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夜與明的交錯
第五章 不可能的事（二）
「沒關係，辛苦你了。」聶陽沒有管自己的傷到底如何，將林熙敏攔腰抱了起來，轉身朝120急救車而去。
看了眼周凱，聶陽的怒氣消了些，聲音也稍微緩和，重新拿起了電話，「她現在在醫院，地址是……不想見到我，我可以先迴避！」說完，搶先掛上了電話，雙手插在褲兜里就朝外走去，「周凱，幫我照顧一下，我去小敏家取點東西再來。」
「他們的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又找他們幹什麼……」聶陽一邊摸出香煙朝陽台走去，一邊無奈地說著，「汪海和李小兵我也沒聯繫上，我也正想找他們問些事情。」
「你們兩個人搞什麼名堂！昨天把小敏一個人丟樓下，連句招呼都不打，也聯繫不上你們，她現在高燒住院！」電話里傳來了沉沉的呼吸聲，聶陽憑直覺就知道是汪李二人之一，「不管你們之間說了什麼話，從現在開始，你們要走就走！我再給你們發三個月的薪水！」
「沒什麼問題，已經在我公司上班了，沒有騷擾小敏。」聶陽呼了口氣，繼續淡淡地說著。
一陣撕裂的疼痛從額頭傳來，聶陽感覺到一縷熱熱的液體順著那痛點滑到了鼻樑上——林熙敏在掙扎和轉身的剎那打中了他的頭。
「放開我啊！」林熙敏滿臉高燒的潮紅，但神智卻越來越清醒，突然猛力一撞，掙開了聶陽。
「滾開……」林熙敏一臉慘笑，一邊提著T型警棍，一邊朝聶陽的車蹣跚而去。
「別過去。」聶陽見保安想要從林熙敏後面「偷襲」，趕緊低聲阻止，「我來。」
「哦……那就好，她現在放假了，可不要讓她太貪玩了，家教補習要跟上。」韓凌還有點不放心，「剛才做了個夢，有點不塌實，我就是打電話問問。」
簡單說了幾句后，韓凌終於掛上了電話，聶陽也全身為之一松。
「高燒39度4，燒得很厲害，我們已經給她打了退燒針，再輸液觀察下。」年輕的值班醫生笑看著聶陽額頭的傷。「這段時間本市的氣溫很高，空調房間和戶外溫度
凌晨零點。
「住手，你幹什麼！？」這時候，一個小區保安跑了過來，一邊習慣性地解下腰間的步話機和T型警棍，一邊對著聶陽大聲呵斥，「馬上放開她！」
「醫生，不是打了退燒針了嗎？怎麼體溫不降反升？」聶陽已經快失去了耐心，拉住了醫生的胳膊。
「小敏，給我……」聶陽伸出了手，朝林熙敏慢慢走去。
「先生，您沒事吧。」保安走了過來，一邊將自己失落的裝備揀起來，一邊抱歉地對聶陽說著。
我的車？我的車怎麼了？聶陽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在藥物的作用下，林熙敏已經沉沉睡去，泛紅的臉上矇著一層不易覺察的痛苦凄婉。聶陽坐在林熙敏身邊，緊張地看著護士將精亮的輸液針頭刺進少女的手背。
不再聽林熙敏病後的胡話，聶陽這次將林熙敏丟在了後車座上，誰知剛一關上車門，林熙敏居然從車的另一側門又竄了出去，蹣跚著腳步朝停車場外跑去。
「這不是你的車……是你的車……」林熙敏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艱難地將手裡的「武器」落在了車外後視鏡上，每打一下，都會念出一句含糊的話。
W區某醫院急診內科。
「真的與小敏無關？」聶陽沒有仔細去思考周凱的後半句話。
沉悶的敲擊聲傳來，只見林熙敏邊哭，一邊無力地揮舞著棍子擊打在車身上、車窗玻璃，只是因為力氣實在太小，除了聲聲讓人頭皮發麻的震響外，最多只在車上留下了淡淡的印痕。
周凱剛走出陽台，聶陽的手機突然響了，摸出一看，聶陽的臉上出現几絲光慌張，因為電話是林熙敏的媽媽韓凌從國外打來了。
「凌晨三點的時候高燒退了些，可是剛才又嚴重了。」聶陽一夜沒合眼，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但目光依然有神，「周凱，你今天找小敏有事？」
