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風連日作大浪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到底是什麼人？
眾影子正興緻勃勃的觀看場中二人相鬥，忽聞方錚的聲音，大家一齊轉頭，見了方錚漲紅了臉，齜牙咧嘴，雙目含煞的盯著場地正中，眾人不由一楞。——這叫……浪子回頭？
「哎，這人從哪兒冒出來的？莫非他想行刺大人？」
這……這傢伙莫非會輕功？
繼續跟大人一塊演戲，還是悶聲不吭的掉頭就走？這是個問題。就是不知大人今日玩得盡不盡興，若他還不滿意，說不得，眾影子又得舉起刀劍，煞有其事的跟方錚拚鬥一番。
影子走後，方錚與羅月娘二人也並肩往土匪窩走去。
直到這一劍出手，方錚才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了，這人不像是我影子屬下啊，招招式式狠辣無比，分明是想要我老命呀！
低頭一看，見手中的大刀已經被他砍得豁了不少口，有的地方都卷刃兒了，足可見方大人剛才是多麼的氣憤。
「啊！原來如此，受教受教！」
事起突然，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方錚見眼前寒光一閃，心中大驚，下意識的用手臂一擋，蒙面人這凌厲的一劍在方錚的手臂上又留下一道長長的口子。
一邊跑一邊喊，很快，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方錚身形化作一道黑煙，跑得沒影兒了……
方錚心中不由有些暗喜，嘿，這娘們不敢看我，而且臉紅紅的，這是什麼意思？女人臉紅紅，心裏想老公，莫非這娘們兒的芳心終於被被少爺俘獲了？接下來該怎麼辦？是大胆向她表白，還是再享受一下這男女之間朦朧曖昧的過程，嘗一嘗戀愛前那患得患失，心中如小鹿亂撞的滋味？
眾影子面面相覷，今兒這幾十個人陪著玩了大半天，他們當然知道羅月娘是方大人的心上人，這會兒方家未來的五夫人跟刺客打起來了，他們也想上前幫忙，可是一想到剛才還跟羅月娘打得你死我活呢，現在衝上去，如果她誤會他們是幫刺客對付她的，怎麼辦？想到這裏，眾人又不覺為難萬分，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只好將拚鬥的二人團團圍住，伺機而動。
蒙面人見方錚停下歇息，他也不客氣的靠著一棵樹榦喘氣。今兒這事兒實在讓他想不通，可是不管這事兒發生得合不合理，他的任務是擊殺方錚和羅月娘，現在任務沒完成，空手回去，必然是死路一條，自己若想活命，非得殺了這二人不可，哪怕只殺一個，自己回去也能交差呀。
見影子管事滿臉愕然的望著他，方錚展顏一笑：「哎呀，跟你開玩笑的，你怎麼沒點幽默感嘛……留著他那條小命，他還有件大秘密沒說呢……」
於是方錚大吼一聲：「都讓開！」
倆影子不顧戰圈內方大人和蒙面人打得如火如荼，卻在一旁互相客氣起來。
此間事了，眾影子屬下卻為難了。
「石灰？」羅月娘大愕，「你……你朝他眼裡撒石灰？」
今日的這場拼殺，實在是太……詭異了！從頭到尾透著不對勁兒。包括現在也是，方錚揮舞著大刀，咬牙切齒的追殺蒙面人，這倒也說得過去，可是……剛才圍攻她和方錚的這幫人怎麼全不見動靜了？一個個就那麼傻站著，根本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目光都盯著方錚大施神威，眼中流露出來的興奮之色，真讓人懷疑，方錚若追殺到精彩處時，這幫人沒準會鼓掌叫好……
「……」
