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問逍遙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死，不得。
「吼！」
「發生什麼了？」
「嗯？」
且是在被突襲的情況下……
如何才能殺死鬼王影身？
尾指最小趕上原本最近的烘爐，將其磕飛千里。一路之上火光衝天，洪鐘大呂之聲不絕，入耳發聵，億萬頭凶狼、凶靈隨之伏地，哀鳴聲聲，長時難起。
驟變、有傷，河間王終於遲了那麼一剎那，再找阿古王，早已沒了影子。
七白劍芒，靠山拳，天魔刀，狼王爪，尤其還有美帥脫袍讓位，將含有閻君祝福的根骨釋放。
「你敢！」
疾行的身軀稍稍放緩，河間王開口嘲諷，同時運轉修為準備止血、並把身後的血收回來。
不知對誰喊了一句，洗紅浪精魄自爆。
殺自己！
魔刀或不遜色于天絕，然而橫山不是劍尊，連靈體帶刀橫飛倒卷，再度砸向狼王。
判袍消散，美帥中半空跌落大地，晃三晃，連吐三口精魄之氣。
臉上皮肉跳動幾次，河間王體會到就未有過的屈辱感覺，有些新奇，有些惱火，還有些好玩兒。
群雄出手，玄力衝天，十幾種攻擊匯合到一點，天空彷彿被打爆了一樣轟轟作響；那條身影在扭曲的封息大陣中掙扎，抵禦著四周傳來的撕扯力量，拖著自己的身子前行。
如果說這些可以想象，還在意料之中的話，最讓阿古王不能相信的是，被河間王當成保命手段的那團五彩梅花徑直飛入十三郎眉心的那隻眼，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千不足一。
言罷出中指，真上鬼王神情微斂，流露出幾分肅然。
看到這一幕，河間王鬆了一口氣。
「嗷嗚！」
經他「殺死」的人，他還能救回來。
回應他的是一聲賁烈厲嘯，劍后書生單手持劍，空著那隻手握決成勢，拍打劍身、突然如消融般進入其中。
「封念，鎖息，兩相山河絕滅！」
河間王很重視那幾滴血，因為那裡包含的精華比剛剛吞掉的生機總和還多出十倍，層次更如天地之差，他忍痛、甚不
視線中，河間王微胖的身軀露出大半，望著熱切迎接過來的無數道神通、與目光，很快感受到了那種古怪意味，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他的動作停頓下來，匕首刺入眼眸一點，鮮血與瞳汁剛剛流出，凝固在眼瞼之上。
以一根手指為代價，鬼王，影身，僅用一隻手便將所有攻勢化解。
他的表情因而凝固，左眼空洞鮮血畫出一條紅線，依舊大笑的樣子顯得格外滑稽。
「陽世生機，味道果然不錯。」
「嗬！」
狼王無奈而且憤怒，但無殺念只好收勢回神，以一根狼爪被磕斷的代價捉住天魔刀。
手，頭，肩，腳，隨著鬼王身軀一點點浮現，周圍人們的視線變得熱烈，雙眼睜到極限。
剎那間，十三郎睜眼一抹黑，身處無窮天地間，周圍大好河山萬里，一片死寂。
半聲驚呼在一陣如鋸齒磨牙般的聲響中被割裂，分不清自誰口中發出，下一刻，天絕倒飛，劍后書生閃爍幾次，身形在崩、聚之間來回數次，不見了蹤影。
就是這個時候！
亂后戰場如此平靜，平靜的像死了一樣，無數雙無力的眼神望著空中，神情絕望。
殘影掠過，河間王似暴風一樣席捲而來，身後一路血跡斑斑，竟來不及、不肯理會。
因為他是魔，體內有比河間王層次更高的真魔氣息。更巧的是，因被十三郎吸靈化魔，現在的洗紅浪看去和靈修並無區別，起碼表面看是如此。而河間王而言，剛剛那樣紛亂的局面，又有阿古王、狂靈吸引視線，再要注意到洗紅浪的異狀，實在太難了。
七白道劍芒全部崩滅，七百生修傷一半，死一半，魂魄難歸故里。
