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小城故事
第七十三章 給我跪下！
「流了那麼多血，還沒得啥子？」周瀟湘瞪了他一眼。
「你對場上形勢的了解比我多，對隊友和對手的了解也更深。你知道怎麼做是對的吧？」
楚中天一口氣衝到了看台下方，用力揮舞著拳頭，衝著看台大吼：「跪下！南錫的混蛋們！！給我跪下！！」
楚中天從地上翻身躍起，而與他在空中相撞的南錫隊長比安卡拉尼還躺在地上，正雙手捂臉。
楚中天完全不顧臉上鮮血直流的情況，衝著看台大吼被拍了下來，梅內茲也聽到楚中天所喊的那句話了：「跪下！南錫的混蛋們！！給我跪下！！」
但當他看到楚中天半張臉都是鮮血的時候，他停下了歡呼，手臂依然舉在空中，卻並不揮舞，他愣愣地看著屏幕中那張猙獰的臉。
「用腦子踢球，楚。」費爾南德斯指著自己的太陽穴，對楚中天說。「仔細分析目前球場上的形勢，然後得出結論。再然後把你的打算告訴隊友們，獲得他們的支持，接著就實行。如果有新變化的話，再調整。你可是球隊的大腦，你不能總在比賽中指望主教練給你指示。你不是機器，你是人，要有自己的判斷。」
里貝里向他豎起大拇指，這話他愛聽。
畢竟楚中天還很年輕，身為主教練也不能做一個徹底的甩手掌柜。
看到楚中天半張臉鮮血直流的樣子，周瀟湘癱坐在了沙發上，被嚇得不輕。她的丈夫楚左生表現還算鎮定，因為他知道兒子還能這麼活蹦亂跳的，就說明沒問題，只是一次皮外傷。
「楚打進了他本場比賽的第二個球，為此他被撞得頭破血流，但是他似乎根本不知道痛一樣……」法國解說員也為之動容。
楚中天就這樣在漫天噓聲中重新回到了球場。面對隊友們關心的目光，他只是揮手讓大家注意防守。
「哈啊！最佳！全場最佳是你的了，小子！」勒戈夫坐在沙發上，雙手攥拳，沖電視機里那個血流不止的楚中天喊。
而對現狀不滿的南錫球迷們在看台上不停發出噓聲。
南錫還沒有完全喪失鬥志，一個球的領先優勢很危險，更何況這是分秒必爭的德比，不到最後一秒鐘，絕對不可以說自己贏定了。
他的出場也博得了梅斯球迷們的掌聲和歡呼。但是他們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了南錫球迷的噓聲中了。之前楚中天當著他們的面挑釁他們，他們被嚇住了。現在回過味來之後，都覺得剛才自己的表現實在是丟人，於是現在的噓聲格外大，彷彿噓聲越大，就越能找
「我知道，我知道……」里貝里看著鮮血滿臉，還咧嘴沖他笑，他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幕挺恐怖的……
在接下來算上傷停補時的十幾分鐘里，梅斯全隊回收防守，只有里貝里在陣型的最前端，如果有球在腳下就自己一個人帶球衝過去，騷擾騷擾南錫的防線，不讓他們徹底全線壓上。
「天哪，他受傷了……」Canal+的解說員驚道。他們都很清楚地看到了楚中天左邊臉上的血跡，從額角一直往下延伸到了下巴。
南錫的隊長比安卡拉尼和楚中天一起在場下接受治療，兩個人相隔不遠。
楚中天可聽不到他媽媽心痛的呼喚，頭槌解圍之後他搖了搖頭。他對隊醫的包紮不太滿意，因為紗布纏得太多，影響了他的感覺，這讓他頭槌的時候對頂出去的球路把握不太准。
一旦確立了兩球領先優勢，費爾南德斯就馬上將體能耗盡的雷諾德換下，換上一名防守型中場——勞倫.阿古齊（Laurent_Agouazi）。
他現在正興奮著呢，就算真的痛他也感覺不出來。
鏡頭中的楚中天彷彿在臉上塗了紅色顏料的印第安戰士，張開大嘴沖南錫球迷們咆哮著，臉上的肌肉擠到一起，顯得格外猙獰。
楚中天卻只是揮手示意他讓開。
他內心深處的某樣東西突然被觸動了。