羅月娘見機會難得，仗劍上前，電光石火之間，唰唰唰幾劍，將刺客的雙手雙腳軟筋挑斷，刺客又是一聲慘叫，終於軟軟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羅月娘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接著道：「今日那刺客明顯是衝著你我二人來的，而且他的第一目標是你，那名刺客武功很是不俗，事敗又果斷的服藥自盡，江湖上這樣的殺手組織並不多，但是，有權有勢的人家卻是豢養了很多這樣的死士，而你又來自高官顯貴眾多的京城，你的手中也掌握著一股不小的力量。——方小五，別把我羅月娘當傻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刺客慘叫一聲，手中長劍立時撒手，兩手慌忙去揉眼睛，誰知越揉越疼，兩眼揉得通紅仍看不清東西。
方錚見狀大急，這妞是我預定下來的老婆，被刺客弄傷了可怎生得了？
站在方錚不遠處的羅月娘此時腦子仍處於放空狀態。
見局勢已定，方錚心中大安，仰天長笑一聲，得意至極的道：「斗勇，我不行，鬥智，你不行！哇哈哈哈哈……」
方錚趕緊堆上笑臉，諂笑道：「放心，打死我也不說……這是我行走江湖的秘密武器，今日使出，果然威力驚人，呵呵……」
哎呀！真為難本少爺了！要不我回去直接給她弄點烈女吟喝了拉倒吧？感情這事兒我不在行，可在床上用什麼姿勢，卻是我的強項，我這叫揚長避短……
方錚和羅月娘，總得要死一個人，不然自己回去怎麼交差？
方錚一溜煙兒已經快跑出後山了，耳旁呼呼的山風吹得他臉頰生疼，跑著跑著，他忽然停了下來，心中漸漸回過味兒了。
方錚站在山路邊發了一會兒楞，接著一咬牙，媽的！為什麼每次都是我逃跑？刺客就不能逃跑一回？剛剛好不容易在羅月娘面前建立起來的無畏英勇的形象，我這一跑，豈不是前功盡棄？她以後會怎麼看我？萬一她以後給我起個「方跑跑」的外號，
見方錚靦腆的點著頭，羅月娘楞了楞，隨即扶著額頭嘆息道：「我青龍山怎會有這樣一個二當家，這若被綠林同道知道，豈不會被笑死……唉！」
影子們這才回過神，趕緊讓出一條寬闊的大道，看著方錚一個箭步衝進去。
方錚伸手入懷，朝著尚未反應過來的刺客大叫道：「狗賊，看暗器！」
趁著蒙面人收式不及，方錚哇的大叫一聲，接著……扭頭便跑，衝上前來保護方錚的羅月娘和眾影子只看到方錚面色驚恐的朝他們跑來，身後追著那個蒙面人。
可惜這一擋根本無甚用處，白色的粉末仍無法躲閃的撒入了他的眼睛。
影子們都沒動，交換著眼神，交頭接耳道：「哎，這人誰呀？太有種了！敢弄傷我們大人。」
方錚肋下流著血，不管不顧的哇哇大叫著，劈頭亂砍蒙面人，形如瘋子一般。蒙面人一時被這詭異的場景搞懵了，忘了自己身負武藝，只是被動消極的用劍招架著方錚的亂披風刀法。他腦子裡仍在嗡嗡作響，他不明白，為何大家同仇敵愾，可他一動上手，圍攻方錚的人反而卻不動了，這幫人難道打算吃現成的？
方錚悻悻撓了撓頭，不解道：「沒見他吃毒藥呀……」
正在胡思亂想，羅月娘這時卻先開口了，聲音一如往常般平淡：「你剛才撒進刺客眼睛的粉末，是什麼東西？」
方錚也懵了，楞楞的看著自己手臂上新添的一道口子，鮮血不住的往外流淌，此刻他心中不禁慾哭無淚，今兒這什麼日子呀？莫非命中注定我今兒有血光之災？
方錚一邊跑還一邊大喊著：「早叫你們這群王八蛋別跟做賊似的矇著面，你們就是不聽，這下好了，被人混了進來還不知道，老子被你們害死了……」
方錚打了個冷戰，這小娘們兒下手夠狠的呀，幾下就把好好一個人給廢了，以後我若得罪她……恐怕得向長平求助才行。
