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天之謀
千萬火花中響起憤怒天音，蓮仙子的左手第一次離開身體，目光死死盯住其中一朵，探手疾抓。
「不對！」
大力湧來自有方向，十三郎甚至有空閑俯瞰四方，慢慢發現一些不同尋常的跡象。
仰天狂嘯，身形剎那間暴漲十倍，十三郎再沒有退閃躲避，同出一掌，迎面，拍！
十三郎嗤之以鼻，「毀掉也比自殺好，真毀了也是你的罪過，再說這不是毀……咦！」
「之前一年，星天連動，界魂無智盲目吞大力，到我這裏就是禍水；原本千年道胎才可小成，這才過了兩百年，你……你想害死他不成！」
好比人類十月懷胎，七八月生出來叫早產兒，註定帶有某種缺陷。道胎至少需要千年孕育，如今八百年時光濃縮成一年，後果可想而知。
大地堅實如鐵，狂靈未變但其全身星芒狂耀，如大河奔流灌入十三郎的身體，經過胸口入界，變成其最最可依仗的拳。
難道是，難道是，難道是……
照舊一聲響，格外清脆，那樣貼合。兩隻手掌當空相遇，星光與神輝交融混合，不聞廝殺慘烈，唯見鬥豔爭奇。
最柔軟的地方被刀子割裂，十三郎獃獃問道：「你不會不要界魂的力量？」
一二三四……四片汪洋無盡之海，雖不清晰，但已具備雛形。
排山倒海的壓力傾瀉而出，倉促中十三郎再聚戰心，哪裡還來得及。
下一刻，嘶嘶啦啦亂響不停，兩隻手掌當中飛出串串火花，條條閃電，股股颶風，帶動神輝與星點交匯而成的光芒四射，幻化
依舊是一擊便落敗，戰鬥卻沒有結束。
十三郎獃獃無言，根本不要動念，本能戰意為之鬆懈，掌影為之一頓。
玄冥之氣源自界魂沒錯，但與昊陽之中力量不同；兩百年苦修，金烏滿共煉就這麼點法力，其中蘊含的界魂意志也被抹去。換言之，金烏沒能做到的事情，對天也是威脅。
輝光臨頭，將十三郎的吶喊吹散成虛無。
不臨生死不通天。這是從封禁玄冥時得出的經驗，拼去一張臉，換來一道清晰傳訊。
難道是……
蓮仙子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淡淡言道：「不讓一定會死。」
星天破，掌臨頭，神輝恢復神聖莊嚴，憐憫不屑的氣息如鏡，照出那張醜陋、腫脹、鮮紅絕望的臉。
「讓開。」
蓬！
本就不容更改，哪裡來的翻臉。望著那個狼狽不堪的人強擺姿態，蓮仙子微垂雙目，絲毫不見動容。
「完蛋了。」
那是什麼？
掌自半途劇變生，腹中、耳邊咚的一聲，蓮仙子的面孔猛地抽搐起來，痛苦難止。趁著這點空隙，那朵靈火掙扎著飛入昊陽火海，再無蹤影。
十三郎楞住，呆住，萬般滋味齊上心頭。
隔海相望，百萬裏海疆無邊無際，對面兩塊形狀相仿的陸地，當中一片大大的湖，或者叫海。
「嗬！」
一個聲音在心頭吶喊，其聲之大，其意之強，幾令戰鬥之中的十三郎為之失神，張口結舌。
「我……」
「孽障！」
蓮仙子沒精力理會，其視線迴轉橫
赤煉當空，火羽不純，論力量遠不及剛才那一擊深厚，卻令蓮仙子為之動容。
那是什麼？
體內煎熬體外傷，蓮仙子難以再如剛才那樣平靜，怒喝聲聲：「說什麼撥亂反正，你正在毀掉這個世界。」
赤羽現，金烏亡，咆哮金烏前進中消失，以全部修為、連同身體一起崩散，全部匯入火羽。赤色火羽紫意升騰，當中點點陰煞閃爍，如異界穿梭來的惡魔之眼，齊奔、齊刺向那隻手掌中心。
狂靈送力，十之八九被界魂吸收，正如蓮仙子所講，界魂只要力量不加選擇，等其轉到道胎這裏，成了變相催產！
蓮仙子根本不回應，平靜說道：「那就去死吧。」
放在一年前這樣做，縱然狂靈收到信息也會猶豫，縱不猶豫也無力做到，如今不一樣，漫天星鬥成像，內外狂靈意志隱隱連通，甚能感受到大概狀況。
醒悟來的晚了。
那怎麼行？
「蠢貨，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
十三郎譏諷說道：「謀殺親夫，天理不容。口口聲聲代行天道，你連這都不懂。」
十三郎沒逃，也沒打算過要逃。
「你以為我想要！」蓮仙子破口大罵：「界魂世界，我根本拒絕不了。就算能拒絕，你讓我拿什麼養他，憑什麼讓他平安出世！」
結果就是現在這樣，星圖成陣，十三郎為媒，狂靈以別樣方式穿梭而來，億萬年後再斗蒼天！
「不讓。」
