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田園》第一卷

第73章 突發事件(2)

第一卷

第73章 突發事件(2)

安大夫嘆了一聲,朝那小夥計揮揮手,小夥計接了錢兒,把藥包遞給他。吳旭接了葯,低頭背過身去,躲避何氏與王喜梅的目光。
吳旭握著手裡的二十幾個錢兒,眼圈紅了,退後兩步,向何氏王喜梅彎腰行了大禮拜謝,匆匆出了醫館。
吳旭掙著身子不起來,「大娘,我沒事兒。求你,求你把騾子和車子還我吧。老爺爺看病的錢,我會掙了還給你們的。求你了!」說著又要嗑頭。
李王氏看看那騾子並駕子車,心裏盤算著共值差不多二十吊錢兒。老李頭的斷腿,聽老三媳婦兒的話頭,怕是十吊錢兒也用不了!這麼一想,心氣順多了,低頭哄逗著小春明。
這時大武也出來了,也說一番沒大礙的話。
李海歆一邊穿衣一邊說,「眯了一小會兒!」說完急匆匆往前院去。
安大夫笑呵呵的應了聲好,又說吳旭,「你小子好運氣!若是真碰上那不講理的人家,任你跪爛雙腿,也沒人理你!」
第二日天還未亮,他便翻身起床。何氏也跟著下了炕,念叨,「都跟你說沒大礙了,一夜都沒睡著吧?」
「娘,收拾收拾,一會兒咱去鎮上看看!」
這邊李王氏黑著臉兒,李海歆勸說,「娘,那孩子家境看起來是真的艱難,反正一時他們也拿不出錢來,就當是幫一把吧。」
海棠海青海英三個也說要各自盡一份心。
吳旭搖了搖頭,猛的轉到何氏面前兒,沉默片刻,雙膝跪倒在地,「大娘,能不能把騾子和車子先還給我!」他說這話時仰著頭,雙目中遍布的血絲清晰可見。
吳旭沒得到何氏的回答,膝蓋轉著去求李海歆又求李王氏,求先把騾子和架子車還給他。
李薇心中也不落忍,幫她娘去拉,目光不輕意觸及他的雙手,「呀」的驚叫一聲。
后一句是問吳旭,他微不可見的點頭,垂頭低聲說,「昨兒是我表哥兒當差,我爹了發急病,我求他借了騾子車來鎮上買葯。那騾子我沒趕過,不熟悉它的癖性,路上驚著了,這才衝撞了李家爺爺……今兒我表哥得回主家交差,不見騾子和車子,他會被人打死的!」
馬車還未停定,吳旭便從車上沖了下來,一頭扎進醫館之中,裏面頓時響起他焦急的聲音,「安大夫,我爹又咳血了!」
何氏從懷裡掏出二十個錢兒,走過去塞在他手裡,嘆著,「你先搭個車回家給你爹熬藥吧,你家的騾子只管放心,跑不了,也丟不了。」
何氏笑著,「今兒倒讓你和大山娘兩個忙碌得不輕。」
何氏扯著李薇跟了過去,直至走到前面大堂,才說,「安大夫,這葯錢和後面算一處吧。」
何氏問清小夥計如何過去。才向安大夫去行禮拜謝,安大夫經她一提起,也想起當年他們夫婦帶著孩了瞧病,后又傳了五禽戲的事兒。笑呵呵的說,「醫者父母心。李家大嫂不必多禮。你家那個小丫頭現在身體如何了?」
安大夫自昨日李家人來,斷斷續續的也知道了前因後果,嘆了口氣,說道,「吳旭是個好孩子,即說要還錢,就一定會還的,你們就當是行行好,做做善事吧。」
說著兩滴清淚從眼眶滴了下來,砸在他破舊鞋面兒上,片刻消失不見,只留下兩片潮濕的水漬。
何氏與王喜梅對視,各自把頭扭過去。許氏訕笑了下,使勁兒拍她一巴掌,「不準罵人!」
李王氏哼了哼,把許氏的心思猜得透透的,無非是想把三個閨女都叫回來,好說怎麼分拿藥費的事兒,讓閨女也分擔些!
