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天無人之傲，道無生之仇
對抗由此產生，連綿不絕。
……
「瞧瞧你這副德行，這副表情出現在夜蓮臉上，我相信她寧可去死。還有我們的兒子，既為道胎又能阻止你真正奪魂，證明他生來就是好樣的，沒有像你說的那樣、沉淪為天道。」
十三郎認真聽著，聽過之後沉默半響，再問道：「你說不能讓道胎反噬，是做不到，還是他不願意做。」
雷火交加，颶風浩蕩，蓬蓬炸響之聲不停，掀起無盡狂濤。無量山早已不再是山，而是被巨力深深埋入水下，位於最大的那片汪洋一側。三次合目三次對撞，玉掌崩裂五指齊折，神輝之牆上布滿裂紋，蓮仙子身軀急劇搖晃，就連那根一直升高的信念之柱都塌了半邊。
「你……回來了？」意料之外、不可思議的驚喜，十三郎不知不覺軟倒在法壇中央，淚濕滿眶。
被連累的還有狂靈，此時此刻，漫天星斗增多百倍，狂靈地上，七百丈巨人驟降八成，變得自有百余丈高矮；整個狂靈之地縮小千萬倍，僅剩十萬里。
他尚且如此，遑論親歷戰鬥的十三郎，奇妙的是，此時此刻其全身傷盡，唯雙手猶能安然無恙，完美如初。
叫喊無用，對面那個瘋子半點停頓都沒有，怒擊連發。
威嚴斷喝出自蓮仙子之口，隱約帶著一絲顫抖，幾分驚恐。
把變身天道表為沉淪，十三郎恨到極致，嘲罵慢慢變成大喊。
嘶喊聲音透出絕望，蓮仙子的聲音完全走了調，揮掌同時尖銳大叫：「殺我，她和你的
……
「你，放肆！」
別忘了叮噹本為將死之身，體內帶五彩五行，生來便能分解天道……當然這點力量很微弱，放在平時幾可忽略不及，眼下卻成了致命毒藥。
人魂入體主持半心，這是更高的規則賦予她的權利，天道亦不能更改。如能給其一些時光，界魂輕易便可壓制住叮噹，將其變成第二個蓮仙子。
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不能讓十三郎開心，相反更增狂怒。
十三郎也不好過。三次對碰讓他的身體幾乎散架，全身骨頭不知碎掉多少根。
就像眼下這樣。
他沒有那個機會，非但沒有，第二、第三重打擊接踵而來，三生聖族如此強悍，完美三生不可理喻，以天都想不到的方式破開界律法則，遙遙發力。
「為什麼……」
以一絲對全力，以微弱扛全部，更要緊的界魂本身就是天道，天道入界必受壓制，被滄浪自身存在的天道壓制狠狠碾壓，幾乎喘不過氣。還有他的力量被分隔，從道胎傳入另外一個道胎……這就是道胎與界魂的區別。
又是三次沉悶撞擊，神輝崩散，支撐法壇的天柱像木樁一樣連降數次，次次超過萬米。三擊之後，十三郎更加狼狽不堪，蓮仙子也已不成人形，幾乎癱倒。
願意談就好，感覺稍稍鬆了一口氣，蓮仙子趕緊堆出笑臉說道：「他不願意做，我也沒有強迫，我沒有虧待道胎
力有愧，志必損，界外兩股大力齊攻，體內人魂反攻入潮；漸漸地，本被天意徹底改寫的天魂開始顫動，有蘇醒趨勢。
認真算下來，界魂借體施法，對抗兩大完美聖族，一對道胎，兩隻真靈，一個曾與壯年天道斗到難解難分的狂靈經塑靈變后增加數倍……還有一點點無量劫力。
境未破，身已達，這分明是不滅之前奏，雖只有一雙手，意義堪比連破兩關。
「是的是的，出不去。別忘了這是道胎，道胎和界魂一樣天生應該成長為天道，天生就會吸納力量。我進來之後與之相合，已實際變成一個。後來被道胎之母察覺，不知為什麼堅決反對，我又不能讓道胎反噬母身，沒辦法才掩其心智以萬靈供養，慢慢變成今天這樣。」
狂靈之力借星輝施展，每次撞擊，都有大量星輝進入蓮仙子身體，與神輝廝殺又彼此交融。慢慢地，蓮仙子身軀開始潰散，眼神卻一步步變得清明起來；再後來，隨著抵抗之力減弱，那種恨不求生的執著慢慢褪去，以往天生的驕傲聖潔隨之恢復。
十三郎搖了搖頭，問道：「你真的不能離開？」
「怎麼能！」
……
「忘了你剛剛說過什麼，忘了你的判斷；胖胖亡而不死，我費盡心機向無量劫復讎，你算什麼東西，吃我占我三百年，到頭來反噬奪子殺妻，我怎麼會過你！」
但他畢竟有所動搖，就像之前那個完美世界，有了誘因，一發不可收拾。
