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風連日作大浪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方少死了？
是誰？是誰在破壞朕苦心布置的朝局？
三人急忙叩拜告退，匆匆出宮安排去了。
「愛妃啊，看來朕真是老了，以前早朝，朕便是坐上一整天，也渾然無事，現在稍微坐個把時辰，全身就疼痛不已，唉，不服老不行啊！不知朕還有多少日子可活……」皇上嘆息道，語氣不勝感慨唏噓。
溫森強抑著悲憤，低聲道：「……屍體停在西宮門外，皇上若想辨認一下，微臣便叫人抬進來……」
皇上的寢宮內。
剛經歷過潘逆叛亂，臣子們早被皇上的鐵血手段嚇破了膽，如今方錚又不見了，真是一波方平，一波又起。朝堂，又將陷入一場新的混亂。
溫森恭聲應命。
眨眼之間，馬車已奔到西宮門口，絲毫不見減速。眾官員紛紛向兩旁躲避，有個閃避不及的官員被車蓬狠狠擦了一下，頓時慘叫出聲。
當然，發生這麼大的事，自然少不了城衛軍和金陵府的衙役們的身影，接到青樓掌柜們的報官后，他們便馬不停蹄的趕往現場。可湊近一看，蠻橫無理搜查青樓的居然都是女子，而且身著統一的侍衛服色。這群混跡京城大街小巷多年的老油子自然知道，這些青樓肯定是招惹了某個身份尊貴的大人物，這種事情他們怎敢幹涉？於是城衛軍和衙役們互使了個眼色，不動聲色的退出了看熱鬧的人群，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該幹嘛幹嘛去。
「宣溫森，馮仇刀，韓大石覲見，快！」皇上的臉已陰沉下來，冷聲道。
李貴妃這個岳母娘對方錚印象一直還不錯，所以處處維護他，當然，這也跟方錚三天兩頭入宮請安，大拍岳母娘馬屁有關。皇上賦予方錚隨時入宮參奏機要的特權，方錚都用在討好岳母娘上去了。
長平收回尋找的目光，急道：「父皇，我夫君昨晚一夜未回家，您是不是留他住在寢宮了？」
「傳朕的口諭，四城封閉，韓大石調五千龍襄軍入城，協助金陵府尹大索全城。溫森，影子全部出動，深入查探方錚的下落，馮仇刀的龍武軍搜索城外，百里範圍之內都得搜到！你們聽清楚了，朕一定要親眼看到方錚出現在朕的面前！……不論死活！」
「溫森！方錚是你的上司，上司不見了，你這個屬下卻毫不知情，你該當何罪！」皇上拍著書案，大怒道。
逼問一番過後，看著鳳姐急得淚珠直落的俏臉，長平忽然覺得身子有些發冷。
長平一咬牙，吩咐女侍衛統領道：「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分批分隊搜
長平知道方錚有個好習慣，那就是從來不賭博，所以城內的賭檔倒是可以忽略了。
銀牙暗咬，長平甩了甩頭，便風風火火出了如玉齋。
剛散了朝的皇上有幾分疲憊，斜斜的倚在牙床之上，任由李貴妃給他輕輕揉著酸痛的腰脊。
皇上見長平進來，不由寵溺道：「宓兒，你這孩子，嫁了人還這般毛毛躁躁，到底怎麼了？」
長平緊緊拉著皇上的手，如同抓著一根救命的稻草，淚水已流滿了她的面頰，凄聲道：「……父皇，他不會有事的，對嗎？」
天子震怒，血流成河。
鳳姐再三發誓，說好幾日都未見過方錚了，並一再詢問長平，方錚到底怎麼了。鳳姐神色之中流露出的焦急和深情，絕不似作偽。
有眼尖的老臣一瞥馬車，忽然驚道：「咦？那不是長平公主殿下的馬車嗎？這還是上月公主出嫁之時，陛下親自御賜給她的，公主殿下怎麼了？好象有什麼急事要入宮……」