因謀划因巧合因命運因為那些林林總總，今天，這裏，河間王的影身將有可能被殺
「劍不錯，劍靈更好，有資格成為本王……」
真上境會強到什麼程度？
「好吧，讓爾等見識一下……」
「他媽的，怎麼這麼難啊！」
沒有人知道答案，眾人只看到那些枝條瞬間枯萎，河間王吞入后氣色好轉，滿意點了點頭。
偷摸前行，阿古王一路走一路念叨著，視線漸開。
殺自己不等於自殺，不自殺就是為了等人救，等誰？
鬼物如何能直接吞噬生機？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怕陽氣反噬？
一股轟鳴，兩聲低喝，咔咔幾聲間斷爆裂，絕滅世界瞬間崩塌，十三郎臉上笑容再續，眉間再開一眼。
他伸出手，畫作圈，抱住懷，張開口，吐出一股五彩般絢爛的光華。
這哪裡是精修大能幹的事，簡直像個孩子。
鬼王動怒，天地失色，赤橙色的天空平起陰雲，呼嘯聲驟起。
靠山一拳直接粉碎，千裡外靠山王的身軀像石頭一樣射下去，入地三百尺。
第一聲慘嘶，河間王的後腿、連同一片腰身被生生割斷，血飛好似盛開的花。有點可惜的是，這些鮮血與其施法斷指時流出的精血不同，否則當有降階之憂。
到底來的倉促，河間王對這裏的情形所知不詳，當狂靈之氣、之威展露眼前，難免受到小小驚嚇。
「想死，需本王答應才可以。」
影身當然不如本尊，然而對戰場上的人而言，依舊如天威一樣不可觸犯，至於殺死——想想都是犯罪。
剎那寂滅，一團黑光在封息陣法中如碎裂般展開，瞬間塗滿所有人的眼眶。
天地一片混亂，這個時候別說周圍的人，連河間王自己都看不清究竟，其腦海盡被那兩股冷哼所充斥，恨不得一下子跳出界外。
「找死！」
他都不懂，別人更不用提，甚至連十三郎自己都不明白怎麼回事。
最後趕到，七百里狂靈大地崩飛，內里一聲桀驁嘶鳴，竟如活物一樣扭動起來，隱隱釋放出一股足以驚天動地的氣息。
遠方河間王終於止步，來不及憤怒，顧不上羞恥，黯淡雙眼中只餘下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結果被他鑽了過去。
掌出，指落，掌化掌，指成指，除大了點，竟連威懾的氣息都消失不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要讓人不死有兩種方法，一為救活，二為先「殺死」他；河間王來不及做第一種，於是選擇後者。
剎那遲疑，河間王看破真偽，表情重新舒展開。
鬼王鬼體，流出的鮮血竟如真人一樣，有腥氣，不用鼻子都能聞出鹹味兒。
「他媽的！」
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吐出這口氣息，河間王一下子蒼老數十年，原本微胖的面孔迅速枯萎，如抽乾的皮袋掛在頭上。比之更讓人驚訝的是，付出如此巨大代價，河間王仍覺得不夠，一路拚命揮灑神通，撕碎八百里方圓。
「插死你個老王八！」
「我要死，誰都別攔著我！」
白金黑水青木赤火黃地，五色光彩一枝花，梅花五瓣朵朵開，河間王雙手抱定將其推向十三郎，身形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
人未到，神已至，一股神念侵入腦海，兩股大力四面合圍，中間夾有一指真意，山河絕滅。
冥界被陽間生命稱為死地，然而在冥界，九大鬼王和那些與之同層次的存在被看成不死，他們太強大，生命太久遠，如神靈高懸在所有人頭頂，如昊陽垂鎮於心海。在冥界為鬼王尋找對手的話，閻君不提，便只有冥都七大長老，陰司掌首等強者可與之相提並論，屈指可數。
