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翻身向天仰射雲
第一百四十章 相請不如偶遇
方錚一本正經道：「我也覺得不可能，咱們尊貴的太子殿下是何等人物，怎麼屑於去做那麼粗鄙的人的靠山，造謠！一定是造謠！肯定有人懷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污衊我們尊貴的太子殿下！」
「坐下吧，這次我請你得了，靠！怎麼跟我一副德性，真是沒天理了！」方錚哼了哼，沒好氣道。
方錚一見他就樂了，居然是個熟人。——也許是個半生不熟的人。
方錚沒想到蕭懷遠此人竟是見識不俗，兩人談得頗為投機。
「啊！原來是蕭兄，久違久違！」
「……」
享受了一頓鳳姐的少婦粉拳后，方錚舒坦了，坐在鳳姐旁邊的石凳上，苦口婆心的開始跟鳳姐講道理。
方錚翻了翻白眼：「我是沒錢啊，可這邀月樓是我家開的，我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自己當然也有道理，沒錢了去拿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這是天經地義的，誰都不能說自己不對。
方錚睜大了眼：「你不會是想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自己跑了吧？」
※※※
曉之以理行不通，就施之以威，不能弱了方太歲的名頭。
蕭懷遠就這麼被方錚半是邀請半是強拉著，一路進了邀月樓。
「我見你的第一眼，就發現你不是個好東西。跟傳聞中的一樣，無恥之極。」蕭懷遠指著方錚笑道。
而一群百姓則圍在他們四周，眼含期待的望著他，似乎在等著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們則可以免費觀看一場熱鬧。
蕭懷遠訝異道：「方兄這是為何？」
尤其讓方錚鬱悶的是，如玉齋開張到現在小半年了，生意之紅火明眼人都看得到，身為大股東的他，卻沒拿到一兩銀子的分紅。鳳姐的手就像一個密不透風天衣無縫的保險箱，方錚從未從她那裡討得半分便宜，唯一一次死皮賴臉要錢，也只要來了三十兩銀子，還讓他打了欠條，股東混到他這份上，沒羞憤的揮刀抹脖子，得虧了方大少爺頑強的生存意志。
蕭懷遠確實有些不太適應這位新朋友的做派，平日里與他打交道的人，都是斯文有禮，謙和淳厚，他自認為他已經算是狂放不羈，甚至有些無恥的了，沒想到卻認識了這麼一位主兒，看起來，此人的無
蕭懷遠臉上閃過幾分笑意：「男子漢大丈夫，理當有氣吞天下之氣概，豈能為這黃白之物終日傷神？今日你我能在街上撞在一起，就說明我們有緣份，不如找個地方一起喝幾杯解解煩悶，方兄意下如何？」
方錚高興的笑了，笑容中透著釋懷，熱情的拍著他的肩膀道：「走，去邀月樓，聽說邀月樓最近新到了一批山珍，鹿唇，豹胎，駝峰什麼的，我老早就想去吃了，就是太貴，一直沒捨得……」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在暖春閣一起聽房的色中新友，蕭懷遠是也。
「你怎麼不吃呀？」
「不能緩！」鳳姐果決的一揮手，眼中露出精明之色：「這是我早就定好了的，現在的勢頭不錯，所以一定要加快擴充的速度，等咱們再多開四五家分店，那時再想分紅的事吧。」
蕭懷遠眼珠轉了轉，隨即朝方錚笑道：「那個，在下出去方便一下，呃……馬上就來，馬上就來，你先吃著……」
說著方錚滿臉崇拜的拱手嘆道：「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啊！在下實在欽佩莫名，跟蕭兄比起來，在下太業餘了，慚愧，慚愧呀！」
「你們高門大戶里不是都有份例錢嗎？」
蕭懷遠正有此意，見被方錚識破，也有點不好意思，訕訕的摸著鼻子嘿嘿笑道：「方兄言重了，嘿嘿，怎麼可能呢？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沒義氣的人嗎？」
「……」
方錚心裏笑翻了天，這小子跟他果然是一路人，大家都挺無恥的，人生有此知己，怎能不浮一大白？
方錚心裏暗笑，你小子敢在本朝首富的獨子面前拍胸脯請客，不是找死么？
蕭懷遠笑道：「單單一個李爺肯定成不了氣候，他的背後一定有靠山，不然他就算有幾百顆腦袋，也早被砍了。」
「方兄可知昨日暖春閣的雅房內的那位李爺是何人嗎？」扯了一大堆閑篇后，蕭懷遠忽然意味深長的問道。
「掐死三個！」