楚中天答道：「不疼，先生。」
梅斯的球員們逐漸圍了上來，關心楚中天的傷情，他們可不希望再下去一個。
他曾經見過楚中天嚴肅的樣子，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楚中天這麼可怕的表情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
沒有速度的前鋒一樣可以用來打反擊，他的頭槌可以作為梅斯進攻的橋頭堡，而且還可以護住足球，為其他球員插上贏得時間。另外在防守中，頭槌出色的熱爾拉科夫還可以客串中後衛，參与到本方禁區的頭槌爭頂中來。
※※※※
楚中天並不關心這個，他關心的是接下來球隊的比賽要怎麼踢。我們領先了和平局時隊友們的心態可是不一樣的，平局的時候會憋著勁全力爭勝，但領先了反而會畏首畏尾的，更何況我們現在還少一個人，既然領先了，為什麼不防守？不少人都會這麼想的吧？
之前很緊張的梅斯球迷看到里貝里進球之後，終於可以將吊到嗓子眼的心擱回去了。
楚中天還在接受隊醫克里斯托弗的傷口處理，在他旁邊的球場上，比賽已經
不僅如此，他還必須等待著教練去更衣室里為他取新球衣來，換掉身上已經沾滿了斑斑血跡的球衣。
3：1！
楚中天伸手抹了一把，似乎還在流血，但是他不在乎：「沒事！我們領先了！我們領先了，弗蘭克！」
※※※※
角旗區的正上方就是南錫極端球迷們聚集的那片看台，就在上半場這裏還發生過球迷與警察的激情大對決呢。
楚中天不停地向南錫球迷揮舞著拳頭，作出挑釁動作，可惜南錫的球迷不配合他，在他的怒吼聲中，鴉雀無聲。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先生？」他問費爾南德斯。
對於他所看到的這一幕，他的大腦並沒有任何反應。他現在只想一件事情——我進球了！我又他媽的進球了！
楚中天很快就被他的隊友們給抱住了。里貝里在他耳邊大吼：「你在幹什麼，楚！你受傷了！」
費爾南德斯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對他說：「相信你的感覺。對比賽的閱讀能力，你很強。」
從地上跳起來的楚中天跑向了角旗區，一路上有他的隊友指著他，大聲叫嚷著什麼，但是楚中天充耳不聞。
「最佳球員——楚！」比賽剛剛結束，Canal+的解說員就迫不及待地宣佈道。「兩個進球和全場比賽活躍的表現，他當選本場最佳當之無愧！這個夜晚是屬於他的，好好享受勝利吧，楚！」
※※※※
看到對方上了場，楚中天顯得有些不耐煩。現在的梅斯在場上可要比南錫少兩個人了……
但是剛才和他相撞的那個中國球員顯然沒有這麼想過。他也毫不退縮地沖了上來，結果就是兩個人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頭暈嗎？」費爾南德斯又問。
現在楚中天進球了，幫助球隊反超南錫，他怎麼能夠不激動？
沒過多久巴巴卡爾.蓋耶被換下，費爾南德斯換上了一個頭槌出色的前鋒馬爾欽.熱爾拉科夫（Marcin_Zewlakow），雖然熱爾拉科夫的速度不如蓋耶，盤帶也不如蓋亞，傳球更是一般。但他頭槌出色，而且相對跑了七十多分鐘的蓋耶來說，熱爾拉科夫的體能好。
面對著猶如天神下凡的楚中天，南錫的極端球迷們在這個時候都沉默了，不僅如此，再也沒有一個雜物被他們從看台上拋下來。
※※※※
主裁判回頭看了看他，勾手示意他可以上來了。
喊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梅斯反超比分，
他們只有壓上進攻一條路可走，別無選擇。
