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崛起
第六十二章 它若不刺眼，又怎能帶來溫暖？
「那要看他們會提出什麼問題了。」墨菲斯伸出手，輕聲道：「我會陪你去的，不用恐懼什麼，我們只是在面對人生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小小的門檻罷了。」
墨菲斯直接打斷了「裁決之劍」領袖格拉海德的話語，「連個站得住腳的理由都沒有，便要為你們自己那些骯髒的行為在一個不經世事的女孩子身上找到開脫的理由，好向你們的信徒展示自己依舊正義？」
墨菲斯沒有抬頭看眼前的任何人，只是轉過頭對貞德微笑，低聲道：「恐懼是種很奇妙的情緒，它會導致膽小鬼拉上很多同類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情緒，比如現在。」
肯定皇室的言論，等於牧首自己掄自己一個大嘴巴，否認皇室的言論……就相當於神權與軍權徹底處於明面上的對立狀態——而這導致的將會是整個帝國的一場大動亂！
貞德雙手絞在一起，聲音弱弱的，「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換句話說……不是你在懼怕他們，而是他們在懼怕你。」
年幼的貞德到現在還沒明白之前那麼厲害的黑袍「姐姐」為什麼突然坐在了輪椅上，總是一副笑呵呵望著自己的模樣，甚至又問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她只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似乎真的可以算作犯了「某些原則性錯誤」，否則大主教絕不會對自己在哪裡不聞不問，甚至她親眼看到很多來自宗教裁判所的馬車停在了溫德索爾公爵府門前。
「害怕是因為你不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麼，其實當真正面對恐懼的時候，你會發現害怕的並非那些想象中的事物，而是『恐懼』本身。」墨菲斯指了指外面，「宗教裁判所的馬車第三次來了，我想，也是時候給他們一個了斷了。」
這完全是地痞無賴式的言辭，堂堂審判庭竟然面對一個公然頂撞六位審判長的傢伙而啞口無言——以殘酷血腥無情著稱的宗教裁判所怎麼又不會想到自己作為一個裁決機構竟然有今天？
起身，墨菲斯再也不理會這如同窒息的神職者們，輕輕拉起了貞德的手掌，低聲道：「信仰依舊是信仰，變質的，只會是人心。」
為什麼召喚？
已經沒有人敢回應他的話語，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難以形容的壓力——並非單純因為墨菲斯的強大實力，更因為他口中的「真相」……這是遠比暴力更讓人自省的存在，當所有人都相信一個謊言時，他們對真相可以理直氣壯的進行打壓；而當這一切
而大多數人，都忽略了那個突然出現的紅眸血族——因為官方對此一帶而過的言辭是「召喚生物」。
達到如今這種位置，墨菲斯明白自己不是單單靠著努力便能達成的，站在山頂的人看到什麼景色，那些處於山腰甚至山角的人根本無法想象——正如此刻，當墨菲斯可以將天界強大的主天使幹掉時，他腦海中想著的絕不是什麼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這種普通人一輩子的夢想，卻是思考著自己處於世俗巔峰后的處事態度。
歷史上能達到這種規模的審判屈指可數，他們的存在可以讓大多數自認承受能力強的受審者承受難以想象的精神壓力——但今天，當墨菲斯淡然走入這裏之時，審判庭的氣氛出現了截然相反的情況。
所以在三天時間內，帝國內的整個貴族圈發生了巨大震動，從原本支持溫德索爾一系與反對溫德索爾一系的格局轉變為支持愛德華三世一系與維繫牧首聖庭一系——當然，幾乎所有的帝國貴族都選擇了權力一手遮天的愛德華三世，由此帶來的效應，就是溫德索爾家族瞬間在貴族圈內的地位直接拔升到了頂點。
明面上，這場盛會的各個比賽項目照舊進行，觀眾依然爆棚，劍術比賽過後的騎術比賽觀眾火爆，而關於三天前那場驚世駭俗的決賽，拜占庭皇室並沒有試圖掩蓋什麼，而是立刻拿出了一套用於解釋的言辭——「所有的『天使』並非真正的天使，在來自牧首聖庭高階神術師的聖光照耀下，這些企圖偽裝成天使的惡魔們最終都得到了應有的制裁。」
「我並沒有想來宗教裁判所，尊敬的審判長大人，只是你們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我不得不陪同貞德來到這裏——喔，我想單純的說一句……我，墨菲斯，厭惡你。」