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床上的少女依然處於古怪的迷糊狀態，半睜關閉的眼睛，蒼白的臉色、斷斷續續的呢喃讓聶陽的心越來越沉。
「哦，不好意思，剛才電話里沒說清楚。」見護士又來換輸液藥瓶了，周凱趕緊起身讓到一邊，然後放低了聲音，「其實是找汪海和李小兵的，不過我聯繫不到他們兩個，聽說他們現在在你的公司，所以……」
聶陽的電話又響了，是聶陽公司的人打來的。
林熙敏剛剛跑出幾步，又一頭撞進另一個男子的懷裡，抬頭一看，是個身穿小區保安制服的年輕人，一張略顯稚嫩的臉上滿是尷尬窘迫的表情。
只聽啪嗒一聲，被連續擊打過好幾次的車外後視鏡終於被敲碎了，飛濺的玻璃碎片飛到了聶陽的身上。
「哦……好……那她那兩個以前的……」
「小敏，放鬆點，去醫院就好了，那車是我的。」聶陽連哄帶笑地將林熙敏抱了起來，又朝車走去。
「嗯，有些小事需要汪海、李小兵二人配合一下……與小敏沒關係。」周凱笑著抹開了聶陽的手，把頭轉向了遠方，「如果我能一次性就把所有的事看透，也許就不用這樣麻煩她了。」
第二天，六月二十八日，星期三。上午九點。
「一個小時前我打了電話，他們今天沒上班。」聶陽煩惱地抽著煙，將領帶扯了下來，「不知道昨天晚上他們和小敏到底在樓下說了什麼，我下去的時候，小敏已經暈倒了，他們兩個人也不在了。」
「小敏？」聶陽又湊近了身，但林熙敏在說出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話后又沒了動靜。
「小敏？」聶陽見林熙敏的神智比剛才稍微清醒了點，趕緊將她扶起來靠在身上，伸手取過了床頭的水杯，「喝點水。」
聶最只覺得衣領一緊，低頭髮現林
「……」電話里的男子還是沒有說話。
「小心！」聶陽剛喊出一句，就知道晚了，只見那個發獃的保安居然被林熙敏搶下了腰間的T型警棍。
「不……」手裡的東西落地，林熙敏的身體終於軟了下去，又進入了迷糊狀態，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這時候，停車場一頭出現了某醫院的120急救車。
無論是汪海還是李小兵，兩人的電話都是同時的關機狀態，聶陽狠狠地扣上了電話，臉色凝重。林熙敏莫名其妙地暈在了車邊，而她最好的兩個同伴居然不辭而別，這讓聶陽心裏騰起了一股無名火，倘若不是現在沒法離開，他幾乎想馬上趕到公司大樓內租賃下的臨時住宿間去問個明白。
「楊聶，怎麼會這樣？」身著警服的周凱一走進病房，就緊張地摘下了帽子，然後快步走到床邊上蹲了下來，仔細地打量著床上的少女，一邊側頭詢問聶陽。
「你現在病了！」聶陽根本不管林熙敏如何反抗，硬是把對方固定到了背上，林熙敏還在掙扎，但此時每一個動作都是徒勞而無力的。
「醫生，她……」聶陽看了眼床邊的高高輸液架，攔住了即將離去的醫生。
看了眼房間里還在和高燒做抗爭的少女，聶陽心裏一疼，捂著電話走到一邊，「韓阿姨，我們就在家……小敏在浴室，我剛才在廚房裡弄吃的，門關著可能沒聽見。」
「嗯，去吧，沒什麼事，輕鬆點。」周凱也是第一次見聶陽火成這樣，心裏也暗暗嘆息。
……
「你放開我……」林熙敏更迷糊了，但扭動掙扎的動作卻越來越大，差點都把聶陽的領帶扯下來。
「小敏！」聶陽大驚，一邊大喊，一邊繞過汽車朝車尾跑去。
「哦，謝謝了。」聶陽鬆了口氣，重新坐回了床邊，握緊了林熙敏的
……
林熙敏又開始了新一輪呢喃，聶陽趕緊伏下身，但怎麼都無法從那一串串細若蚊吟的輕語中整理出清晰的字句。
……
「你放開我……」林熙敏在聶了的懷裡扭著，散亂的目光中是無盡的恐懼，虛弱的聲音充滿了哀求。「那車不是你的……」
「楊聶！」周凱出現在聶陽身邊，連連搖頭，聲間也壓得很低。
