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田園》第二卷

第211章 管管閑事兒!

第二卷

第211章 管管閑事兒!

賀永年喝了些酒略有些上頭,喝了兩杯濃茶之後,李薇便讓他去歇著,又讓方哥兒在家裡照看著些,起身去了老三家。
想了一會兒,自己也沒什麼招,這種事兒她到李家老二跟前說不上話,再者,她問這事兒雖然也有關心之意。可若李家老二下定了決心,蓮花又願意,她也不會去做讓這父女厭煩的壞人,死勸著不許去之類的。
蓮花不防她竟問這個,臉上顯出不高興來,卻還是答道,「沒有。」
堂屋的酒席散了,男人們魚貫而出,許氏在東屋聽到聲音,連忙止了淚。向王喜梅道,「你們兩個出去張羅吧。我這臉也沒法兒見人!」
牡丹剛走到院子中間兒,聽見王喜梅支使,撅起了小嘴巴,卻也不敢不應,小聲應了聲,轉身走了。
對這一家人,自己做到這般程度,她自問也夠了!
李薇說話的時候,蓮花一直半低著頭。直到她說完,她也沒什麼話兒說。李薇也不指望她立時給個什麼話。
許氏這些年在鄉間大約活兒農活也沒少干,皮膚黑黃,比早些年瘦多了,滿臉皺紋,更顯老相。淚珠子順著臉上的溝壑往下淌,半晌,王喜梅嘆了聲,勸道,「行了,你別哭了。梨花說的也是個法子,你和二哥先替她尋尋人家吧。十四歲,在咱們鄉里顯小,在城裡也是說親的正當時!」
王喜梅笑她,「這可是把你娘爹愛操心的性子學了個十成十的!春峰和春林兩個輪流著養那魚塘,一年到頭收成也不少。也是得了你們好處了!」
王喜梅自是不讓牡丹在跟前兒聽這樣的閑話兒,便又支使她,「去叫你哥哥到咱們地頭那棵大梨樹上挑些大點的梨子回來,還有,苞谷地里我瞧著瓜秧子上還有幾個大點的甜瓜,也讓他去摘回來,洗洗送過來。」
二哥指的是春林。魚塘何時讓春林管著了,李薇也不知,大約是李家老二太懶,春峰……自她回來還沒瞧見呢,也沒顧上問一問。
李薇與許氏寒暄了兩句,便進了東屋,屋內地面凸凹不平,傢具大多沒有光澤了。北間兒掛著一幅靛藍底白花的布帘子,她一邊挑簾兒一邊笑,「蓮花躲在屋裡幹啥呢?」
李薇不及多想,便笑著客套道,「大嬸兒先說什麼事吧,我若能辦的,也用不著這個求字!」
李薇這才回東屋去取茶壺來,沏茶給他解酒。賀永年在堂屋裡倒是透過竹帘子見了許氏進院來,便問許氏的來意。
王喜梅笑呵呵的道,「這算啥?正好也是農閑,趁著你和年哥兒回來,我也跟著樂呵樂呵。」
李薇這回有些明白了,「這麼說是大叔想讓蓮花去,大嬸兒不願意?!」
許氏點頭,「哎,哎,吃過了!」一邊快步往屋裡走,一副怕被人瞧見的急切樣子。
「……再者,遠的不說,年哥兒他娘不也是……」
王喜梅一邊解圍裙兒,道,「是這麼個理兒。行,我也與你走一趟。這小蓮花是有些脾氣,你別看她娘早先在旁人面前潑辣,現在竟生生折在她手裡了!」
李薇搖頭,「不急,讓她自己想想吧!」
李薇心中一咯噔,求她……會是什麼事兒?許氏說這話時,雙眼殷切的盯著她,等著她回話。
許氏看了看王喜梅,似是下了決心般,將蓮花的親事兒說了一遍兒。向李薇道,「你在外面見多識廣的,你,你幫大嬸兒說說那死丫頭,當偏房姨娘可是好當的?!早先咱們村兒的雨竹被那少爺收了房,剛開始還算得勢,後來還不是生生叫那正頭太太給害死了。一屍兩命,她爹娘尋去,人家只說是難產死的,一點把柄抓不著……」
要說許氏的請求也不算太難,只是聽許氏這話頭再上往日蓮花的行徑,自己即使與她說說道理,講講內情,她能聽進去?
