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紙與墨的流麗（十）
自端看著他的笑容，好半晌，才說：「謝謝你。」
咖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心想，她的效率還真是高，他才不在這一會兒，她粥也吃了，明天的日程也安排好了。
那天她問這些照片都是哪兒找來的，他沒回答。他以為她也就是那麼一問，未必真不知道。他能去找這些照片的地方，有幾個？果然他沒回答，她也沒追問。
「乖。」她微笑。看到Cookie，她清早起床后的愉悅又添了幾分。Cookie那對褐色的眼睛，寶石一樣，漂亮。
鐵河等著，看著照片牆裡的那些圖片。
覺得他的形容有趣，她也笑了。鬆開他的手，閉上了眼睛。後來朦朦朧朧的，聽到佟鐵河在哼著什麼。
她不禁微笑……
佟鐵河點了點頭。
他記得他確實是把照片收了，也帶過來了，可是為什麼沒有？
能讓她心情好一些的事，他從此要搜腸刮肚的去做了……有點兒奇怪，也許是因為今天隔了很遠看到Cookie的緣故，他覺得那隻狗也不難看……
仔細的找了半天，才放棄。
這裏面應該有一張是她和大黃的合影。奇怪，那張照片那裡去了，他明明是拿來了的……
聆鐵河見她說話的語速慢下來了，他換到床邊的座位上，催她睡覺。
「明天颯颯來，我讓她帶她拍的照片來看。」她笑著。
面前的惟仁，比清晨的陽光還要清爽。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她心裏暖暖的。她站起來，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他還是坐在
「你睡你的。」他說。
他扶著欄杆站著，心想自端上樓來的速度可是真慢。
奶奶的話好像特別多。也是，每張照片之後，都是一個故事。屬於她的，他能想到的，竟然都跟「孤單」這個形容詞有關。
夢裡都有蓮花的甜香。
起初以為聽錯，可是確實的，是有人在叫「阿端」。她往前走了一步，外面正對著的，是一片青草地，待到看清楚，她呆了一呆。
他沒應聲。
他怎麼會忘。
她小時候，爸爸哄她入睡，曾經哼過的曲調。
看著顧惟仁帶著Cookie走出了青草地，沿著小徑往角門去了。他想起剛剛電話里李雲茂對著他嚷嚷，說Tony你又讓我壞了規矩，讓人知道醫院里出現寵物犬，那要怎麼辦？
阿端，一定要好好的……
他們，很久沒有聯絡了。可她知道，他一定在關心她的。
自端從衛生間出來，看到他站在照片牆前面，便隨口問了他一句，在幹嘛。她留意到他的神色有點兒彆扭。但很快恢復了泰然自若，依舊在窗前的椅子里坐下，看著她上床，看著她躺下，看著她把被子蓋好……她側著身躺著，正對著他。閉了一會兒眼，再睜開，他還是在看著她。她臉上就熱了。
惟仁笑起來。
都印在他腦子裡呢。
他含混的鼻音，低低的，斷斷續續的。
Happy－kitty，sleepy－kitty，pur－pur
「Soft－kitty，warm－kitty，little－ball–of－fur;
這一覺睡的好香。
「阿端，」顧惟仁叫她，對著她的背影，他說，「是鐵河告訴我的，你心情不太好。」他微笑。
自端抬頭，望著他的眼睛，「惟仁，你從來都不會撒謊哎。」
「有什麼好謝的？看到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惟仁點著頭，「你看上去很好。」
「不是。」他忽然有點兒難過。他們一起拍的照片都不多。
「嗯。」
「阿端，要加油。」
已經很晚了，自端覺得累了，可還是有點兒興奮，就是睡不著。
惟仁笑了笑，「阿端。」
站在陽台上，呼吸清晨新鮮的空氣。
「進去吧。」他說，「我再帶著Cookie來看你。」
「嗯。」自端應著。
Cookie很乖巧，惟仁扣住它，它就不動，只是對著自端「嗚嗚」了兩聲。自端明白自己現在不適合與Cookie親密接觸，不然，她好想和 Cookie在草地上追逐戲耍一會兒的。她於是只伸手過去，摸了摸Cookie的頭。
惟仁彎身，給Cookie扣好了牽引繩，看著自端慢慢的往室內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他也站了起來。
李雲茂氣的掛他電話。過了一會兒又打過來，說今天上午會診，別忘了。
