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問逍遙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 判官之謀，圖奇之怒
「……」圖奇不知該說什麼好。
狂靈地如飛舟疾行，撕破重霧徑直朝那片城牆般的山巒而去，距離拉近，一股帶有蠻荒氣息的壓力憑空滋生，越是靠近越是清晰，越如重器臨頭。
圖奇茫然說道：「是什麼？」
「轟！」
這番話有著兩層意思，一則掌命關乎大律，放在平時比人修更重要；此外還好考慮到，殺掉圖奇，與與其麾下勢必有一場大戰，與其這樣不如當初拒絕其要求，反未必如此。
以極快速度做完這一切，美帥方才放鬆下來，重新把目光投向圖奇。
「否則，本判只好將閣下封禁，帶歸冥都再做打算。」
「羅桑內含九陰，死界覺醒……」
既然吹了就吹到底，美帥指腳下說道：「此地奇異，閣下知不知道它原本是什麼？」
美帥回答道：「局勢複雜，危機重重，本判職責在身，不得不以全力周旋。」
圖奇擺手說道：「我不是挑唆，只是不理解，既然大判一心返回冥都交差，為何同意雨薇的意見選擇這邊。要麼大判說謊，此處一直由蕭十三郎暗中主持大局，要麼因為大判相信，雨薇姑娘的話，其實是蕭十三郎的意思……」
圖奇目光漸漸銳利，說道：「大判一個念頭，橫沼會有無數人陪葬。」
美帥猶豫說道：「無數人……圖兄……很在乎？」
圖奇接下去說道：「四面皆敵所以不怕亂，亂起來，大判才有機會，越亂越好。關鍵時刻，大判可以嘗試拿本座當人質，甚至把關於掌命的消息泄露出來，能讓人投鼠忌器最好，不能則可拖延時日。」
「……」
稍頓，圖奇說道：「之前數次比斗，證實六鰲將人修入界的消息四方散播，並且發布懸賞，此舉看似增加阻力，實則愚蠢之極。大判隨機應變，能突則突，突破不了盡量拖延，或許要不了多久，便能等到陰司支援。」
「別忘了傷心死。」
「……」
「掌命難言，本判理解圖兄難處，所以不強迫你說出一切。」
圖奇微諷說道：「備好了刀，何不直接說：看本座是不是識相。」
「橫沼凶地，四周鬼
「在乎？哈哈，哈哈哈哈！」
見其猶豫，圖奇越發疑惑，嘲弄說道：「在這裏，大判怕我殺了他不成？」
這邊圖奇仍在沉默。
巨響連連，天崩地裂，堪抵雲霄的山巒接連崩塌，生生被大力撞開缺口，露出無數凶靈猛鬼，一眼看不到邊。
「十三郎師從金烏真靈，昊陽之火有成。」
「不是本判不想……入冥之前六十年，十三郎就已經閉關，至今未出。」
「可是，憑什麼？」
一番話讓圖奇沉默下來，良久方嘆息一聲，壓抑憤怒說道：「大判聲稱自己不擅亂局，如今看來恐也不實……這個主意，究竟大判的意思，還是蕭十三郎暗中指使？」
沉默中，暗霧漸漸濃重，凝目細看才知那不是霧，而是連綿山巒不斷，重岳厚柱直插瓊宇，天空彷彿被撐起來。
因為震驚，所以感慨，因為明白，所以不舒服，圖奇有些憤懣。
美帥誠懇說道：「放在平時，本判自然不敢，另外提醒閣下，本判並非輕慢掌命，而是你。」
「憑什麼我們不能活著，憑什麼被你們看不起，有事還想指使、利用？」
他抬起頭，雙頭四目，視線投向周圍，望著數百條身影徐徐押上，望著腳下波紋蕩漾，望著美帥緩緩抬手，神情有些譏諷。
「大判真的認為，這樣就能留下本座？」
「說過了，閉關。」
圖奇冷灑說道：「把掌命看成枝葉，呵呵，本座該說你什麼好。」
美帥沒有馬上回應，揮手在周圍布置一層屏障，並在兩人所居之處彈點數次，隔絕內外。隨後波動頻發，淡淡光輝斑駁陸離，每一股都蘊含著莫大威能，此刻圖奇留意到，自己站著的地方竟然是一座拘陣中心，蓄勢待發。
「……」圖奇目瞪口呆，有心駁斥，奈何無從開口。
「別可是，看那邊。」
「這我知道。」圖奇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眼界寬闊。
「更好的法子