東屋桌上擺著早年家裡用的紅泥小爐子,上面正用炭火煨著開水,李薇開了茶罐子,沏了茶遞給王喜梅,自己也依著桌子坐下,才笑問道,「三嬸早上說話說了一半兒,大嬸家究竟怎麼了?那汪家要尋清白人家的女兒做偏房,與蓮花有什麼關係?」
李薇歉意的在她身後喊著,「牡丹摘梨回來,姐姐有好東西給你!」
王喜梅搖頭,「只聽你大嬸訴苦的時候說過兩句。好象這家的祖父是個舉子出身,做過個不大的官兒。他父親是個秀才,這個汪家公子哥兒也是個秀才。家中也富了好幾代,主要是田產多!」
想到這兒便問王喜梅,「三嬸兒,這汪家你可了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家兒?」
李薇幫著收拾完,送走老李頭李王氏,便拉著王喜梅往東屋走,「三嬸也來歇會兒吧。我們一來倒累著你和三叔了,連帶春明和牡丹也被使喚得團團轉。
李薇嘆了口氣,「算了,大嬸兒,你說話也瞧著些。這會他是不在跟前兒,若是在跟前兒,心頭得有多難受?還是說蓮花吧。怎麼,她覺得這親事兒好,想應?」
蓮花放了手中的撐子,正要下炕,李薇攔住她,「你綉你的,我只是沒事兒來坐坐。」
李薇瞧見忙招呼她,「大嬸兒來了,快進來吧,我與三嬸正喝茶呢!」
李薇與王喜梅出去,將街坊們送走。又見賀永年臉上微紅,帶著酒意,拉他到大杏樹下塌子上坐了,王喜梅藉機去叫許氏走。
王喜梅笑了起來,又嘆,「誰說不是呢。你三叔因為這個事兒也與你大叔別著勁兒呢。他是當哥哥的,不聽你三叔的話。你三叔也不能將他給怎麼著了!這兩天兒才聽何家堡的人說你姥娘從京中回來了,這才知道你爹娘回來了。你三叔本就盤算著,若是中秋你爹娘不回來,便去宜陽找他們說呢。」
正說著,王喜梅進了屋,挑簾見這架式,愣了下,「喲,你們姐妹兩個敘完話兒了?」
李薇心中正驚疑著這雨竹被害死的事兒,乍然聽到她提佟氏,不覺怒意上頭,提高音量打斷她,「大嬸!!!」
王喜梅嘆道,「她這是只見人家吃米,沒見人插秧。面兒上光鮮頂個什麼用?」
李薇微微有些明白了,原來是個普通百姓眼中的「書香門第世家」,怪不得呢……
李薇點點頭,拉王喜梅出來,「三嬸兒,讓蓮花自己想想吧。」
中午吃飯時,許氏和蓮花都沒露面兒,只有春峰春林兩口子跟著王喜梅忙前忙后的。
李薇是真被氣到了,本來今兒去上墳他心頭便有些不痛快,這會兒許氏嘴還不把門的說道這個。臉一時陰沉了下來。
許氏一時情急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這會兒忙道,「哎哎哎,你瞧瞧我這張嘴,我這也是急糊塗了!梨花你別怪啊!」
※※※
李薇點頭,嘻嘻笑著,「拉三嬸兒與我做伴兒呢。不去一趟心裏難安。去了說了她不聽,也算是盡到心了。」
王喜梅將菜筐子一推,笑道,「飯還不是天天做天天吃的。不值啥!你要去老院了?」
李薇暗自嘆息,她可不想讓她爹再來做一回惡人,可,終是不忍心就這麼看蓮花入了汪府當什麼姨娘。
許氏點點頭,「是,這個死丫頭,不管我怎麼說,她只是不聽,你勸勸她吧!」
薇笑嘆一聲,「就她這性子,那樣的人家更去不得。憑你有多大的心氣兒,若那正房太太有心想整治她,她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何況這汪家我聽你們的話兒象是個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家。說是沒體面,人家好歹是出了一舉子兩個秀才,又有些家業,說是有體面吧,又沒見真富貴到哪裡去。而且這樣的人家,說句不好聽的話,怕是清高迂腐規矩又大的很!」