李王氏還沒說話,許氏已在旁邊兒飛快的應著,「春峰春林兩個上午都沒事兒。就讓這倆小子跑跑腿兒吧!」
本來何氏想去學堂里看看年哥兒,一時來到鎮上時已過了午飯時間,二來她也掛著家裡,便不去,反正明日李海歆得過來,讓他再去看不遲。
吳旭大喜過望,眼中的淚水「唰」的又流了出來,哽咽著,「大娘大伯,你們放心,欠下多少葯錢,我都還的!」
安大夫嘆了口氣兒,替他作答,「他爹常年吃藥,哪裡還有錢買騾子和車,家裡的十來畝地也早賣得乾乾淨淨嘍。是你東家的吧?」
「這位大嫂,你們與旭哥兒家相識?」那小夥計感嘆完之後,問何氏。
小蓮花斜了許氏一眼,嘟噥了一句,「黑心肝兒的!」
快到家門口兒時,看到籬笆牆上弔了的燈籠,臉上的笑意更大。
李家老三取了葯回來,李家老二與許氏也趕著大武家的牛車趕到了。許氏與何氏打了個照面兒,不自在的笑了笑,一頭扎進老李頭的病房,便抹著淚兒叫嚷起來,「哎喲,這是哪個天殺的把咱爹撞成這樣,人呢,拿住沒有?!得讓他們賠錢!給咱爹出葯錢……」說這話時眼骨碌碌的斜著何氏與王喜梅。
何氏回神兒,笑了笑,搖頭,便問及老李頭現在何處。
她顧不得多想,使出吃奶的勁兒拖他的胳膊,並叫何氏李海歆,「娘,爹,你們看他的手,好嚇人!」
他的兩隻手紅腫如發麵饅頭一般,昨日包紮的布條早已不知去向,李薇把他的手翻過來,猙獰的傷口,讓她心中一緊。掌心被擦掉的大塊表皮已不知去向,露出鮮紅的嫩肉來,上面正滲著似血非血的液體。若李薇沒猜錯的話,這種應該是稱之為血清的東東。
李王氏話里刮刺著,何氏也不悅。正想扯著梨花出去,門口人影一閃,卻是吳旭,他正伸頭往裡面看著,見何氏看過來,身子往後躲了躲,又慢慢伸出頭來。咬著下唇低頭走了過來。
吳旭的手緊緊攥起,從安大夫這聲嘆息中,他聽到了醫者的悲憫和堪透生死的無力。不敢多問一句,等安大夫開好了方子,一聲不吭的拿去櫃檯上抓藥。
吃過早飯,李海歆、何氏與李王氏趕著牛車去鎮上,李薇也要跟著去,何氏便也帶了她,仍讓王喜梅與大武媳婦兒幫春蘭顧著家裡。
李海歆倒沒想著這個,只想著老李頭摔著了,自家親妹子得知會一聲。便囑咐讓春峰春林早些去幾個姑姑家把信兒送到。
李王氏有些不高興,沉下臉兒來,不再說話。
「安大夫,又少了十個錢!」吳旭剛一走,剛才抓藥的小夥計不滿的聲音響起。
吳旭一見他過來,連忙又跪地求著,「安大夫,求你幫我說說,讓他們先騾子和車還給我……」
她臨去時,何氏叫住她,「喜梅,去的時候給那頭騾子上些草料,飲些清水。梨花嬤嬤在氣頭上,估摸著也顧不上這個。」
何氏閉了閉眼,不接她這話茬兒,從房間里出來。李家老三跟著出來看看天色,「大嫂,你們回去吧。這兒有我和二哥呢。」又轉向王喜梅說,「回去跟咱娘說下,咱爹無礙了,讓她放心。」
李海歆眉頭皺了下,不接這話,又問,「這麼大的事兒,海歆海棠海英三個也去說下吧?!」
「嗯。」李王氏應了一聲,又說,「今兒就趕那頭騾子去吧,讓你們家的牛也歇一天兒!」
王喜梅到了前院兒把鎮上的情況說了說,便去篩草喂騾子,李王氏沒好氣兒的道,「是不是春桃娘讓喂的?」
「行了,你先去跟大夫包紮下傷口。」李海歆略一沉吟,擺擺手。
何氏笑了一回止住,看看王喜梅的肚子,「日後若生個閨女,你可小心些。別讓孩子啥話都學了去!」