看到他用剛剛被撞得血流滿面的頭來頂球，周瀟湘心疼的表情都扭曲了：「不要用頭了嘛！痛不痛嘛！」
緊接著他看到楚中天從地上一躍而起，跑向角旗區慶祝進球。鏡頭一轉，楚中天血流滿面的表情出現在他的眼前，他被嚇了一跳。
正說話間，楚中天跳起來用頭將對方的一次進攻解圍了出去。
楚左生賠笑。
在得到主裁判允許之後，楚中天跑上了場。他頭頂上白色的紗布十分顯眼，如果不是球衣顏色不一樣，他和比安卡拉尼兩個人猛地看上去就像同一個人。
在更衣室里看電視轉播的格雷高里.普羅芒看到楚中天進球之後，用力吼道：「漂亮！漂亮！幹得漂亮，楚！！」
梅內茲攥著的拳頭忘了鬆開，反而越攥越緊。
※※※※
南錫壓上之後，梅斯全隊就開始依照楚中天的意思繼續堅持防守反擊，防守的更徹底，反擊的更堅決。
他們走到半路上就碰到了隊醫。
「嘿，楚！你受傷了！」里貝里站在楚中天的前面對他大喊。
在場下看到這一幕的隊醫克里斯托弗無奈地搖頭笑了起來。
剛才這次頭槌解圍就偏了一下，結果從界外球變成了角球。
這個時候費爾南德斯沖洗拿回了比賽指揮權，用這個換人告訴全隊球員——從現在開始，要防守了！
比賽所剩時間不多，只落後一個球讓南錫不甘心就此放棄，他們繼續壓上進攻。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不去考慮自己壓上之後是否會讓梅斯打反擊這樣的問題了。因為這是德比，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輸的比賽，壓上可能會輸掉比賽，但不壓上是一定會輸掉比賽的。
「希望你不會又出血，否則我們還要見面。」
但是大家都這麼想就是正確的嗎？
反過來說，梅斯在客場拿下了本賽季洛林德比的首次勝利。而下半賽季，在他們自己的主場，相信同樣不會輕易放過南錫。
「先守住他們的進攻！」他攥起拳頭對大家說。「然後我們司機反攻！」
楚中天脫掉了球衣，換上新球衣。換好了球衣的他還在思考著球隊下面要怎麼辦。是繼續嘗試進攻還是退守？領先一個球在這樣的情況下是否保險？他抬頭看向看台上的大屏幕，上面顯示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二十三分鐘。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切皆有可能。
想通了之後，他舉手向
「轟——」
南錫的隊醫正在向他跑來。
拋開德比宿怨，真是一個好對手啊……
南錫在自己的主場以1：3的比分輸給了死敵梅斯！
當楚中天用頭將足球狠狠砸進球門的時候，在電視機前的梅內茲竟然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攥著拳頭用力搗了一下，嘴上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嗓子：「耶！！」
但他又不敢亂動，因為他的主教練費爾南德斯先生正在自己旁邊呢。
在兩個人甩頭的那一秒，他已經知道這一次是很危險地爭頂，也許會發生碰撞。但他並沒有退步，因為他是防守者，身後就是球門，無論如何都不能後退。進攻球員不一樣的，他見過很多進攻者在這樣的情況下選擇了退讓，這次機會沒了還有下次機會嘛。
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應該力求再進一球的，這樣才能才何地擊潰對手。所以一味退守是不行的，還是要堅持防守反擊，防守和反擊任何一項都不能鬆懈。
楚中天覺得眼前一切都成了紅色的，這讓他很不習慣，他伸手抹了一把眼睛，然後低頭看了一眼，滿手血跡。