皇上和李貴妃相視苦笑，這孩子做事一貫風風火火，不知她與方錚是怎生相處的。
「什麼？」三人一齊抬頭，驚訝無比。扭頭一見長平哭哭啼啼的模樣，這才相信方錚真的失蹤了，三人神色開始焦急起來。
鳳姐的臉色因激動而變得潮紅，俏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長平，眼中流露出寧死也不屈服的堅定神色。
女侍衛們彙報回來的搜查情況很令人失望，全城的青樓基本都搜完了，仍是未見方錚的人影。
長平楞楞的坐在後院的石凳上，對鳳姐連珠炮似的發問理都未理，直到現在，長平才發覺事情有些不對了。
皇上臉上現出焦躁之色，拋開方錚是他女婿不說，在他對朝政的新布局中，方錚是個舉足輕重的角色，方錚如果找不到，那麼朝堂中對太子的制衡便失了效，只能另找一人來代替方錚的位置。可是京城剛經過潘逆叛亂，滿朝文武之中，還有誰比方錚更值得相信？
我以前一直敬你，讓你，任由你冷眼相對，任由你出言嘲諷，並非是我怕你的公主身份，而是因為，你是他的正妻，在我眼裡，你是方周氏，你是正室，是大婦，是他中意的女子，我因愛他而敬你，但你休想拿公主的名頭來阻止我喜歡他！我崔鳳娘一不求名分，二不求富貴，進方家的門我更是想都沒想過。我要的，無非是這個男人對我些許的情意
長平說完掉頭便走，滿懷著方錚已到家的希望，匆匆趕往方府。
三人忙跪拜聽令。
方錚死了？這怎麼可能？他……怎麼會死？他受過刺客的刺殺，千軍萬馬中闖出城，這小子都活得好好的，為何這次他沒躲過去？
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長平擦了擦淚，道：「公公婆婆還不知此事，我得趕緊回去，莫讓二老擔心才是……也許，也許我一回去，他便已坐在家裡，摟著小綠大佔便宜了呢……哼！這無恥的混蛋！」
皇上聞言眼睛微眯，呵呵笑道：「朕倒真想看看，方錚和宓兒生的兒女，更像誰一些，像咱們宓兒還好，若像方錚那賊眉鼠眼的模樣，那就大事不妙了……」
「失蹤了？怎麼可能？」皇上不敢置通道：「好好一個大活人，他去了哪裡，總是有跡可尋的吧？會不會流連於青樓而忘記回家了？你知道那小子向來性好漁色……」
這下熱鬧了，摟著姑娘們睡大覺的嫖客們怎知會發生這種事情？見女侍衛們一頭撞進來，嚇得魂不附體，有叫的有罵的，一家家青樓畫舫大白天的比晚上營業還熱鬧。
中午時分，皇宮的大門敞開著，早朝剛散，三三兩兩的大臣們邁著矜持的官步，緩緩踱出了西宮門，然後紛紛登上馬車或官轎，也有的官員則徑直邁著步子，往各自的衙門走去。官員們一邊走一邊談笑著，商量晚上下了差之後，相約到秦淮河的哪艘畫舫上，叫上幾個紅牌姑娘，好好放鬆一下。
久經風浪的皇上終於發覺事情不同尋常了。
※※※
李貴妃輕輕捏了皇上一下，嗔道：「瞧您說的，那是宓兒的夫君，對皇上您忠心耿耿，對臣妾也孝順，時常送些禮品，嘴巴又討人喜歡，您怎能這麼說他？」
不用猜都知道，方錚的失蹤肯定與朝堂最新的勢力布局有關，以方錚目前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如果找不到他，或者……找到的只是他的屍體，可以想象，暴怒的皇上會讓多少人陪葬。
「死……死了？」皇上如遭雷擊，面色蒼白的癱坐在椅子上。