滿天星星齊眨眼，張張星圖活過來，十三郎一口
同樣的兩個字，從蓮仙子口中說出來，意義格外不同。視線中，神聖肅穆的聖姑模樣全失，披頭散髮，凄厲如守護幼崽的母獸。
這才是十三郎自己的本事，狂靈輸送大力，借其雙手演繹道法，為其帶來掌控天地的感覺，生生與天道斗至相當。
圓圓高挺，血絲攀爬表面如蛛網密布，內里生命嘶鳴不止，與母體一道、承受著無可復加的痛苦。
「臭婆娘，還有一個辦法……」
「狂靈生為天道死敵，你把它引來，就不怕害死自己的兒子！」
決戰時刻，我需要力量！
「孽障，死！」
掌中飛出一把鎚子，斜斜插落在東便那塊大陸的邊緣，化身此前從未有過的萬米高岳。
「狂靈是毒，入界猶如鳩佔鵲巢，這點道理你都不懂！」
身在界魂，金烏的力量源泉就是昊陽，金烏明白這不是他能解決的問題；十三郎入界的時候，金烏事實上已經被困在昊陽之內，連脫身都做不到。這般困境，他不得不把希望放在後輩身上，希望借其意境成道后化解，可……最終局面演變成這樣，昊陽之鳥再無退路，殊死一搏。
「兒子？」
眼現怒容，掌勢突變，法壇周圍神輝大放，如洪濤巨浪灌入掌中，威力暴增三倍。
隨著一股股風暴雷霆中兩人掌間飛落，原本渾然一體的大陸四分五裂，遍地狼藉，但……令十三郎覺得眼熟。
蓮仙子
掌中再飛出一把鏟子，東一砍，西一挖，在大地上構出十幾條大河，吸納來自地下的水。
慢擊從來比快殺恐怖，壓迫性的力量無所不在，身在其中、就像被折斷翅膀握在手心的螞蚱，眼睜睜看著巨掌合攏，大力湧來，呼吸難續，漸漸為之窒息。
「啪！」
越看越熟，越看越像，越看十三郎越是心驚，神情獃滯，目光變幻難定。
此前耳光響亮，十三郎沒辦法躲避不假，但非真的沒有辦法應付，最簡單的法子可以用雙手抱頭，遮羞並可減輕傷害。十三郎沒有受虐成癮，不那麼做當然有原因，主要為了溝通。
還有那裡，那裡，那裡……
言罷，掌出，懸在半空的手掌徐徐向前，速度慢，躲不開。給人的感覺是整個世界在其掌中，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哪個角落，皆不能逃。
千萬道火花八方飛濺，昊陽之鳥四分五裂，別說身體，連影子都不剩半點。
清龍下方長蛇蜿蜒，起自最高山巒雪峰，對了，界魂世界無冬意，怎麼會有雪峰？
那又是什麼？
「火煞！」
神輝大放，威力爆增，赤色火羽與之相遇，不見轟鳴，唯有噗噗無數聲輕響。
「拖一拖！」
冷冽聲中玉掌成殺，蓮仙子身上氣息陡變，瘋了一樣狂漲十倍！
「還想走！」
千般智謀皆無用，十三郎慘笑待死，用最後的力量狂喊。
她的痛苦來自腹中，耳邊咚咚巨響不停，目光可見其腹部起伏，幻化衣衫早已維持不住原本
「孽障！」
掌中飛出……
「你弄錯了！這不是我們兒子出問題，是界魂意志！」
「你敢！」
下一刻念頭沖入腦海，十三郎神色大變。
兩百年修鍊，金烏之所以鑄陽不成，原因不在於法力不在於道路，而是其體內陰煞難空，煉不成純凈之火。為了壓制玄冥，金烏被迫調用更多火力，進而激活更多玄冥氣息，情形猶如飲鴆止渴，時間越長中毒便越深。
掌中飛出一把刀，瞬間變為橫天巨刃，從南往北平削而過。整塊大陸一分為二，分頭兩向各奔東西。
掌中又飛出無數顆球，碰撞彈飛，四面遊走，將大陸撞得坑坑窪窪，很快變成了湖。
「臭婆娘，真敢殺夫！」
「臭婆娘，界外我能打到你服，這裏也一樣！」
問的堅決，回復同樣斬釘截鐵，十三郎深深吸氣，神情貪婪、像要把整個星天吞入腹中。
最主要的那塊陸地上，一條清龍縱觀東西，正當中拱起如「幾」，難道是……
「難道這是……」
那是什麼？
蓮仙子的聲音與此刻響起，憤怒，吶喊，並有濃濃猶如實質的痛苦。
難道是……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塊大陸緩緩成型，雖在變幻，但其規模已全。
「……」
戰車易上下車難，三足大鳥怨怒難熄，滿腔憤懣化作長啼，咆哮升空。
怒罵變成低吼，十三郎說話同時居然還能吸氣，示意金烏先上。
響聲沉悶，當中伴隨一聲哀鳴，火羽崩散，擎天玉掌微微受挫，掌心出現密密麻麻冰點，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