除了，指尖微微的泛出一點青紫，還有，眼底一點烏黑…
她翻了個身，看到佟鐵河歪在沙發上——又是一夜，他寧可窩在這個短了一大截的沙發上受罪，想要隨時看看她的狀況。
自端頓時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大約也知道，靜靜的做著的時候，她的手便攏在病服衣袖裡。
惟仁笑了一下。
「可你怎麼進得來？」自端又摸摸Cookie的背毛。
「帖帖，這次動了15秒，這樣，這樣……」她做著手勢。
其實多數是他去柳蔭街找奶奶要的。他在他們自己家裡找了半天，發現可以用的照片真少。家裡僅有的幾處擺照片的地方，客廳壁爐上方，他和她的書房，連她的單人照也幾乎沒有。他只好去柳蔭街了。他去選照片的時候，陪著爺爺奶奶聊了好久。老人家細細的問自端的狀況，他一一認真的回答。
惟仁看著自端臉上暖暖的笑意，也微笑，說：「一直想帶Cookie來看看你。」
他還是回了一下頭，看到了站在陽台上的佟鐵河，揮了一下手。
他們並排坐在長椅上。
「哎。」她低聲。伸手抓過他的手腕子，掐著時間，「15秒。」
她先去洗漱。
他沒跟她承認。她入院的事，雖然低調，還是很多人都知道了。傳聞很多，沒有一個不邪乎的。他給佟鐵河打過電話，知道她的情況，也知道了從今天開始正式入院——這就是說，對她的考驗，今天，才剛剛開始。
她喉嚨發緊。
她那張和大黃在
「嗯？」
他狡辯，說大半夜的總能聽見野貓在叫，難道野貓比寵物犬衛生的多？
自端下床來，輕手輕腳的，給他蓋了蓋被子。去洗了把臉，他仍是未醒。她便拉開了陽台的門。
她擺了擺手，回身進屋，剛叫了聲「佟鐵」，想說佟鐵我下樓去，惟仁和Cookie來了。卻發現佟鐵河沒在屋子裡，她站了片刻，確定他確實沒有在屋內，才抓了件毛衫披上，出了病房，一路往下走，都沒有看到佟鐵河的身影。她下了樓梯，走到外面，遠遠的，看見惟仁牽了Cookie，坐在草地一邊的長椅上等她。見她過來，惟仁把手裡的外套疊了一下，放在長椅上，讓她坐。
她嘟嘟囔囔間，就聽到有人叫她。
「保密。」惟仁溫和的笑著。
自端和惟仁坐在長椅上，逗弄Cookie的樣子，他是不想看見，又想看見。
她抬頭，看到她病房的陽台上，落地窗后合著潔白的紗簾。
「惟仁？」
自端「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問道：「你是不是，擔心我了？」
惟仁感覺的日光的熱度漸漸上升，他看了下時間，知道不能讓自端在戶外待的太久。
「誰會大清早帶著狗，專門路過醫院？」她柔聲細氣的，「碰巧還要走到我病房陽台外面？你逗我開心是不是？」
「是不是特傻
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你明天要檢查身體。」他提醒。檢查項目瑣碎，更關鍵的是，檢查過程里，她總是全神貫注，精神緊張，會格外的消耗些體力。
她知道隔壁有位高危的孕婦，是在睡夢中離開了的。是護士無意中和她說起來的，他也聽到。兩人都裝作若無其事，她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是不是夠鎮定，可她看得到他眼睛里那幾乎掩飾不住的緊張——他比她要緊張。
站在草地里仰頭看著她的，不是惟仁是誰？
自端點頭。
「這個時間，帖帖吃夜宵。」他微笑。
阿端，要好好的，要堅強，要努力……阿端，我會看著你，看著你的寶寶，長成和你一樣善良可愛的人。
「上午嘛，颯颯下午探視時間來。」她說。
不是的，她昨晚睡的很好，早起沒有心悸、沒有暈眩、也沒有咳嗽，她今天表現很好，應該不會出現幻覺——可是惟仁？更關鍵的是，惟仁身邊的 Cookie……這是醫院啊。
帖帖在早上會比較安靜。她撫摸著自己的肚皮，和帖帖說著話……今天要做很多檢查，帖帖要有耐心；今天會見到颯颯姨媽，帖帖高不高興？
她坐在了他身邊。
太陽在慢慢的升起，光線漸強。
自端沒回身。
「你好好兒的呢，我擔心什麼？只是路過，順道來看看你罷了。」他看著自端。自端低著頭，專註的看著Cookie，短髮垂在腮邊，顯得很乾凈——他見慣了她一頭柔柔的長發，這個模樣，是他所不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