就這麼一路沉默到鎮上時,已是半晌午的光景。李家老三一見面兒就把老李頭昨兒的情況說了,飯吃得還好,幾乎與平常一樣,只是骨折處疼得厲害,夜裡睡不著,臨早上天快亮時,才撐不住睡了過去,這會兒還沒醒。
老李頭病痛,李海歆心疼爹,心裡頭煩躁,這會兒哪裡也不想去,只想守著老爹守一會兒,就說,「反正他們的騾子架子車都在咱家壓著,等爹好些了再去也不晚。」
何氏看他小心的從懷裡掏出一串錢兒來,低頭數了數,面帶難色。櫃檯上的小夥計象是習慣了他這樣,利索的抓好葯,立在櫃檯裡面兒等著。
何氏與王喜梅對視一眼,忙下了車,步入醫館之中。此時安大夫正撫著斑白的鬍鬚,嘆了口氣,不言不語,執筆寫藥方。
李王氏登時惱火,「我還指望著你回來給你爹出口氣呢,你咋也一個樣兒,偏著外人!」
另外幾人這時也已瞧見他雙手的慘狀。
安大夫擺手嘆氣,「算了,家裡有再多的家底兒,粘上這個『癆』字,也得掏碌個乾淨啊!」
王喜梅也惦記著小春明,又看這醫館後院的地方實在掬狹得緊,扭頭向屋裡叫著,「蓮花,咱回家了。你嬤嬤在家裡等得焦心呢。」王喜梅自分了家搬出老院兒之後,遇上不得不與許氏說的話,總是拿著孩子的名頭。
李海歆看了東屋還未滅的燈光,想了下,點點頭。
這時安大夫從葯堂的側門兒進來,皺著眉頭,「你們嚷嚷什麼?吵著前面的客人了!」
王喜梅點頭應下,又說,「那個吳家莊的一家人也怪讓人可憐的,偏他們又撞出了這事兒。」
等一行人趕著牛車到了家裡,已近傍晚。王喜梅先到何氏家裡看了看小春明,春蘭說她們走了后,是哭鬧了一會兒,梨花特意跑小貨棧去買了些糖回來,才不哭鬧了,乖乖吃了午飯,這會正睡著。
小夥計一聽是李家村來的,笑著說,「你們家那老爺子沒大礙,我們金大夫正在後面正骨呢。不須焦急!」
何氏笑笑,「虧有年哥兒舅舅幫著找了個買主。不至於把收的那麼多筍子虧在手裡。」
便與王喜梅順著醫館外的小路去了後面的館舍。正巧李家老三從一間館舍中出來,「大嫂,你們來了,金大夫正在裏面給咱爹正骨,我去柜上抓藥。」
李家老二也不願意擔個不管老爹的名聲,也不同意。
小夥計不說話了。吳旭家的情況整個醫館皆知,先前是什麼樣,現在是什麼樣兒,一時間醫館里的幾個小夥計都搖頭感嘆著。
王喜梅進屋看了看,確實正睡得香。便自請去前院兒給李王氏說去,反正她與李王氏也無大的隔閡,且自生下小春明后,李王氏也幫著狠帶了一段時間。
許氏也才剛剛起身兒,正讓春峰給那頭大黑騾子篩草餵食兒,見他來了,笑著說,「咱娘昨兒交待的,讓好生喂著。」
李海歆悶頭悶了半晌,把眼兒猛的一瞪,「都別說了!咱爹治病花多少錢,我一個人全出!將來人家還多少,也照著我的頭兒,這行了吧?!」
他說的空檔兒,李海歆已把吳旭拉了起來。直到安大夫說完,他才問吳旭,「這騾子和車都不是你家的吧?!」
王喜梅笑著點了頭。
「什麼?!」李海歆臉色「唰」的蒼白起來。
許氏在裏面,立時住了聲,一手扯著小蓮花出來,仍是一副憤憤不平,「是哪個王八羔子乾的好事兒,回去看不扒了他的皮!」
讓大武媳婦兒在家陪著幾個丫頭,何氏與王喜梅後腳趕到鎮上安大夫的醫館之中。