※※※※
宗教裁判所對墨菲斯和貞德的審訊徹底告一段落，現在的形勢極端明了——牧首一系連帶著宗教裁判所徹底在君士坦丁失去了原有的影響力，墨菲斯帶領溫德索爾家族崛起於拜占庭乃至整個大陸已成為不爭事實。
貞德遲疑了一下，跟著坐在了那個正好夠她身高的椅子上。
墨菲斯的手依舊抬著，而貞德則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下來，輕輕拉住了那隻寬厚手掌，抹了抹眼角，跟上了他的腳步。
皇室根本沒有任何商量
「柯布右眼」的領頭者是一位中年女性，她的話語陰沉之際，充滿不耐煩。
但是在一切風波未平之際，宗教裁判所卻悄悄找上了那位整個事件的關鍵人物——貞德的麻煩。在墨菲斯從昏迷中蘇醒之後，女王阿什坎迪已經恢復了綠眸的模樣，而貞德則因為那位紅眸女王的「忠告」而躲在了溫德索爾公爵府。
墨菲斯轉過身，正對著身前的審判席，直言道：「不知道你們想給她什麼裁決，但是我想說的是……無論什麼罪責，我都不會讓她吃到一點苦頭。」
「不離半步。」
貞德怯怯的跟在墨菲斯身後，害羞的她一直不敢鬆開墨菲斯的手掌，彷彿那就是給予她勇氣站在這裏的源泉般，即便無數身穿白袍的裁判所裁決者目光冷漠甚至敵視的望著兩人，她卻沒有一絲退卻。
抬眼望去，六位宗教裁判所巨頭面色陰沉的看著自己，貞德從未想過自己會面對這些原本只存在與別人口中的敬畏存在的審訊，可是真的站在這裏之時，他卻發現……對方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充滿壓迫力。
「準備直接定罪么？」
奇怪的是，君士坦丁在接下來的三天內似乎對於這場發生在競技場的恐怖戰鬥毫無過多反應。
曾經的墨菲斯面對這群傢伙，背負著「異端」罪名而滿大陸遭受對方追殺，甚至父親阿卡爾為此在公爵府忍受難以想象的冷遇……復讎？墨菲斯並沒有如此低級，他沒有出手攻擊任何人，沒有威脅哪怕一個神職者的生命，卻用當初這個龐大機構慣用的方式反過來施加在了對方身上。
此時此刻，在偌大的審判庭內，一百六十人不到的審判席噤若寒蟬，如同接受審訊的犯人——而墨菲斯則輕輕鬆開了貞德的手掌，起身道：「讓我再告訴你們一個簡單卻被你們忽視的事實。」
站得越高則越孤獨，所幸墨菲斯還有紅眸女王的陪伴，以至於不讓自己的內心空曠無物，但是他卻時刻提醒著自己——作為人類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員，強大的不應該僅僅是自身的實力，更應包括心靈的境界。
「還有你們。」
他抬起手指向了身前高高在上的一眾審判長，毫不避諱。
就這樣，身為拜占庭目前公認第一強者的龍騎士
他將手臂的袍袖輕輕拽起，露出了那聖仆契約的印記，手指輕點，讓其中蘊含的神聖力量浩然傳遍整個宗教裁判所——這源自天使位面的氣息讓所有的神術師都明白墨菲斯手臂上的契約絕不簡單，而他口中的話語也證明了這一點——「你們所一直追殺的、仇視的、不惜一切代價打壓的人，是一位獲得主天使烏列親自祝福過的人類。」
「天使的神聖性不可侵犯，貞德作為在變神術師，竟然公然使用未知法術，令一位神聖天使遭受攻擊並被指認為惡魔，這種罪責不可原諒，我建議——」
墨菲斯微笑著抬起頭，望著審判庭內的一眾沉默人員輕聲道，如走進守夜人的亞蘭蒂斯般淡然。
一位頭髮灰白的老者立刻將矛頭對準了貞德，完全不理會墨菲斯的話語，可他的話沒說完便發現處於審判庭中央的墨菲斯抬手以元素凝聚了兩把扶手椅，直接坐在了上面。
這些大張旗鼓宣傳許久，以至於所有信徒都在期待的「啟示」，難道就是從天堂降臨了一群被認定為「惡魔」的傢伙？
明面上沒說，暗地裡愛德華三世卻再一次為溫德索爾公爵提供了大量的領土和資源以作獎賞，而曾經冷清如墓地的公爵則瞬間日程排滿，想要探望公爵大人的貴族幾乎排隊到了一個月以後。
「他們是來審判我的么？」
說是躲，不如說是墨菲斯在直接向宗教裁判所和牧首聖庭示威。
面對墨菲斯的「恐嚇」式言論，審訊團內咽唾沫的聲音此起彼伏，卻無一人敢回應半句，六位審判長平日里權威甚高，可如今不得不在墨菲斯的威懾之下如同老鼠般不敢回應。
「有何種邏輯和思維，才能讓你們去審判一個做了正確事情的神術師？」墨菲斯以逆襲的姿態審問向了身前的裁決所全體成員，「一位將靈魂賣給魔鬼的所謂天使，即便做了錯誤的事情，卻仍舊被你們奉為神聖之代表。」
「它若不刺眼，又怎能帶來溫暖？」
邁步走出，墨菲斯微笑著帶著貞德離開了這所讓人望而色變的陰暗建築——歷史在這一刻再次重複，上一位從這裏活著走出的異端，頭頂的姓氏同樣為「溫德索爾」。
走過裁判所正門大廳，兩人在指引下來到了那間讓人心生壓抑的巨大審