這回換鳳姐苦口婆心跟方錚講道理了：「你家那麼有錢，何必
算了，本少爺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既然當著官兒，就不怕弄不到銀子。
「你……你這不是不講道理么？那咱們簽的協議還有什麼用？」
嘆了口氣，方錚悶悶的道：「回家，修身養性，足不出戶，從此與世隔絕……」
「啊？」蕭懷遠擦了擦汗，結結巴巴道：「一……一百多兩？這個……呵呵，不斐，不斐啊，呵呵……」
「我家有錢那是我爹的錢，我這麼大的人了，好意思朝我爹伸手嗎？」
「……」
認真的說來，也不能怪方錚無恥，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缺錢總是一件讓人煩惱的事兒，更何況方大少爺頂著五品官兒，忠勇伯以及華朝首富的獨子等多重耀眼的身份，若說他身上只有幾十兩散碎銀子艱難度日，旁人是怎麼也不會信的。這也怪不得方錚為了撈錢，無所不用其極了。
方錚眨了眨眼，「一個平民卻混得如此風生水起，這李爺倒確實有點本事。」
方錚一窒，這頭一句話就被她否定了一半，後面的思想工作恐怕很不好開展，討血汗錢的大業任重而道遠。
「哪裡哪裡，那都是皇恩浩蕩，在下愚鈍之資，實在當不得蕭兄盛讚，慚愧，慚愧呀！」
「你太壞了！」方錚悻悻的坐下來，委屈的數落著鳳姐：「我只是拿回我該得的分紅而已，你怎麼能私自扣著股東的紅利不給呢？這是不道德的！上衙門告你去！告你搶劫！」
蕭懷遠似乎被勾起了興趣：「我長得像誰？」
心虛的摸了摸錢袋，蕭懷遠朝著埋頭大吃的方錚乾笑了一聲：「呃……方兄，這一桌宴席所費不少吧？」
本欲揮拳相向的兩個路人，這會兒卻都變成了彬彬有禮的斯文君子，圍觀的百姓見兩人打不起來了，紛紛失望的嘆息一聲，各自散開了。
方錚一聽就怒了，這孫子誰啊？說話這麼橫，本少爺今兒心情不好，非得好好抽他一頓。
「別跟我提協議，我不聽！」鳳姐像個賭氣的小女孩似的捂起了耳朵，一副蠻不講理的模樣。
互視了一眼，兩人同時大笑起來，直笑得兩眼翻白，上氣不接
「方兄你不是沒錢嗎？」蕭懷遠奇怪道。
小小的啜了一口酒，方錚含笑注視著蕭懷遠那張方方正正的臉，此人不簡單吶，言行之間透著怪異，而且看他的言談，似乎與朝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知將來是敵是友，如果是敵人，那可真不是件好事兒……
方錚笑道：「昨日咱們都聽得真切，他的靠山，莫非是……」方錚住口不語，只將手往上面指了指。
鳳姐美目半眯著，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說話的聲音像是從鼻子里哼出來似的：「那得看欠的什麼債，殺的什麼人了，法場上的劊子手砍的腦袋多不多？也沒見官府找他們償命呀。」
直到兩人吹捧得自己實在受不了，有種噁心反胃並且想吃酸的徵兆后，滔滔不絕的奉承話才算告一段落。
酒菜上妥，蕭懷遠怔怔的望著桌上一色兒的珍饈美味，不由有些傻眼。
方錚嚴肅的點點頭：「當然有，一樣米養百樣人，八角型的人都有。」
「……」
被撞的人放下手，定睛一看，滿面怒容頓時化為喜色，拱手笑道：「啊！原來是方兄，想念想念！」
「鳳姐，你看啊，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個道理是千古不變的，你說對吧？」方錚打算從淺顯處入手，然後慢慢再往深處說。
可以肯定，曉之以理這個方案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蕭懷遠說的事情有些敏感，方錚雖然欣賞此人，但並不代表才第二次見面就能對他挖心掏肺，方錚所經之事也不少，不再是以前那個缺心眼了。
心事重重的方錚埋頭走路，卻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給錢！」方錚乾脆擺出了一副無賴的嘴臉，拍著桌子大聲喊道：「不給我直接搶了啊。」
蕭懷遠滿頭黑線，尷尬道：「……方兄誤會了，咳，那只是個意外。」
接著蕭懷遠神秘的道：「那位李爺，可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表面上他只是一個平民，以幫人平事兩頭抽成為生，無官無爵，卻在京城內大大有名，不少朝中大臣有辦不了事兒，都不得不請他幫忙呢。所以儘管這些年他作惡多端，幹了不知多少該殺頭的惡事，卻沒有一個官員敢辦他。」
「鳳姐，咱們合夥開這店，當初