官員們聚集在西宮門口，正互相拱手而別之時，一輛豪華的馬車風馳電掣而來，馬車是四馬雙輪，鎏金的車轅，鑲嵌著銀邊花飾的車蓬，車蓬外還雕刻著幾隻金色的振翅欲飛的鳳凰。官員們的眼光何等毒辣，見到這奢華至極的馬車，立即便知馬車的主人
李貴妃四十多歲，雖說人已至中年，而且還生下福王和長平一對兒女，可她丰韻仍未減當年，一顰一笑，艷光四射，再加上她性格溫婉，從不爭寵，為人低調，在後宮中人緣很好，也深得皇上喜愛。
鳳姐貌似隨意的攏了攏有些凌散的髮鬢，淡淡道：「我也找我家夫君。」
「皇上，快別這麼說，不吉利！您正當壯年呢，宓兒剛成親，您不等著抱外孫兒嗎？」李貴妃聲音柔柔糯糯，有一股江南女子婉約的風情。
皇上聞言哭笑不得：「好好的朕關他幹嘛？昨晚子夜時分他便出了宮，不信你可去問問昨晚的禁軍值夜將軍嘛。」
恨恨的跺了跺腳，長平招呼都不打，一陣風兒似的又跑出宮去了。
「朕的女婿，溫森你的上司，馮仇刀你的朋友方錚失蹤了，此事你們知不知道？」未等三人行禮，皇上便劈頭問道。
京城，在這個原本寧靜的下午，終於再次沸騰起來。
車蓬內，長平公主清冷的聲音斥道：「都給本宮閃開！別擋本宮的道！」
皇上哈哈一笑，正待開言，卻見宮門處綠光一現，長平身著淺綠色長髦，門也沒敲便匆匆闖了進來，進門之後未給父皇母妃行禮，先在宮內四處打量尋找了一番，神色顯得頗為焦急。
「陛……陛下，長平公主殿下不知為何，騎著快馬闖進了宮，一路哭喊著，直奔寢宮而來……」一名小黃門慌慌張張的稟道。
皇上皺著眉，眼睛盯著長平漸漸消失的背影，眼中閃過幾分厲色。
皇上不悅道：「胡說！方錚是外臣，怎可住宮裡？昨晚朕召他入宮商議事情，大概子夜時分他便出宮去了。」
「你……你怎的如此不要臉？勾引人家夫君還理直氣壯！都這種時候了還想糾纏他，我……我要殺了你！」長平心中本就著急，見鳳姐擺出一副跟她爭夫君的架勢，頓時氣得口不擇言。
長平楞楞的看著鳳姐，半晌，終於無奈的跺了跺腳，轉身就走，嘴裏哼道：「你要跟便跟，我懶得管你，到時候雞飛狗跳的，你可別被嚇著……」
聲音中隱含著幾分焦急。
「抬進來，……把他抬……進來，朕，朕要親眼看看……」皇上雙目無神，空洞的盯著前方，腦里已一片空白。
女侍衛統領也有些
現在聽長平的語氣，駙馬不是出了什麼事，便是流連於青樓而忘返，這讓侍衛統領心中也又急又氣起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充斥胸間。
長平聞言笑了，安慰的自言自語：「對呀，這個混蛋向來貪生怕死，一有危險便跑得比兔子還快，別人若要害他，還真不容易呢……」
鳳姐急了，跟店內夥計招呼都沒打，也跟著長平出了門。
溫森臉色蒼白，冷汗淋漓，聞言嚇得雙腿一軟，跪拜道：「微臣知罪！」
「那他會去哪裡？嫣然已搬進了方府，他也不可能住花牌樓的外宅呀……莫非，莫非他去了鳳姐那裡？」
皇上仍坐在椅子上，耳中只傳來一片嗡鳴聲。
傍晚時分，溫森終於神色慌張，踉踉蹌蹌奔進皇宮，向皇上報告了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
接著，鳳姐話鋒一轉，語氣忽然變得昂然：「但是，我這個寡婦就是中意他，為了他，我可以不要名節，願意被人指指戳戳一輩子，只要他心裏有我，哪怕我只佔著一丁點的位置，我都可以坦然的面對世人的鄙夷目光，一輩子活得快快樂樂。
很快三人便進了宮，出現在皇上面前。
