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三生成緣，塑靈咆哮
近處仔細看，那的確不是一顆自然生成的星，而是不停眨動的眼，百年一次，精準冷漠，從不休止。
咆哮聲響在耳邊，巨大眼睛隨之暴漲，剎那間放大千里不止。
「定定定，給我定啊！」
前陰陽峽一戰，若沒有叮噹捨身出擊，十三郎早已隕落，連骨頭都難剩。那時界魂尚無主見，興許就會和十三郎一起沉眠地下，終化煙雲。
三百年過去，十三郎飛速成長，如今已然名動八方，叮噹、尤其這個叮噹成了凡人，無修為無法力，無記憶無謀略，連性命都不剩幾天。
一年後的山寨變了模樣，阿玉姐再不是當初那個只會割腕的苦醫，而是真正可以發號施令的領袖；數十名寨民聞聲而動，用最後的力量向上攀爬。
十三郎眼中叮噹永遠是叮噹，叮噹眼裡的哥哥不僅是哥哥，還是丈夫。
「上去，趕緊都上去！」
飛升之後又是百年，萬世之花小腹微隆，身段明顯比當初豐潤。相比之下，她的修為連番增長，面色卻不似身形那麼福態，神色有虧，氣息不寧，明顯能看出虛弱。
「四足，我需要力量！」
這真的很奇怪。
「嗷！」
流光飛逝，穿透神輝，徑直沒入蓮仙子的身體。
「塑靈變，聚萬法為造！」
丈夫有難，妻子焉能袖手。
「前世你我為一體，並列天、地、人三魂同為主導。」
頂著風，迎著掌，十三郎合十如童子敬言，身化飛矢。
心痛！
水勢狂暴，周圍一座座山巒被埋於水下，追著眾人的腳步
與外面那隻眼睛一樣，少女百年睜開一次，如今時間不足整期，卻突然……怒射奇光。
行前，阿玉姐朝周圍呆愣或者尖叫的族人們投去最後一瞥，嘆了口氣，留下半句話。
奇妙的是，記憶卻沒有因此而終止，外界所歷仍過眼前，方方面面、點點滴滴，快到無法形容，細到不能更具體。
少女的面孔上，黑色斑塊緩緩消退，肌膚變得如另外一面那樣粉白嬌嫩，同時心頭好似脫去枷鎖，輕鬆十倍不止。
洶洶之火之內而生，浩瀚之光油然而生，火光中阿玉姐身軀消亡，化流光而走，眨眼間穿透無盡距離，沒入十三郎的身體。
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幕重現，軟軟柔柔的身軀貼在背後，叮叮噹噹的聲音就在耳邊，從未如此情形，從未這麼堅強，與強大。
「族靈在上，叮噹因禍得福，無量劫力破開詛咒因果，洞徹三生，求合於當下！」
但她並不覺得高興，相反內心感受到一股極大驚恐，極大憤怒，極大危機臨頭難解，且不明就裡。
即便這樣，仍難滿足腹中所需。
第四重變化在界內，昊陽邊緣。
「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不是界魂也非滄浪，而是真魔大界，三生聖族。」
惹來連重劇變。
眼內少女端卧明床，閉目修行練氣演法，期間明床越來越大
「天魂生來享有天眷，你為天魂，無論何時、何地、何代，註定人間矚目，耀眼八方。地魂養育生靈萬物，為人反而迷失本性，淫禍人間。」
「尋幸有成，三生聚合稱幸求全，這是我們的命，也是我們的來世。」
「他找不到的。」
……
……
看到希望的寨民歡呼不已，阿玉姐趁機鼓舞，同時也警告大家危險仍在，需為求生盡全力。
身前大力臨頭，身後叮噹消解，遠方流光入體，冥冥中幾聲叮嚀入耳，十三郎隨之發瘋，發狂，癲狂吶喊，聲如滅家之犬，喪侶之狼。
……
第二聲厲吼，聲音再無絲毫悲痛，只有滔天滅世之怒，移山填海之恨仇。
「生為苦，人人出世啼哭嘹亮，乃知其苦。我為人魂，使命便為萬般疾憂，無怨無解。」
逃亡之路，求告真靈，外域百萬里，泗水再相見；站美帥，斗浮魔，斷背山下拜真靈，換來黃粱一夢。
命沒了，阿玉姐焉能不醒。
輝光臨頭，將十三郎的吶喊吹散成虛無。但……壓不住另一道聲音。
……
這句話不對，當初十三郎破室救人，看到叮噹的第一眼，她就是這個樣子。現在的她強大百倍，周圍更有大力湧來，入體后以無可形容的方式穿透虛空，瞬間入界。
「這樣下去肯定不行，必須像個辦法……嗯？」
魂魄受襲，夜蓮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腹中孕育的那個生命；冰潔聖女頃刻變身，萬世之花眉目皆煞，纖纖
