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史上第一爹
十三郎忍受著那種目光，如臨大敵般問道：「我不知道你記得多少事。這麼著，你了解界魂嗎？」
男童如大人一樣想了想，又說道：「不過不能叫反撲，應該叫……算了算了，不用你管。」
現在不同了，界魂沉眠甚至沉淪，蓮仙子化月，剩下道胎內含界魂，成為這個世界的真正主宰，且是唯一的那個。上天下地只認一主，怒其怒仇其仇，威勢自然增強。
「為人不識恩義親仇，罪莫大焉。」
十三郎的心一下子懸起來，關切問道：「暫時什麼意思？界魂還能反撲？」
……
剛出生的獅子不吃肉，這何嘗不是生而知之。
背身負手，三尺小兒擺君王姿態，眼望四野，睥睨八方。
仰望星空，男童小臉上浮現出追憶緬懷的神情，自語般說道：「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夠主掌世界，之後再過段時間，我就能便能恢復對昊陽的控制，能夠自如登天。到那時，我會先把那團該死的劫力抹去，再把這星天清理乾淨，之後好好陪著娘親，問問她當初、為何會看中這麼無情的爹……」
「熊孩子有點別脾氣，內里其實蠻懂事。」
「帶兒子不容易，對他好點。」
這叫什麼態度！
「我的名字？」男童皺起眉，嘴裏不知不覺念了兩句「得福」，「得福」。
男童回答道：「界魂就在我體內，失去了思維和說話的能力；可以這麼講，現在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暫時意志由我做主。」
末尾突然怒喝，
男童轉身望著他，毫不遲疑說道：「我要問問娘親，為何會……你剛剛叫什麼？得福，得福是誰？」
「怎麼不說話？爹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
將雜念拋于腦後，十三郎略想了想，指天空那輪皎月說道：「生養為大，來，給你娘磕個頭。」
這次男童沒能看出十三郎的心思，粉嫩面孔冷冽表情，寒聲說道：「你養界魂，界魂要殺我，如今你說養他等於養我三百年，是不是欺天！」
剛剛還在想自己的語氣太生硬，猛然聽到這個回復，十三郎勃然大怒：「生養為大，我是你爹！」
這都不用我管？那我這個爹算是幹嗎的？！
男童微微皺眉，小臉看著格外肅穆，沉聲說道：「不知者無罪，故意騙我就是欺天，大罪難赦，爹你可要想清楚了。」
十三郎知道他想說什麼，可是沒法回應，此時他滿腦子想九十九歲不出娘胎的娃長什麼樣。
看他這樣做，十三郎心裏明明知道他不會幹傻事，仍如普通的父親那樣感到擔憂，剛叫了一聲，又被下一幕所見驚呆。
打扮一新的男童踱步回到十三郎面前，一眼看穿其心中疑惑，解釋道：「我記事時候開始，事後猜想是從懷上我那天開始，娘親每天都會抽時間心裏默念，教我穿衣、吃飯、做人做事，還有修行。」
十三郎三度結舌。
男童目光轉冷，繼續說道：「要不是你，我娘根本不會死，你不覺得羞愧……」
男童神情不改，問道：「你生我了？」
「是你的名字。」十三郎認真回答道。
「是的。是我給你取的名字，在你還不記事的時候就取好，希望你出世后多福少難，事事如意，逢凶化吉。」
總而言之，這個剛出生的兒子不能用正常人思維衡量，十三郎時間並不充裕。
力量？男童並不缺少，相反只閑太多太強。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吸納界魂的力量，還有經十三郎送進來的狂靈之力；不這樣做，估計是他明白現在的自己還太弱，不宜大肆進補。
十三郎呆愣無言，內心平添許多惆悵。
「不行，這樣下去孩子得丟。」
男童擺手不屑說道：「當然會，難道他甘心被我吞滅？」
天怒！
「等等！」十三郎揮手叫停，放緩語氣說道：「先說一件，我養過你。」
「這套行頭是打扮啊，他的記憶哪來的？」一旁愣愣看完全程，十三郎如在夢中。
男童雖弱，但他是天，天怒便是天下怒，天下視天敵為自己之敵。讓十三郎驚訝的是，此前界魂與蓮仙子都曾有過舉天下成志，但就威勢、尤其那種一呼必應的效死感覺均不及男童，甚至沒能引發天動。
風暴中，雷霆下，十三郎看似呆若木雞，實則心裏轉著別的念頭，根本連看都沒看周圍一眼。這副樣子落在男童眼裡，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