羅月娘白了他一眼：「他已預先將毒藥藏在口內牙囊之中，一旦行事敗落被人所擒，他便咬破口內的牙囊，毒藥自然就灌進肚裏了……」
不得不慶幸，方錚多次死裡逃生的經驗又一次救了他。他腦子根本未作絲毫考慮，如同條件反射般往旁邊一閃，那一劍便堪堪擦身而過，再次落了空。
方錚正待繼續查問，卻見刺客忽然閉著眼詭異的朝他笑了笑，口齒蠕動兩下，接著從嘴角流出一縷黑色的血，最後腦袋一垂，竟是斷氣了。
方錚不耐煩地叫道：「讓開！都他媽聾了嗎？」
羅月娘打鬥了一天，本已全身無力，聽到方錚的聲音不由又驚又喜，聞言二話不說，一個騰挪，便閃
羅月娘冷笑道：「我羅月娘雖然不算太聰明，可也不是傻子，方才那群人與你認識吧？看他們對你的態度，你好象還是他們的頭頭？真難為你了，串通他們一起演了這齣戲，實在是有心。」
見羅月娘此時已髮鬢散亂，氣喘吁吁，彷彿氣力不繼，方錚心中一急，大喝道：「當家的，閃開！快！」
「啊？」方錚一楞，隨即強笑道：「我是你的二當家呀，瞧你年紀輕輕的，記性卻不好，真容易忘事兒……」
方錚大驚失色，靠！這麼快就穿幫了？這可怎麼解釋才好？
我跑什麼？竹林里有幾十名手下，還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女人，刺客要殺我，根本用不著我動手，我為什麼要跑？再說了，老子又沒做虧心事，幹嘛要跑？怪只怪自己太怕死了，遇到危險逃跑完全是他下意識的動作。
影子管事遲疑道：「那……英雄救美，怎麼辦？」
羅月娘翻了個白眼，心中沒好氣，你自己將那白色粉末撒進別人眼睛里，別人能不哭么？
方錚轉過頭，盯著羅月娘婀娜的背影，色眯眯的笑了，悠然道：「那是當然，老婆月娘，甜到憂傷……」
羅月娘見方錚情況危急，暗叫一聲不好，趕緊拔足向方錚跑去。眾影子如夢初醒，急忙叫罵著紛涌而上。無奈方錚剛才追殺得太過積極，已經離眾人很遠了。
方錚聞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著頭忸怩的道：「是……石灰。」
眾影子本來見方錚已大佔上風，以為那蒙面人的身手也不過如此，因此都放鬆了警惕，此時蒙面人忽然揮劍反擊，大伙兒都楞了，這怎麼回事兒？怎麼又反過來了？
羅月娘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忽然臉色一正，板著俏臉道：「方小五……姑且叫你方小五吧，你究竟是何人？」
眾人悠閑恬然之態，彷彿剛才圍攻她和方錚的不是他們，而是另外一撥人乾的，現在他們都成沒事人了，羅月娘左看右看，不知是上前主動找他們挑戰好，還是密切注意方二當家，別讓他追殺別人有所閃失才好，左右為難，一時也沒了主意。
方錚恍然：「原來是這樣，哎，這種人的日子也不好過呀，你說他吃飯的時候如果一不小心把毒藥咬破了，那他死得多冤吶……」
方錚沒好氣道：「還救個屁美啊！事情都鬧成這樣，老子沒興緻了！……對了，派人去山上土匪窩裡查看一下，那個叫趙俊的小白臉是不是也被人刺殺了，我估計刺客跟趙俊有關係，他們刺殺我，肯定也不會放過他，如果他沒被刺殺，你們就幫我捅他幾刀，就當他被刺殺了……」
刺客閉著眼睛，由於眼中進了東西，眼淚止不住的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方錚大急，使勁拍著他的臉，大叫道：「喂喂喂，過分了啊！我又沒把你怎樣，幹嘛這麼想不開呢？……哎，不願說就算了嘛，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刺客大驚，根本沒辨清聲音來自何處，只是下意識的將劍慌亂的朝面門一擋。