※※※※
群雄大亂時候，洗紅浪化身的紅雲「悄悄」靠近，與那些威猛強大攻勢相比，現在的他顯得那般虛弱，那般不起眼，以至於河間王根本沒有留意到其中意味，僅以餘力橫掃。
天絕劍上，光明為之大放，戰場再無人能夠睜眼！
「異界修羅！」
於是洗紅浪鑽了過去，但他沒有攻向河間王的身體，而是一頭扎入封息大陣，隨後爆開。
「遵守你的諾言……」
「斬！」
就是這個時候！
「定！」
左手天絕，右手天魔，阿古王延著此前河間王前進的軌跡重行，小心翼翼將其灑下鮮血全部收集起來、施法、封存，吞入腹中，保留下來。
食指落，拇指壓，整片天空沉降三尺，帶來整片世界的反擊。
一隻手撈取山河氣意來不及收回，有過失態的河間王索性不再收斂，悻悻然微灑中舉另外一隻下按，五指輕彈。
喊一聲，十三郎實在沒有別的攻擊手段，奮起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的匕首拋出去。
不降階不等於無憂，寄託逍遙念想的封息大陣徹底完蛋，身體遭到重創，且無對象可以復讎，河間王的雙眼瞬間通紅，放聲疾呼。
光華與聲音同至，河間王「嗚」的一聲哀吼，活像野狗被狼掐住脖頸。
整個世界都死了，人當然不能活。
靈魔有別，相互克制，層次之差非以大力碾壓不可，若在平時，河間王動動手指便能將他碾碎，然而今天這個時候，鬼王影身雖動大力，但在分配上難免不公，洗紅浪真正承受到……
似悶哼更像是嚎叫，壓抑的聲音中空中半截中指跌落，內里流出幾滴殷紅的血。
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晰，下方人群人人有聞，個個為之愕然。
河間王沒死。
等河間王。
混沌世界好偷腥，風沙之中阿古王又不知從哪裡鑽出來，閃身來到原本封息大陣所在的位置，手裡還擰著一柄劍，一把刀。
十三郎自然也沒死。
無數枝條落地，羅桑古木像被斬頭的蛇一樣劇烈翻滾，砸翻、砸死、砸
驚叫，不，是尖叫聲中，河間王臉色大變，豁然轉身，奮力想拔出那條唯一還沒露出來的腿。
於是他笑起來，罵了聲。
什麼都不想了。
「……放肆……」
河間王一眼看破阿古王身份……然而，畢竟遲了。吞下血珠，撈住手指，阿古王像個偷了寶貝的孩子一樣扎入虛空，此時河間王再想施法，迎面攻勢鋪天蓋地，齊齊而來。
對十三郎而言，這是兩個沒有答案的謎，但他知道最好不要違背相柳意願，因此當機會出現、周圍攻勢展開的時候，毫不猶豫壓上最後、也是最有力的那塊籌碼。
晚了。
「嘖嘖，這麼小的界面的鬼王，當真不錯……河間死了沒有，不知十三怎樣了……」
「哼！」
此聲喊不是為了洗紅浪，不是為了自己的腿和腰，不是為了阿古王不是為了球球，而是因為那個快死毫無威脅的金烏，正拿著匕首朝自己眼睛里插，一面得意洋洋地對河間王大喊。
如大夢初醒，十三郎抬手摸摸眼，撓撓頭，幾番皺眉幾度沉吟，方始捕捉到一絲線索，有些惱火，有些悲憤，亦有些感慨。
無名指最不方便，好在羅桑枝條粗大，找之不難；河間王揮指如揮劍，指尖名毫萬丈瞬發即收，斬斷千層枝。
這是一種很純粹的想法，於是乎，有那麼一小段時光，戰場上氣氛變得古怪起來，攻擊的人拚命催動力量，沒在攻擊的人也都緊張地注視著，就像凡人觀看變戲法的到了最緊要關頭一樣，準備親眼見證冥界過去萬萬年沒有過的奇迹。
這是他第一次吃飽、且不能一下子消化吞掉的精氣，非得時間修鍊不可。
「哦……原來不是真的……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