下午的時候,海青海棠海英以及三個女婿聞訊過來探視,照例聚在一起罵了一通吳旭,明裡不敢怪李海歆讓人把騾子車趕走,話里卻一句一句的暗刮著。
李薇急得直看她爹,他傷口一旦感染化膿,得了破傷風,在這落後的古代,可真是要死翹翹了。
李海歆擺擺手,讓他趕快隨安大夫去處理傷口。
王喜梅端著草料框邊走邊說,「要真那家拿不出錢兒給爹看病,這騾子不也算是咱自己家的。」
何氏也點頭,誰說不是呢。
何氏本就坐在屋裡支楞著耳朵聽動靜,聽見外面似有響動,忙出來瞧。就著亮光見李海歆已到院門口,一邊開柵欄,一邊把今老李頭被撞傷的事兒說了。
何氏幾人趕忙應下並道謝。送走金大夫,幾人去屋裡看老李頭,此時他正平躺在床上,額上滿是汗水,想來是剛才正骨的時候疼出來的。
李海歆歸來時,天色已灰暗,幾乎瞧不清路,不過今日帶去的二百多斤筍子,全換成了錢兒,累卻高興得很。
何氏心裡頭悶得是一陣陣的抽,又氣又笑的,快步出了醫館後院,王喜梅也忙跟了出來,失聲輕笑著,「哎喲,這可是什麼娘教什麼閨女。看蓮花罵人那嘴皮子利索勁兒,就知道她沒少在孩子跟前兒罵旁人!」
李家老二氣結,看看老大臉色不好,因前一陣春峰的事兒,他也不敢多說,轉身進屋去。
大武笑呵呵的說,「這話可是外道了。大山他娘現在除在家裡住住,恨不得飯都在你家吃呢,家裡兩個小的她也不管,只指望大山嬤嬤呢。」
李王氏不接話,扭身進了屋子。
李家老二說,「大哥,充好心也得挑個時候!萬一這回咱爹不是腿斷了,是腰斷了呢?撞著頭呢?!」
何氏嚇了一跳,忙拉他,「哎喲,你這孩子,有啥事兒起來說話!」
李家老三「呸」了一聲,「呼」的站起來,「凈說些晦氣話!」
何氏笑著回了都很好,小丫頭現在每天堅持練五禽戲,已有大半年沒發熱了等等。
這些年李王氏總沒有找著機會與何氏說話兒,平時里是何氏躲著,再者何氏家的活兒也多,過年節時人又多,想說上兩句,總能被她岔開話。這會兒只這麼四個人,她便問,「今年的筍子賣得咋樣?」
這句倒象是罵許氏的!
何氏笑了笑,立在外面與大武說了一會兒話。不多時裏面出來一個年約四十留長須的中年男子,幾人忙迎了過去。
李海歆話一出說話的幾人全愣了。李家老三忙說,「爹又不是大哥一個人的,怎麼能讓你全出?!」
李王氏看見他,也住了話頭,站起身子,氣勢洶洶的叫著,「你爹娘來了?!」
他說,「大腿骨折,右側兩根肋骨折,現在已正好了,切記十日之內不可移動!」
這時再去看他的雙目,才發現那其中的紅色不單單是沒睡好的緣故,很有可能是由傷口感染引起的發熱。
李海歆點了頭沒吭聲,李王氏在屋裡聽見聲音,立刻下了炕,開了堂屋門兒,撲著衣裳出來。
小蓮花也介面,脆生生罵道:「打不死他個天殺的!」
何氏一邊兒拉他,一責怪,「你這孩子昨兒不是包得好好的,怎麼一晚上就成這樣了?」
李王氏一聽又罵上了,說李海歆,「你們哥仨兒今兒只留一個人在這兒,剩下的都去吳家莊尋尋那戶人家,他們害得你爹臨老了受這種罪,這會兒自己卻躲在家裡享清閑!」
何氏一邊幫著卸牛,一邊說,「已正了骨,沒大礙了。本不想這麼晚跟你說的,又怕明兒早上給你說,你又是急又是氣的!反正老三老二都在,錢也帶夠了,你就明兒一早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