這是巧合，也是天意，或許來自另外一個天道的有意安排。
「我出不去！」
「出不去？」
除非，罵他的人具有威脅到他的力量，反抗他的人開始行動，並已取得實效。
「住手，聽我一言！」
笑容僵在蓮仙子臉上，聚集體內最後的力量與之抗衡，口發絕命哀嚎。
合十再拜，十三郎整個變成血人，一拳將玉掌徹底打碎，直撲蓮仙子本體。
一樣道理，這些傷勢並非都是蓮仙子導致，歸根究底在於十三郎境界不夠，以化神境界調用真靈力，好比十來歲的半大孩子揮舞狼牙棒，自己都會傷到自己。
十三郎淡淡說道：「那就去死。」
「照顧好兒子，我在天上陪你們。」
「占我兒子，搶我老婆，甚至想殺我，想殺掉所有生你養你的人！」
高舉的拳頭再度凝固，眼前一幕讓十三郎迷茫，準確地說，他被驚呆了。
好比一頭大象，四條腿被鐵鏈栓死，身體不能移動的情況下用鼻子與刀槍戰鬥，身體不斷被放血，背後頭上還頂著一座沉重大山，結果可想而知。
「這不公平！」
「不可能！」
意志之爭，了不起是個相持局面，力量流逝，了不起導致虛弱；真正致命的威脅來自對面，十三郎嘶聲狂嗥，星光怒放，氣勢之強盛前所未有，浴血猛撲。
「你不能殺我！」
身為天道被人擊敗，附身界魂被宿主所傷，這樣的事情很丟臉，然而丟臉比丟命強，必須找個辦法緩解。
當天道喊出不公平，勝負可以
不能再打了。
「不，我要走了。」
言罷揮拳，磅礴巨力透體而入，橫掃四方。
天不會因為有人辱罵就動怒，凡人所講的天怒其實是其制定的規則產生效果，天更不會恐懼，因為這裡是他的世界，沒有什麼東西令其生畏。
界魂為天，天馭天下，這個角度講，界魂的所作所為再正常不過；藉助蓮仙子發聲也好，當其就是自己也罷，歸根結底都是天意，容不得質疑與反抗，罵也白罵。
回應來的快而不急，蓮仙子的聲音疲憊，表情溫柔。看神情，此刻的她好似大夢初醒；看目光的話，她在瞬間明悟所有。
對著蓮仙子狂罵，十三郎的目光滿滿憐惜。他心裏明白罪不在夜蓮，換成任何人、包括自己這樣兩百年，也會變成界魂之奴。
「你！」
「因為你不配。」
天道呵，從來都是最最怕死的那一個。
三生合體，合體之後臻趨完美，然而完美的是其天賦絕倫，並不代表能夠抗拒界魂意志。蓮仙子入界足足兩百年，從一開始就被法壇供養，心志之堅豈是一兩個女子、遠在天邊的詛咒所能改。
經叮噹本體、來自四足的磅礴大力是次要的，那個遠比四足弱小的夜蓮才是要害，她是萬世之花，是道胎之母，是界魂奪志對象的本尊。
「啊！」
分隔兩界，界魂根本發不上力，甚至無法掐斷因道胎產生的連接。
「滾出去！」
叮噹所化流光入體，蓮仙子有了第一次顫抖，眼中浮現出掙扎。三日苦談難撼
最凄厲的聲音，最焦急的聲音，最大、最無奈、最羞恥的聲音，終於帶來期待的效果。十三郎身形定在眼前，拳頭僵在半空，神情有些呆。
天道最知天道兇狠，有選擇的話，界魂絕不願意招惹界外生靈，任何人都不願。但他沒辦法改變，也沒得選擇，三魂分隔之後重聚，自成感應。
「這就是生境，這才是生境。」
蓮仙子立即說道：「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做什麼……」
這倒不完全是十三郎的功勞，幾番大戰世界崩塌，億萬生靈死傷無盡，餘下連人帶獸不足一成；界魂能夠收集的信念越來越少，蓮仙子自然趨於衰弱。
……
最最要緊的一條，他畢竟不是天道，而是剛剛才誕生靈智的界魂；幼年成年一字之差，對人來講可達十倍，對天來說是不可跨越的鴻溝，相差千萬里。
界魂就是界魂，縱垂死亦有滅仙之力，絕命時更加兇狠；巨力衝擊，十三郎七竅流血，表情輕蔑，目光厭憎。
「怎麼……嗯？」
匆忙解釋，該說的不該說的通通倒出來，蓮仙子完完全全變了個人，哪有半點驕傲，分明就是個貪生怕死的孬種。
「怎麼能！」
聲聲怒吼與咆哮，心裏知道狂靈快要支持不住，且有塑靈變后必然到來的虛弱催促，十三郎怎敢不盡全力。
「我怎麼會放過你！」
「畜生！我養你三百年，分十倍法力，苦心問道一心將你補全，你就這樣對我！」
那是狂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