……
不足百里的星，哪還能叫做星。
「他要找我。先不說去后如何尋找，去之前先要打開靈魔壁壘……那怎麼可能。」
直到死的那天，她仍能看到十三郎靜坐三日，立誓后一把火將屍體燒成灰燼。
消耗太大了，夜蓮沒辦法改善狀況。這裡是仙靈殿靈氣最最濃郁之處，且有最好的聚靈法陣，依舊入不敷出。無奈之下，夜蓮只能長年累月打坐練氣，一刻不停，且時常吸納靈石、甚至極品靈石。
叮噹是冷玉的命，靈魂如何轉世不管，但其身體由冷玉鮮血凝造，所以是她的命。
……
「我不是此界的人，塑靈聖族以聚法之力把我送回來，此番輪迴混亂，定魂假象因此破碎，本界規則再也容不下我，所以會回到魔界，回到那座山下。」
「今生你我她分割幾處，為人求道，以分解求歷世，以聚合追完美。」
「孽障！」
第一重變在山上。
沒有任何猶豫，阿玉姐就地而坐，抬雙手各按靈台兩側，扣擊三次。
對著蓮仙子的方向說出這般話，叮噹撕開自己的臉，血肉模糊中，叮噹跪地徐徐叩拜，神態虔誠，聲音漸趨高亢。
「族靈生效！」
「最多將來和哥哥求個情，叫他別要你的命。」
第二重變在星空。
滄浪星，仙靈殿，聖女夜蓮靜坐法壇，周圍絲雲繚繞，神輝環顧。
來不及思索，也不需要思索，冷喝如刀，疲憊仍舊絕美的容顏瞬間冰冷，從未如此狂怒。
「哥哥，我來幫
思維終止，現實記憶油然而生，同樣是轉瞬即過，阿玉姐神情為之大變，寒冽頓起。
「燃燒吧，聖族之血。」
前塵、或者叫界外的那一世回憶，片刻回復。
喃喃自語，阿玉姐默默想著。
以心神吶喊，少女曲身模樣怪異，擺出一個誰都沒見過的修行姿態。
靜思當中突覺心悸，隨之一股大力傳來，如洪濤巨浪傳入腹中，填入那個嗷嗷待哺的生命。
重入魔域，傷及輪迴，十七次人生由十三郎親手書寫，不同的是，冷玉意識不到自己身在何方，阿玉姐卻能清清楚楚。
第三重變在滄浪。
「你在做什麼，怎能調動這麼多法力！」
星空無盡，某處一顆星格外沉，格外亮，體積格外小巧。
疑惑驚喜剛剛生出，下重震撼僅僅相隨，一股微不可查的意志與那股力量同時抵達，透腹入胸，直撲夜蓮之魂。
「主意打到我兒頭上，你找死！」
巨掌之下，風暴正中，叮叮噹噹的聲音破風而出，破空而出，以無法想象的方式傳向無盡之蒼茫；與此同時，她的身體慢慢消散，最終化為一道流光，留下一身衣裳。
「叮噹！」
……
「養不家的畜生，我殺了你！」
「吼！」
……
「三生祈，動天請祖，滅爾前世今生！」
撕裂的痛，絞碎的痛，無可形容的劇痛傳入心神，隨之而來的是閘門大開，洪流如瘋潮灌入腦海。
「不要鬆懈，繼續爬！」
隨口回應真靈質問，少女憑藉冥冥中那一絲感應找到源頭，心裏偷偷想著。
「人定勝天，活下來，一定要活……」
腫脹肌膚全部炸裂，漫天星光盡納一身，周圍雷霆與風暴齊舞，匯入無邊火海。
手托一名幼童登上山岩，阿玉姐胡亂擦一把頭上的汗，動作忽然凝固。
……
山寨中，阿玉姐正帶領殘存族人攀爬附近最後的山嶽，以此躲避洶湧暴漲的洪水。與那些至死祈禱念誦不止的人不同，這個寨子里的人從一開始就在求生，艱難掙扎，奮力前行。
「這是……」
「得塑靈之血，天道之力，地魂回頭，內外兩界相隔猶如來世。今日今時，天地人三魂相聚，當得其幸，當可獲全。」
不明白不要緊，跟著感覺走便可。
叮噹是誰？
但她還是叮噹，這就夠了。
塑靈相遇，十三郎夢中結丹，破境之時界魂顯露，於是阿玉姐明白了，自己就是那個時候入的界。
狂亂瘋癲只求時光停頓片刻，十三郎伸手去捉那道由身後撲向蓮仙子的光，依舊撈了個空。
穿著早已做好的新衣，等不到漫天星圖定格，沒有修為的叮噹抱住十三郎的背，默默感受片刻溫度，騰出一隻手到眼角，指甲深入肌膚血肉，用力往下挖，往下拉。
「三生有幸，幸者不為幸福美滿，而是族靈，也是詛咒；意指三生一族有缺陷需補，幸就是機緣。」
阿玉姐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小氣什麼，將來還給你就是。」
「塑靈終變，造化歸一。」
生時危難，修行之苦，取血造人，守護三生；叮噹出走，緊追靈魔，遇十三后……那一夜的羞恥與癲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