把林熙敏放到副駕駛座安頓好后，聶陽繞過車頭，準備自己也上車。剛一打開車門，聶陽發現靠在副駕駛座上的林熙敏居然睜著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而在幾秒前，她還是昏昏欲睡的病容。
「呵呵，真的，她那麼信任你，難道還有沒告訴你的？」周凱剛說出這句，見聶陽的表情有了微微變化，趕緊扭過了頭，「好了，你進去陪小敏吧，我去買點吃的，估計你也沒吃早飯，等會兒我幫你看著，你公司那邊也不能丟下不管。」
「不在你公司？」周凱微微詫異。
「小敏！」聶陽不得不又開始追逐，並最終在最後一根燈柱下將林熙敏再次抓到了懷裡。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發高燒了，又不想去醫院……我控制不住她，麻煩您打下急救電話！」估計保安是把自己當流氓了，但聶陽沒有時間去解釋，也沒有放開林熙敏，而是伸手摸出了手機，扔向了保安。
「我不去啊……」林熙敏打著聶陽的身體，都快哭出了聲。
「……你是兇手……不是的……」躺在床上的少女一陣輕微的扭動，輕咬著嘴唇，緊閉著雙眼的臉上是痛苦的表情，似乎還沉浸在某種噩夢中無法掙脫。
「小聶，為什麼敏敏的手機一直沒開機！？家裡也沒人接電話！？你們現在在哪裡！？」電話里的韓凌一來就問了一大堆。
……戶外連絲風都沒有，白日里被大地吸收的熱量還在緩慢地釋放著，告別了空調的房間，溫差的突然變化讓聶陽沁出了一身薄汗。背著身體逐漸發燙的林熙敏，聶陽快步走進了停車場，視線里，除了那幾排燈外，深夜的停車場中只有幾輛車，靜得可
「韓阿姨，現在您那裡已經是凌晨三點了，您就早點休息吧，小敏不習慣那家教，我幫她補習吧。」聶陽保持著平靜，盡量讓自己的謊話說得自然些，「有什麼事，我會和您聯繫的。」
……
林熙敏大出力后的身體更加虛弱，在車邊偏偏倒倒，聶陽趁林熙敏轉身對著車窗又要揮出「武器」的那瞬間，邁步急進，一邊抱住了林熙敏已經失去重心的身體，一邊用手去奪林熙敏手上的T型警棍。
接過臨空而來的手機，年輕的小區保安一下愣了，再看看那位少女的臉色確實不太正常，於是趕緊在步話機里嘀咕了幾句，就打開了聶陽的手機，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高燒反覆也是正常的，剛才我們驗了血，沒有其他的異常，你放心吧。」醫生很認真地勸說了一句后就走開了。
「小敏，我們去醫院！」聶陽不敢再單純守在家了，一把將林熙敏拉到了身上，想要背對方出門。
目光在林熙敏的臉上遊動，手心握著的生活上手是那麼冰涼無力。聶陽雖然相信醫生的診斷，但對於汪海和李小兵的表現卻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在停車場里，林熙敏如中了魔一樣擊打汽車的舉止和莫名其妙的嘀咕更是讓他感到迷惑。
突然視線里的林熙敏推開了車門。
「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馬上叫他們兩個接我的電話！」聶陽終於怒了，呼地一下站了起來，大步朝陽台走去。
周凱坐在病床另一側，凝視著林熙敏的臉，面部表情有點複雜。
林熙敏的眼睛睜開了一絲縫，如清水般的一線目光在眼瞼間遊動，嘴唇動了幾下，只是輕輕地飄出了個「不」字，就再次閉上了眼睛。
「楊總，汪海和李小兵剛才回來把宿舍里的東西拿走了，說不幹了，我攔也攔不住！」電話里某個女職員焦急地說著，「肖經理正在問他們，還要我問問您怎麼回事。」
「你放開我……你滾出去……」林熙敏虛弱地掙扎著，手腳都在亂扭，似乎想擺脫聶陽，「不……」
周凱皺起了眉頭，慢慢在陽台上來回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