「閉關是事實。」美帥揮手說道：「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本判提議，圖兄意下如何？」
圖奇冷笑說道：「從來不會，呵呵，我怕大判看錯了人，找來一個懦夫。」
「邊境已過，沒有時間了。」
如果這些是真的，難怪大判拼死拼活地保他，那……
美帥輕輕嘆了口氣。
美帥只能苦笑，儘力誠懇說道：「圖兄不信沒有辦法，我只能說，若由十三處理，應有比這更好的法子。」
圖奇揮手打斷說道：「提到蕭十三郎，本座實在不明白，他既然來了，你又說他很有本事，擅長處理亂局，如此何不把他叫出來，才是真的皆大歡喜。」
「呃？哦……難怪得到羅桑認可。」圖奇想了想，對此表示理解。
「……好吧……」圖奇用力抹一把臉，問道：「為何之前人人都不說？」
「……」
轉身遙望對面山巒，圖奇負手說道：「本座還有幾件事情不明白，大判如能解釋清楚，或許可以考慮。」
美帥認真說道：「事關掌命，本判若敢那樣做，當初就不會允許閣下登岸。」
這才是要點。
圖奇說道：「之前大判好像說過，你並不擅長此道。」
「哦……然後？」
「看那邊。」
美帥沒有正面回應，誠懇語氣說道：「平心而論，圖兄同行，給我們帶來不少方便。」
冷冷望著美帥的眼睛，圖奇最後說道：「幾句真真假假的話，能套住本座最好，套不住就捉，一舉數得。反正情形已經很壞，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對否？」
美帥說道：「亂局布子非我所長，只好化繁為簡。」
美帥說道：「本判入陽世尋人，帶其至冥都參加燃梅大典，一頭一尾，不容更改。路上出現的一切差錯，如六獒攔截，橫沼過境，還有你這位與掌命有關的……盡為枝葉與干擾。」
如今下決心綁架、或者殺人，不擔心泄密。
生生被吼了半天，美帥此刻方才回過神來，截住圖奇的話說道：「掌命使者每次現身，大凶大禍必然伴隨，死傷無盡；圖兄若真的於此有關，當有所
言罷抬頭看看周圍，再看看腳下，圖奇說道：「處心積慮布置這麼大陣仗，本座以為大判要殺我。」
美帥說道：「那時閣下來意不明，本判尚未決定……怎麼做。」
「本判就是相信，可以了？」
未見圖奇暴怒翻臉，美帥內心小有期待，誠懇說道：「閣下應為十三郎而來，如能配合，正好得償所願，皆大歡喜……」
美帥忽然說道：「此次入陽，本判剛好趕上人間兩大星域開戰，招來兩位人間巔峰，半步逍遙，彼此不合……」
美帥沉吟說道：「除非閣下告知全部，否則……」
「難處？理解？」圖奇神情不屑，冷笑說道：「大判早就準備過河拆橋，說什麼難處。」
後方，橫沼凶兵漸生躁動，開始加速。
圖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大判故意告知十三郎的事情，是想增加本座的好奇心，主動隨行？」
美帥又是一愣，臉色微沉說道：「有什麼話，圖兄不妨明說。」
美帥再度截斷，嚴肅說道：「無論如何，本判都必須這樣做。我給圖兄機會，下令讓他們不要追擊，如此、過界后無論發生何事，進退都方便些。」
圖奇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美帥的意思。
邊境到了，平靜的日子即將完結，兇險就在前方。除了圍困圖奇的那些人，其餘此刻都已經轉過頭，默默望著那到隔絕靈識探查的山，猜測著，準備著。
「那就是證據。」
最後等了一會兒，美帥懇切說道：「也希望圖兄理解我的難處。」
「虛妄之兆，一時感慨或許可以，豈能當真。」
圖奇點了點頭，說道：「大判真的相信，蕭十三郎閉關修鍊，對當前局勢一無所知？」
「說過了，閉關不是理由。」
圖奇表情驟變，驚叫道：「半步逍遙！兩位！你……你想說什麼？」
圖奇淡淡一笑，說道：「大判打算如何處置我這個枝葉？」
聽了這番話，圖奇忽然大笑，笑聲悲愴，鐵石心腸亦為之動容。
