來望著胖胖,沉吟不語。
看都沒看他一眼,他徑直飛到叮噹那邊,將她輕輕抱入懷中。片刻后,十三郎發現叮噹只是疲憊過甚,身體創口雖多但僅傷及皮肉,這才稍稍放心。
叮噹與灰哥一同摔倒,臉上帶著淚,帶著笑,帶著愧疚與欣然;說累的話,叮噹比灰哥程度更深,一口氣鬆懈頓時支持不住,只想大睡七天八夜,可她拚命不肯閉上眼睛,頑強地望著那條身影破空而來,凌空出指。
「歐——昂!」
言罷揮拳,光頭青年身軀崩滅,唯頭顱一點事情都沒有,但有劇痛入腦。
光頭青年再次開口,說出的話、說話的口吻、說話時的神情,怎麼看都像主動求死。
叮噹不知道他怎麼看到,只用力點頭,點到一半、腦海被睏倦填滿,連同身體一道沉入到那股溫暖氣息內,進入甜美安詳的夢。
天亮了。
密封的箱子打開一條縫,射進去的光只有一縷,卻把所有晦暗驅散。晨曦之後紅箭千條,以爆射姿態沖入天際,猶如千萬匹火馬沖入黑暗陣營,燃燒一切,所向無敵。紅箭之後出現一條圓弧,就像抓扣大地的拉環,震顫著、燃燒著、憤怒著升向天空,回到自己的領地與家園。
「呃……」
整頓思緒,片刻后,十三郎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將天心蛤蟆拿到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