凝結的元素座椅散發出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劇烈波動，這完全就是一種赤裸裸的示威——因為墨菲斯這一手元素運用的水平堪稱完美，凝聚程度之強已經超越了弗洛伊德所能做到的極限。
氣氛陷入冰點，可墨菲斯卻站在了絕對優勢之上——他今天來，就是要將這一記重拳使勁掄在這群曾經自傲的傢伙臉上，讓對方連爬都爬不起來。
「永遠是正義的，永遠站在道德制高點制裁別人，你們所做的一切……為了什麼？」
一切的一切，都說明溫德索爾家族已經在阿卡爾公爵——或者說墨菲斯的帶領下走向了一個新的頂點，如當初那位傳奇族長衣卒爾般，墨菲斯在極具爭議的一次次戰鬥中達到了這個讓人驚嘆的結果，不得不說歷史有時總有著驚人的相似。
宗教裁判所對墨菲斯已經算得上恨之入骨，而對貞德這個讓裁判所連翻身機會都沒有的神術師更是咬牙切齒——若不是她的「聖光普照」，便沒有上萬人證去證明那天使是「惡魔」。對於兩人的「傳喚」已經是最後的機會，貞德受到墨菲斯背後溫德索爾家族的庇護，就相當於受到了皇室的庇護——現在唯一的突破口只能是讓她改變口風，但是當墨菲斯一併不請自來之時，裁判所六大部門的六位巨頭集體感到了一絲寒意。
近萬名在那場決賽中尚未離場的觀眾為這套說辭做出了有力證明，因為一切結論都是合乎邏輯的，為此墨菲斯這位獲得比武大賽最終冠軍的選手再一次獲得了難以想象的崇拜浪潮，滿街的平民們都在繪聲繪色的討論著墨菲斯以恐怖力量擊敗十多名「惡魔」並最終戰勝對手的事迹。
這句話語就像是墨菲斯「組合拳」中最後也是威力最大的一記重拳，瞬間將整個宗教裁判所打懵。
貞德抬起頭，那張娃娃臉和含著淚的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他，問道：「你會陪我去……宗教裁判所？」
「早上好，各位……正義使者。」
貞德原本因為四周的無數道目光而低下了頭，但是聽到墨菲斯的話語，她卻握緊了從未鬆開的手掌，緩緩抬起了頭。
而靈魂消失在墨菲斯面前的衣卒爾也許不會想到，這位家族後輩如當年的他一樣做出了聳人聽聞的「創舉」，只不過墨菲斯沒有在裁判所門前哈哈大笑，卻是輕輕的拉著
是牧首聖庭的上百位神術師。
見到墨菲斯來，貞德表情楚楚可憐，點了點頭——這模樣可是讓墨菲斯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從頭到尾這位本應該前途無量的神術師本不會捲入自己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切說起來還都應該怨自己，所以此刻他只能儘力挽救。
墨菲斯在公爵府為貞德準備的房間找到她時，有些心亂的貞德正嘟著嘴不知道想些什麼。
而在整個帝國為此收穫數也數不清的榮耀之時，墨菲斯則靜靜的坐在自己書房內，望著幾頁《神學大全》的手稿出神。
不得不說，在神權影響力逐漸削弱的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完全是雪上加霜，宗教裁判所六大部門已經幾乎沒有任何威懾力，牧首聖庭顏面掃地威信大減，愛德華三世一手借墨菲斯幾近蕩平了統一帝國的最大障礙——所謂帝王權術，普通貴族只能望塵莫及。
審判庭的格局很詭異，提供給被審訊者的立足之地只有三步見方，而為審訊者提供的坐席卻直接將這個可憐的位置徹底包圍，若是平時對「異端」的審訊，這裏通常只有三十名左右的審訊團成員及三位主審官，但是當墨菲斯領著貞德邁步走入這裏時，整個審判庭坐滿了將近一百五十位神職者，六位主審官盡數到齊。
貞德望著那些平民們曾經談之色變的存在，卻發現對方的面孔上均是流露出了一種共同的情緒——畏懼，自己身旁這個傢伙不加掩飾的畏懼。
與此對應的，是宗教裁判所級牧首聖庭的全面反彈。
「有些害怕？」
借勢而起，愛德華三世在這些天和各國的權貴使節進行了大量交流，不過其中內容大多涉及「友好邦交」，顯然在所有人親眼目睹了墨菲斯恐怖到變態的實力之後，再沒有誰會去忽略一位「龍騎士」為整個拜占庭帝國帶來的強大威懾力，原本態度高傲的老牌強國弗丁與吉爾曼都變得規規矩矩，英格威帝國和巴利切的使節更是殷勤有加，總體形勢而言拜占庭幾乎已經達到了歷史上權勢地位的最高峰。
貞德似懂非懂的望著他。
墨菲斯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鄙夷，「為了所謂的信仰？」
「我們沒有傳喚你來宗教裁判所，墨菲斯·溫德索爾，這裏不歡迎你。」
因為某位神術師說自己受到了「啟示」。
「貞德，作為拜占庭在編神術師，你擅離職守——」
而這則讓那個老者原本要說出口的話生生咽在了喉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