鳳姐為難道：「可我這兒也確實騰不開呀，你想想，一個月流水下來也就這麼幾萬兩，店裡請的夥計帳房每個月都得發銀子，最主要是要開新店，這些全都除開，哪還有得剩呀。」
鳳姐似乎對方大少爺漠不關心的態度頗有怨氣。
蕭懷遠笑道：「當然不會是太子殿下，以太子殿下的身份，怎麼可能直接去做這個平民靠山？方兄未免也太高抬那位李爺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互相吹捧起來，連望向對方的笑容都透著一股子假惺惺的味道，可兩人卻彷彿絲毫未覺，猶自吹捧得津津有味。
酒過三巡，二人嘮起了嗑，天南地北，海闊天空，無所不談。
方錚抬起頭，貌似平常的道：「也沒多少，估計也就一百多兩吧，你別看只有這幾道菜，可要湊齊做這些菜的材料真不容易，都是山中的珍奇野獸，獵戶們有的一年才抓得到一頭，平時有銀子也不一定吃得到。」
見方錚臉上一片失望頹然之色，鳳姐柔聲安慰道：「你還是再去想想別的辦法吧，我這兒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銀子，你想想，這麼多開支算在裡面，但銀子卻只有這麼多，就好比四個人分一個饅頭，換了是你，你能怎麼分？」
蕭懷遠怔怔的望著方錚，短暫的呆了一會兒后，趕緊點頭道：「不錯！定是如此！方兄果然有見識，不愧是當今朝堂中人人敬仰的後起之秀！」
一抬頭，卻見一人捂著頭不停的揉著，齜牙咧嘴，形容頗為怪異。
方錚對蕭懷遠的印象也挺不錯，聞言正欲點頭答應，忽然警醒的看了蕭懷遠一眼，道：「誰請客？」
鳳姐氣定神閑的坐在石凳上，好整以暇的道：「店鋪的銀子都存在街斜角的錢莊里，你去搶吧。那裡守衛頗多，好心提醒你，多帶點人手去搶比較安全。」
「你開新店的事兒可以緩緩嘛，你還這麼年輕，幹嘛這麼拚命賺錢？」
方錚悻悻的回去了，空手而歸，他像個討血汗錢未果的農民工一般滿懷悲憤與無奈。
鳳姐瞪了他一眼：「那我不管，反正你不關心生意就是不對，而且眼下要開新店，沒
世事總是這般讓人無可奈何，鳳姐有她的道理，因為她確實拿不出銀子，不能因為自己的要求，就打亂了她事業上的全盤規劃。
「你眼睛長肚臍上了？自己沒看路怪誰？」被撞的人顯然也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主兒。
方錚愁眉苦臉道：「唉！你沒聽說過，沒錢寸步難行這句話嗎？這就是我如今真實的寫照……」
方錚點點頭：「真巧，我也覺得你不是個好東西，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方錚叫起了苦：「鳳姐，我還當著官兒呀，兼著差事呢，哪有時間關心生意，再說咱們當初不就說好了嗎？我只管分紅，你負責經營，白紙黑字，都寫了協議的呀。」
「我那熟人叫擎天柱，江湖人送外號『變形金剛』，你長得特像他。」
「長沒長眼啊？我這麼大一活人站在這兒，你當我是透明的？」方大少爺心情不太好，頭都沒抬張嘴就罵。
鳳姐氣咻咻道：「怎麼不過分？我上回不是跟你說了嗎，店裡的銀子確實有，而且不少，可那得留著準備開第三家店，眼看店鋪的事兒就快談妥，別人只等著我送銀子過去，你若把銀子領走了，店鋪怎麼辦？一說你是大股東，平時不見個人影兒，也不說過來關心下生意，一缺錢就臊眉搭眼跑來要銀子了，有你這麼當股東的嗎？」
蕭懷遠劍眉不可察覺的跳了一下，平靜的道：「哦？那倒是沒說過，我這長相比較特殊，莫非還有人長得像我？」
「方兄這是閑逛還是辦差？」蕭懷遠看來對方錚的印象也不錯。
「我有沒有說過你特像我一個認識的熟人？」方錚忽然板著臉，正色道。
蕭懷遠聞言一窒，乾笑道：「……我請，當然是我請。」
方錚訝然道：「蕭兄每次偷聽別人的風月之事，難道還要事先調查清楚他的身份？」
方錚深深嘆了口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跟女人講道理本就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枉自己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居然還不懂得這個道理，活該受氣。
「切！一個月才幾十兩，我吃頓飯就沒了，管什麼用！」方老爺家教甚嚴，從不給方錚太多的零用，如今方錚當了官，而且有了自己的生意，方老爺認為他已經長大了，更是連份例銀子都給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