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左上角的心跳》正文

第十一章 蓮與杉的迤邐(二十八)

正文

第十一章 蓮與杉的迤邐(二十八)

他克制著情緒。也許他只是想到了自端,想到了自己,在該擔心著岳父安危的時候。
「她這幾天有點兒不太舒服。沒有告訴她。」鐵河停了片刻,才回答。他感受到兩道清涼的目光,抬起眼來,往顧惟仁的方向望去。果然,倚在窗檯處的顧惟仁,分明是聽到了他說的,正瞅著他。四目相對,兩人都不閃避。
的確是失態了。少了幾分鎮定,也少了幾分優雅,雖然仍是從容不迫的態度,但是那份擔心和焦慮,明明白白的都堆在臉上。
他有些出神了。
「自端呢?」顧悅怡的聲音沙啞。看著鐵河的神情,她語氣里略有遲疑。自端……她好久沒見了。從那日,和仰在家裡發火,打了自端——她想起來還是覺得心驚。她以為接下來會有大風波,但是沒有。竟然上上下下異常的平靜。她試探的看著鐵河,鐵河的表情也很平靜,更瞧不出端倪。
上次岳父發病,自端擔心的什麼似的,一直陪在她父親身邊;他們後來在香港,那麼忙碌,她每天仍有幾個電話打給她父親,問候的面面俱到……這會子呢,本來應該陪在她父親身邊的,可她自己都讓他們擔心。
手術室的燈亮著,顯示手術正在進行中。
容芷雲聽了自端的話,心一突,微笑道:「阿端,你是不是餓了?肚子餓了就心慌。快上樓,你陳阿姨一準兒給預備了好吃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佟鐵河看著地上的光影,一點一點的拖長、一寸一寸的移轉。陪著等候的肖克儉等人,等的久了,偶爾說幾句話,不然就是在走廊的那一端踱著步子,鞋底蹭著光可鑒人的地面,細微的聲響,在寂靜的環境里,仍是刺耳;特別護士端茶、送水,隔一會兒,會出現一次——他只覺得焦躁。
惟仁是在聽著母親和鐵河的對話,聽到母親問,他心裏一提。
他聽到容阿姨在那邊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對他說,那你辛苦一下,在那邊等著,隨時來電話。先不要讓阿端知道。情況穩定了,再同她講。
在黑影里,他又站了一會兒。聽到身後的門響了一下,他沒回頭,不用回頭,也知道跟著光線一起進來的,是顧惟仁。門合上,樓梯間里又暗了。遠處似乎有人在走動,有嗡嗡的迴音,之一會兒,消失了。
「媽媽……」自端看著婆婆,覺得抱歉。婆婆總是忙東忙西,現在卻要跟著她到處跑。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來,打開,撥了號碼,是容阿姨接的,他問了問自端的狀況,聽說她回來以後吃過飯就睡了,他靠在了樓梯間的牆上——眼睛是望著下面「安全出口」那綠茵茵的標誌,在黑黑的樓梯間里,只有那裡是那一絲的光線——他剛想收線,聽到容阿姨在那邊問,阿端爸爸怎麼樣了?我中午的時候聽你母親說了。
「我怎麼,忽然覺得心慌。」自端說著,拍著胸口。下意識的又回頭看了鐵河一眼。鐵河還站在車前,看到她回頭,他揮了下手。
「有煙嗎?」佟鐵河問。
她一邊催著自端快走,一邊看了一眼關友梅。
關友梅看她,搖搖頭,道:「讓小鐵去看看吧,先別告訴阿端。」她看到自端向她們走過來,微笑著,「上去吧。」
桄容芷雲和關友梅同時應聲。
鐵河對顧悅怡點點頭,說:「阿姨,自端今天也是在醫院檢查身體。」他沒有多說。當著顧氏母子,尤其是顧惟仁,他並不想說太多。
「沒關係,過陣子會好的。」佟鐵河語氣盡量放緩,「現在不是擔心她的時候。」
鐵河車子開的快了些。
佟鐵河依舊關了手機,放進口袋裡。
鐵河急匆匆地往那邊趕。這兩日,頻繁的在醫院出入,讓他聞到醫院的味道,心裏便產生了抵觸感。
「……這陣子他是太忙了,要操心的事也多……」顧悅怡低聲,她拿了手帕,拭了一下鼻尖,對鐵河點點頭,「抱歉,我失態了。」
容芷雲沒說話,她只是點了點頭。
顧悅怡聽到鐵河這麼說,未免心裏一驚,皺眉,問道:「怎麼了?」自端的身體一向還好的。而且,這種狀況,她電話里和佟夫人說的那麼清楚,他們都不告訴自端?
手術並不複雜。只是併發的突然,讓他們都措手不及了。自端從知道父親身體不好,就沒斷了催促父親早日動手術。若是她得知這麼大的事兒,他又瞞著她,不知道會怎麼惱他。儘管裏面手術台上的,是在女兒三十歲了還是會發狠動手打她的父親,可那是她父親。
卡關友梅說了句「路上小心」。
漫長的等候。
一般的三災八難,一般的讓人操心。
剛剛在路上,他接到的是他母親的電話。告訴他,顧悅怡打過電話來,景和仰早上心臟病發作,送到醫院后,醫生決定提早進行手術——母親當機立斷,讓他不要聲張,自己先過去,隨機應變。
顧悅怡此時的面容十分的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和鐵河平時見到的不太一樣。他坐下來,在顧悅怡身邊的座椅上,輕聲的和她說話。
「阿姨。您別太擔心。」他說。他看著手術室的門,門上兩扇方方的玻璃窗,透出來冷光,他覺得身上也有些冷意。
他的煙總是放著垂手可得的地方。或者,他有這個意思,陳北也就給他遞上來了。
他得馬上趕到去。
鐵河過去,先和顧悅怡打招呼。其他人,他只是照顧到,點了點頭。
佟鐵河說手術還在進行,目前狀況穩定。
自端走著走著,忽然的叫了一聲,「媽媽。」
他輕聲的對顧悅怡說了句,想出去抽根煙。顧悅怡點頭。他站起來,走到走廊的盡頭,樓梯間里去。細看了一眼,沒有「禁止吸煙」的標記,便摸了一下口袋。他摸了個空。
鐵河從車裡出來,一手扶了車頂,跟母親和容芷雲道別。
關友梅只是微笑,嘴裏說著「小陳對著倆孩子的胃可是有生殺大權」,握著自端的手臂,進了電梯。
關友梅曉得自端的意思,不在意的笑著,「你這孩子。」
此刻他喉嚨疼的厲害。若是點上一顆煙,說不準,喉嚨會被點著了。可就是想抽一口。緩解一下凝在胸口的那股硬氣。
鐵河看著電梯門合上,他才上車離開。
素日里,不見得有多親厚,這會兒,鐵河看著顧悅怡,心裏倒生出很多感慨來。
顧悅怡重重的嘆了口氣。她看了一眼手術室,說:「這父女倆。」
其實他沒這個習慣隨時在口袋裡裝著煙。
在手術室外等候的,除了顧悅怡,還有顧惟仁。景和仰身邊工作的肖克儉等人也在。
顧悅怡愣了一下。鐵河說的太含糊,她一時沒辦法猜測。何況此時她腦中因為和仰,根本沒有多餘的空間去想到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