一時間京城的青樓果然如長平所說的，雞飛狗跳，人仰馬翻，老鴇子哭，大茶壺叫，有那不長眼的青樓打手想上前阻止，正好撞在女侍衛們的氣頭上，於是，在為皇宮多製造了幾名後備太監后，青樓的掌柜們消停了，無奈的任由女侍衛們一個一個的踹開房間門，徹底的搜查方錚的下落。
長平神色凄然的搖頭，隨即又怒沖沖的瞪著皇上：「父皇，他是不是得罪您，您把他關起來了？」
抹了抹眼淚，長平二話不說拔足便往皇宮跑去，大隊侍衛跟在她身後，鳳姐貝齒咬了咬下唇，也跟上了長平。
眾官員還來不及見禮，馬車已飛快的馳入宮中。
長平抹著眼淚抽噎道：「沒有，我已派人搜過全城的青樓，沒有他的蹤跡……」
皇上和李貴妃仍在寢宮，當女兒哭哭啼啼跑來告之，方錚仍是蹤影全無時，皇上和李貴妃楞住了。
宓兒，朕的宓兒……
可除了這些小毛病外，駙馬對她們還是很照顧的，長平出嫁，女侍衛們也住進了方府，
長平狠狠跺了跺腳：「若讓老娘發現你睡在哪家不要臉的青樓姑娘懷裡，你就死定了！看老娘掐巴不死你！」
沒在宮裡，沒回家，也沒在鳳姐這兒，這個混蛋會去哪裡呢？
「我找我家夫君，你跟著幹嘛？」長平嬌俏的瞪了鳳姐一眼，不高興的道。
這一日，京城的青樓妓館又一次遭了殃，幾百名女侍衛分成十數隊，對京城內的青樓妓館以及畫舫同時展開了無差別式的搜查。
眾侍衛飛快的分好工，接著便出發找人去了。
皇上出動軍隊尋找方錚下落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京城，大臣們坐在家中惶惶不安。
鳳姐淡淡一笑，不發一語，不緊不慢的跟在長平身後。
「找！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將方錚找出來！」皇上咬著牙，看著長平傷心欲絕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李貴妃將長平神色焦急，不由關心道：「宓兒，方錚一夜未回家？他可曾託人帶了口信回來？」
這是平凡的一天，外無戰事，內無民亂，早朝上處理的都是一些內政之事，如今皇帝老邁，太子監國，華朝的新老兩位主人同坐大殿之上，繁雜的政事很快便處理完畢。
長平靈動的大眼骨碌一轉，隨即美目中泛上幾分怒色：「這個沒良心的混蛋！人家擔心得一夜未睡，他倒好，跑出去跟那狐媚子勾勾搭搭！家裡這麼多妻妾了，他要娶多少個才肯罷手？」
鳳姐聞言臉色一白，梳理髮鬢的縴手微微顫抖起來，終於，鳳姐使勁咬了咬下唇，凄然笑道：「不錯，我是不要臉，我一個寡婦，不守婦道，勾引有婦之夫，罪大惡極，遊街浸豬籠都是我活該……」
皇上愛憐的撫著長平的頭，強笑道：「他當然不會有事，這小子陰險狡詐，滑不溜秋，論逃跑保命，他當屬天下第一，誰能害得了他？」
影子下屬們在郊外秦淮河東岸，找到了一具男屍，屍體已被刀劍砍得面目全非，經過當晚值夜的禁軍辨認，男屍身上穿的衣裳，正是方錚子夜出宮時穿的那一套，而且看體型和身高，此男屍也像極了方錚。
帶著一票女侍衛，長平找上了如玉齋，由於如玉齋是自家夫君的產業，長平不敢在店內造次，只將鳳姐連拉帶拽拖進了後院。
長平終於急得哭了起來。他最喜歡的女人堆里都找不著方錚的身影，這可真是大事不妙了。
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夜不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