李薇依著炕沿坐下,偏頭看了她一眼,道,「我來,你也想到是為啥了吧?」不待她答話便又道,「因你娘臉上青了一塊兒,我自是要問問。你娘便將你的事兒略與我說了說。我知道早先因為些小口角,你心頭惱著我。不過,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兒,你便是再惱我,我總是要將我的話說到!你進這汪家不成!」
院中許氏抱著小孫子悄悄的問,「咋樣兒,那丫頭說了什麼沒有?」
一邊問她綉什麼,一邊湊過去看。視線觸及綉撐子,不覺一怔,針線倒是精細得很!
「……其三,以你現在的身份,去做偏房可是自甘伏低!行了,我這三點說與你,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再者,也拿雨竹的例子多想想自身吧!」
王喜梅笑瞪了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不問個清楚明白,是不罷休的。」
正說著,院中有說話聲,李薇起身挑簾,卻見牡丹和許氏在柵欄口兒。牡丹剛被王喜梅派回家去放置剩下的飯菜,以及倒泔水餵豬。許氏倒象是來瞧家中人散了沒有,估摸著是看人沒散,便不好意思進來。
李薇呵呵一笑,「與蓮花和大嬸再不親,總是自已家的人。做偏房哪裡是什麼好出路?我不知道罷了,即知道一些,當然要問個清楚明白。再厭煩她,也不至於厭到看她入火坑還不吱一聲的地步。」
心思轉了幾轉,向許氏道,「我與她說說倒也不費我什麼工夫。不過,我不一定能說得動呢。她自小也算是個有主意的。你和我大叔不如現在就替她張羅親事,四里八鄉的尋尋,能尋到好人家,她自然就鬆了往那家去的心。」
問了王喜梅才知道,這隻是老二自己的想法,汪家那邊尚還不知情,便又勸了幾句,許是人家府上看不上蓮花等等的話。
喊畢才轉向許氏笑道,「大嬸兒可吃過飯了?」
許氏不敢再說旁的話,只是抹起淚兒來,哽咽著,「我就她這麼一個閨女,她進了那府上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怎麼活!」
許氏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沖李薇笑了笑,殷勤的讓春峰家的去倒茶。李薇搖頭,說是年哥兒醉了酒,有些不放心。改日再來坐。
李薇只說象是與李家老二生氣,過來訴苦。
李薇微嘆一聲,她臉頰上的青痕再明顯不過,肯定是李家老二乾的好事兒,只是不知道是喝醉了酒,不小心推倒磕的,還是他已養成喝酒打老婆的惡習。
站起身子道,「將來的日子是好是壞,都在你自己選擇。旁人不能代你選擇,同樣,你若選了火炕,也沒哪個人能代你受過!」
想到許氏的乍然轉變,又有些好奇,「三嬸兒,你說大嬸兒怎麼就突然開了竅?這回倒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李薇笑著不語。這次回李家村,她悲催的發現,自己竟然愈來愈理解她爹了!這閑事不管不問,還真是心中難安!