第八十二分鐘，梅斯抓住南錫大舉壓上的機會，由楚中天把球交給了里貝里，里貝裡帶球狂奔之後再傳給了熱爾拉科夫。
楚中天不吭聲了。
「頭疼嗎？」費爾南德斯問道。
梅斯死守，南錫也那他們沒有辦法，再加上隨著比賽結束的臨近，他們也知道取勝無望，也就沒了什麼鬥志。
當主裁判吹響全場比賽結束的哨音時，馬爾塞爾.皮克球場的噓聲分貝達到了全場最高峰。
「萬歲！楚！萬歲！你是陸地上最強的戰士！」
他扭頭看著在接受隊醫治療的楚中天，不過他根本看不到。
楚中天搖頭：「不痛！」
楚中天在和費爾南德斯交流，克里斯托弗也沒閑著，他在迅速地處理傷口，下手如飛。楚中天額角上的傷口其實不算大，但因為他劇烈運動，牽動了傷口，所以流血多。處理傷口之後，還要將臉上的血跡擦乾淨。
當楚中天跌落到地上的時候，隨著他身體一震，聽力瞬間恢復，所有聲音一股腦地湧入了他的腦海，衝擊著他的耳膜。
大局已定！
「楚中天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受了傷一樣……」
「別慶祝了，別慶祝了……趕緊處理傷口去，楚！」隊長博比科尼拉著他往教練席走去。
「痛嗎，楚？」隊醫帕斯卡.克里斯托弗一邊戴橡膠手套，一邊問。
他的舉動為他贏得了梅斯球迷們不顧一切的歡呼。
沒過
阿古齊上場之後果然帶來了主教練的最新指示：「一直守到比賽結束，不要丟球！」
又過了五分鐘，楚中天乾脆將頭上包紮的紗布一圈圈取了下來，然後揉成一團扔到了場邊——他嫌這些紗布礙事。
「我……」楚中天要推脫，他覺得在這麼重要的比賽中還是聽主教練的才正確。
他用的是法語，不怕那些人聽不懂。
「嗯……你乾的很好，楚。好的超出了我的意料。」
「不暈，先生。」
楚中天甩了甩頭，沒有了紗布包裹，他感覺舒服多了，頭也不再沉重。現在他可以全心全意對付南錫了。
熱爾拉科夫沒有貪功自己突破射門，而是把球傳回給了已經插到自己身前的里貝里。兩個人打了個二過一配合之後，里貝里突入禁區，面對出擊的門將布拉西利亞諾，假動作將之晃倒，輕鬆推射空門。
楚左生趁機指著電視機對自己的妻子說：「你看嘛，沒得啥子事情的了。他不是好好的嘛？」
「楚中天又重新回到了球場上，經過了傷口處理的他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了。」電視機里響起了賀平的聲音。
「你自己看著辦，楚。」費爾南德斯的回答讓楚中天大吃一驚。
「好了好了……快好了……」克里斯托弗給楚中天擦掉了脖子上的血，又看看他被包得像印度人一樣的頭，再從教練手中接過球衣，遞給楚中天。「快換上吧！」
他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宣洩的機會——在楚中天進球之前，他一直擔心少一個人的球隊會在對方猛烈的攻勢下潰不成軍。如果最終梅斯輸掉了這場比賽，那麼罪魁禍首一定是因為一時衝動而被紅牌罰下的他。他不想成為罪人，他希望球隊獲勝，那也算是對自己的一種救贖吧……
血流滿面的楚中天衝到了角旗區，一路上根本沒有人敢阻攔他，大家都被他臉上恐怖的表情和鮮紅的血跡嚇住了。就連里貝里都放任楚中天從他身前跑過去。
他旁邊的女兒嚇了一跳，但這一次她不是為了自己的爸爸，而是被楚中天那可怕的樣子給嚇住了。她和楚中天接觸不多，但寥寥幾次接觸所看到的都是楚中天的笑容，她還以為這個中國大男孩從來不會發火呢。
而南錫球員那邊則一片沉寂。隊長比安卡拉尼翻身坐起，捂著臉，指縫中有鮮血流出——他也撞破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