圖奇看上去鎮定自若，平靜地望著美帥的舉動，直到他做好一切：「為什麼？」
圖奇寒聲說道：「大判知不
「我知道，我能理解。」
「亂局當前，蕭十三郎在做什麼？」
「九陰被十三郎制服……」
美帥平靜說道：「河一定要過，是不是拆橋，需看你我雙方表現。」
圖奇四目連閃，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有所準備，呵呵……」
「聽過，可是……」
「你和他切磋過，有沒有覺得彆扭，處處不順？」
「還說不是，分明就是挑唆。」不待其講完，美帥已經明白過來，為之失笑說道：「本判之所以同意，原因在於選擇此方為乞兒所指，和雨薇、十三半點關聯都沒有。」
不管圖奇表情如何，美帥指遠方說道：「八百狂靈修士，因十三而得活，雨薇，白宜，關關，嘲風，全都是十三的家人，還有蘇老闆。」
「這……好像有點。」
「起碼不是懦夫。」
美帥又指羅桑說道：「羅桑古木，天地烘爐……」
山巒將近，至今不見圖奇回歸，橫沼凶物處在暴走邊緣。
「這裡是橫沼！鬼王、陰司難以涉足，這樣的地方，在這唯一的地方，秩序有多重要，大判能理解嗎？你可知道掌命是為了……」
「嗯……嗬！」
「沒聽說過狂靈？」
美帥深深嘆了口氣，扭頭朝身後看了看。
美帥不理他，繼續之前的話說道：「閑事不提，那一戰的最終結果，蕭十三郎設局，滅了其中一位的分魂。」
公平地講，美帥這番話不實而且誇大許多，把十三郎推到與古帝平齊的位置更加離譜，但就結果而言，這樣做不會影響判斷，至少可以得出結論，十三郎不是怕麻煩、遇事就逃的人。
若一定要見，又見不著，同樣只能揮刀相向，美帥防患於未然，理所應當。
「否則怎樣？」
「……」
許是這樣的姿態太帥，美帥微微一愣，抱拳說道：「請講，但是快點。」
「啊……這不可能！」
「本判入陽通道，就是那裡。」
說話間，罕有變色的圖奇怒喝聲聲，看起來哪像惡名昭著的凶靈，更像是一個死諫的忠義之士，鬚髮皆張。
美帥搖了搖頭，說道：
「有道理，只是不太公平……」
美帥回答道：「上古狂靈，身軀演變。」
嘆息中回過頭，美帥語氣略顯沉重：「既然劃了界，想必不是說過就過，多半會有衝突。照目前情形看，本判只需一鼓作氣衝過山巒，圖兄麾下多半緊跟，事情鬧的更大。」
美帥內心微凜，剛想出手，劇變已生，當先起自當面那片綿綿群山。
「本座知道，無論鬼王還是陰司，爾等眼中，我等橫沼生靈就像畸余之人，卑賤，腌臢，不值一物。」
※※※※
望著美帥堅定的樣子，圖奇花很長時間平定心緒，說道：「十三郎很厲害，厲害到沒邊，什麼都不怕……是這個意思吧？」
聽了這番話，美帥只能苦笑，易地而處，他覺得自己和圖奇的想法完全一致。
「冥界是鬼地，死地，偏偏有這麼多活物存在，無地可棲，無人能容，入不得輪迴。大判是鬼身，高居廟堂之上，視此一切理所當然，但你是否了解過，活物在冥界生存有多難？」
圖奇默默揣摩著這句話的意思，目光滿滿變得平靜。
「這是做什麼？」
「什麼？！」尖叫聲再起。
「哦？」圖奇微楞，想了想之後點頭說道：「不失為兩全其美的法子。」
美帥說道：「事實就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但我可以告訴你，十三絕非逃避，從來不會。」
美帥沉默片刻，說道：「本判的確有此打算。」
「聽說它由太歲所化。」
人群將兩人圍在當中，看似陣型鬆散，實則暗含殺機，圖奇看出其中包含的認真意味，微微皺眉。
「橫沼的規矩我不懂，只能大致想想。」
「一個小小的陰司之長，能讓大判冒此風險？」
圖奇冷麵輕輕挑眉，說道：「有點意思，怎麼個化繁為簡？」
「閉關？好大事兒啊！」感覺不可思議，圖奇兩張面孔慢慢變冷，寒聲說道：「大判莫非當我是傻子？生死關也非完全不能分神……這麼大的事情，說一句閉關就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