「……你進汪家有三不成。其一,你不認字。汪家也算是書香門第,那些自持有些才情的公子少爺們,時不時的都喜歡顯擺他們的學問。他感嘆個『月有陰晴圓缺』,你怎麼對?對個『今兒才初五,月自然是缺的』?他本傷情感懷,你這麼一對,他可還有心情與你說笑?其二,你娘家靠山不強。且先不說汪家規矩大小,單是聽你娘的話,那府里的下人們總有三四十人。那些人一向會趴高踩低的,你偏房身份,再加上娘家不強,手中無銀錢,身邊留不住得力人手,你如何立足?其三,這點我本不想與你提的,只怕點醒了你,你又自傲起來。」
王喜梅附合著,兩人一同去了前院兒。
順著她的話誇讚兩句。又問,「你二哥教你認字沒有?」
王喜梅也忙在一旁道,「二嫂,你也是,說蓮花就說蓮花這事兒!你攀扯旁的幹啥?!」
王喜梅笑著向蓮花道,「不管你梨花姐姐說了什麼,都是為你好,別左性了!」
到時,蓮花正在東屋北間兒,靠著窗子繡花兒,春峰春林媳婦兒倒是一個忙活著掃地,一個在樹蔭下給孩子拆洗衣裳,許氏抱著小孫子正哄著。李薇也不太能分得清楚,這個究竟是春峰家的還是春林家的。一如她現在分不清楚姑姑家的幾個孩子一般。
蓮花瞧見她神色,略微有些得意,拿起撐子繼續綉了起來,「這是二哥賣了魚給我買的上好絲線,綉出來都說比棉線好看呢。」
蓮花將手中的撐子放下來,眼中閃著不悅。李薇迎著她的目光,一笑,「我這麼說,你不高興也不服氣,對吧?!那好,我先與你說說為何不成。若覺得我說的在理,你且聽聽,且想想。若覺得不在理,嘴腳腿都在你身上,你一門心思想跳那火炕,也沒個哪個能攔得住!」
許氏左邊頭髮松著,蓋去小半邊臉兒,立在院門口躊躇了會兒,才往東屋這邊來。
王喜梅點頭,喝了口茶才道,「是,原都說她眼皮淺見,看見了錢兒走不動路,沒承想現在倒也知道心疼女兒了。只是蓮花竟然願意,你說說這……」
堂屋裡,男人們仍在坐著吃菜喝酒。由李家老三和柱子爹陪著,一屋子人喝得熱熱鬧鬧的。
蓮花願意她一點都不意外。只是,以鄉民們對官員的敬畏態度,便是老二家與他們家不算太親近,總有這一層血緣關係在,她們家的光,多多少少還是能沾些的。這小蓮花想必也能因此,尋個富戶人家做正妻,怎麼突然起了要與人做妾的心思?莫非這汪家門戶極高?
王喜梅一人在廚房裡忙活,李薇瞧著象是準備的晚飯,笑道,「我們這一來真是累著三嬸了兒。」
見許氏還哭著,又道,「大哥大嫂說中秋要回來,等他們回來了,再讓大哥說說二哥!」
王喜梅招呼許氏坐下,倒了茶,又與她閑敘家常。隻字不提她臉上的十分明顯的傷勢。王喜梅的坦然,也讓許氏放開了些,說了幾句話后,她嘆了一聲,轉向李薇道,「梨花,今兒大嬸兒來是求你個事兒。」
街坊四鄰的婦人們在李家吃了飯,又坐著說笑了一陣東家長西家短的。便各自散去,有幾個與何氏與王喜梅相厚的婦人留下幫著將殘宴收拾了,王喜梅將中午做多沒上桌的菜挑了兩碗讓春峰媳婦兒給許氏和蓮花帶回去。
春峰媳婦兒與春林媳婦兒都一齊放了手中的活計去送她。李薇出了李家老院兒,微嘆一聲,向王喜梅道,「因著大嬸,這一家子兒女也跟著她受連累。若不是她早先事事要壓著我娘,給人添些堵心氣。單憑春峰春林嫂子兩個的品性,也不忍心不幫襯他們!」
王喜梅呵呵的笑起來,「誰知道她這是怎麼了。早先她擺那個討人嫌的樣子,我們即便是在家,也沒多說過什麼。她家的事兒旁人說與我聽,我還懶得聽呢,哪有心思去專門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