十三郎依
臉上苦笑，心內苦澀，所幸界魂的確不醒，十三郎強迫自己專註眼前，緩緩說道：「你之所以能出生，一條重要原因在於吸收界魂之力。界魂隨我三百年，它的力量由我而來，是不是等於我養過你。」
是因為生靈滅絕太多，還是別的？
要說優點，唯一讓十三郎感覺安慰的是男童不會隱瞞任何事情，或許是他還沒學會；不管問出口還是看出來，都會把心裏的話合盤托出。
男童彎下腰，隨手在托舉法壇的支撐上摘下一縷光，閃了兩閃，身上便多出一身衣裝。
「你要幹什麼，小心……嗬！」
說話時十三郎面色沉肅，暗下決心，假如男童拒絕這個要求，哪怕其剛剛出生，也要執行家法。
「我知道你是我爹。」
粉嫩面容，稚嫩聲音，聽在耳中絲毫沒有詢問請教的味道，而是感受冒犯之後的苛責。
「你娘沒告訴過你，對不？」
男童再問道：「你養我了？」
對面，男童望著尷尬的父親，臉上絲毫沒有歉疚的意思，目光中透出的冷漠令人生寒。過來一會兒，他像是想到什麼，微微皺眉，抬腿走向法壇邊緣。
出乎意料的，男童一點都沒有猶豫，甚至沒問自己的娘為何掛的那麼遠，立即曲身叩頭三次，神情恭敬的不得了。
稍一轉念，十三郎心裏有所明悟；界魂上身、內里蓮仙子從未真正屈服，後來幾大強敵搗亂，外有十三郎強力壓迫，已然力不從心。至於蓮仙子，她
男童說道：「九十九歲那年，界魂入體，開始吞併我……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敏銳感覺，不，任何人都能聽出來，男童並非任性而發，而是真的像他說的話一樣，不允許別人比自己高。
「等等！」
滿滿譏諷，這聲「爹」聽著心裏夠苦；十三郎暗罵一聲「靠！」，暗想這叫什麼事兒。
衣裝簡陋、甚可以說有點丑，男童對自己的表現不太滿意，又根據自己的喜好一點點去改；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他連看都沒看十三郎一眼，沒有請教的意思，當然更不會回應他的呼喚。
男童三問道：「生養為大，你既沒生也沒養，認你是爹就不錯了，還指望我給你磕頭，憑什麼？」
十三郎還能說什麼，內心酸苦只剩下點頭。
心裏這麼想著的功夫，男童把衣裝改造完畢，標標準准一身公子裝，連頭髮都梳理好用木叉穿起來，腳下弄了一對登雲靴。眨眼之間，三尺男童看上去長大十余歲，配合面容、等比放大到成人，絕對風靡天下。
「懷胎兩百年，娘親燃盡生命才把我生出來，關你什麼事？」
「欺天有罪，罪不容赦。可你是我爹，弒父殺君是更大的罪，所以我不會責罰你。但要記住，我管你叫爹是情分，你敬我為天是大道，大道無情，千萬記到心裏去。」
出生不過一炷香，男童從凡人成長為修士，這麼快就能使用道法。誠然其現在
柔情始生，又見恙怒、甚至感受到危機，十三郎想起蓮仙子化月前那句提醒。
男童好奇、甚有些輕蔑的目光看著他，問道：「為什麼？」
「那又如何？」
這叫什麼話？
這邊心內胡思亂想，那邊天威動蕩轟鳴，可惜男童到底還是太弱了，引發雷動狂濤容易，要指揮它們作戰遠遠不及。話說回來，就算指揮得了，他也沒辦法將其力量集中與一點，平常幾道雷霆海濤，哪怕十三郎傷的更重些，仍能視之如無物。
「生而知之，道法自通！」
眼臉儘是沉痛表情，十三郎半弓著身子湊上前，聲音異樣溫柔。
到那時，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鬆了口氣，十三郎叫他起來，又說道：「來，給爹也磕個頭。」
聽著好有道理。十三郎啞口無言，對自己的智商產生懷疑。
十三郎張口結舌，有心說沒我你怎麼生的出來，反過來想，這事兒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從事實上講，生這個兒子的過程與自己理解的生產完全不同，連供精者身份都拿不出來，如何理直氣壯。
言罷稍頓，男童開口問道：「我娘對我好不好？」
男童默默看著他，就像看著的是個騙子，或者傻子。
十三郎沒法再保持平靜，急問道：「得福，你說你要幹嗎？」
「我娘教的。」
十三郎失聲驚呼，心裏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相反極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