方錚一皺眉：「做什麼？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離我遠點兒！……以後甭管幹啥事，都別矇著臉了，今天差點被你們害死！」
不跑了！說什麼都不跑了！老子這邊人多勢眾，刺客只有一個人，我應該理直氣壯才是。被他嚇得落荒而逃，不僅是羅月娘，以後連影子兄弟都不好意思面對了。不論是做人還是做事，都不能幹虧本買賣，我這一跑，實在大大虧本兒。
想到這裏，蒙面人的長劍已然快觸及方錚的胸口了。
羅月娘站在他身旁淡淡的道：「算了，他已服毒自盡了……」
可惜羅月娘這番風情萬種的模樣方錚並沒看見，方錚現在很忙，忙著砍人。
一名影子管事趁著羅月娘俯身查驗刺客屍體，悄悄將方錚拉到一邊，尷尬的笑了笑，低聲道：「大人，這個……接下來咱們該做什麼，還請大人示下。」
「有道理！咱們要不要上去幫大人一把？」
想到這裏，羅月娘輕顰黛眉，咬著下唇，似怨還喜的瞪著方錚的背影，薄怒輕嗔的嬌俏模樣，更顯幾分兒女風情。
想到這裏，方錚拔腿又朝原路跑了回去，剛才丟了臉，今兒說什麼也得把這場子找回來！方錚所存不多的羞恥心，終於被羅月娘激發了出來，——當然，這隻是很短暫的。
笑完方錚蹲下身子，揪住刺客的前襟，惡狠狠道：「說！誰派你來刺殺我的？幕後主使是誰？你是不是跟趙俊一夥兒的？說出來，我就饒了你性命……」
蒙面人武功高於方錚多多，可若論逃跑功夫，自然比他遜色了許多，方錚身形化煙，閃得沒影兒，蒙面人只好獃呆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的方向，陷入了短暫的愕然。
「不知道，聽著耳生，不太像咱們的人……」
眾影子也愕然，方大人逃跑不足為奇，這已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咱們這兒有幾十個人保護你，你用得著跑那麼遠嗎？人都沒影兒了……
現在的他滿腔悲憤。
方錚趕回竹林的時候，只看到眾影子圍成一圈，場內，羅月娘正跟刺客纏鬥著，羅月娘武功高強，刺客的身手也不低，二人手執長劍，戰了個平分秋色。
方錚一楞，怔怔的望著羅月娘道：「一沒打他，二沒罵他，……他哭什麼？」
「好象真的是行刺，你沒見大人受傷了嗎？再說了，咱們剛才演戲圍攻大人，誰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偷混進來，打算渾水摸魚來著？」
一路上二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些微妙，
好好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生生被這王八蛋搞砸了，他還一直固執的以為這蒙面人是他某個不長眼的手下，所以他一邊揮刀使勁劈砍，一邊不乾不淨的大罵著：「狗日的！壞了老子的好事！還把老子弄傷了，你丫長了幾個腦袋夠我砍的？回了京城，你丫給老子蹲天牢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你賠我漂亮媳婦兒！」
說完方錚便從懷中掏出一把粉末狀的東西，撒向刺客，刺客四周頓時漫天花雨，白茫茫的一片。
蒙面人見追方錚是追不上了，只好退而求次，一扭頭，見羅月娘怔怔的看著方錚消失的方向，神色中充滿了迷惑不解，蒙面人凶性大發，手中長劍一揮，轉而朝羅月娘攻去。
抬起悲憤的頭顱，方錚用充滿指責的目光看著蒙面人，幽怨的凄聲道：「……你又砍我！」
羅月娘雖然神色怔忪，可畢竟是練武之人，感覺一陣殺氣向她逼來，頓時下意識舉劍一擋，「叮」的一聲，兩人的兵刃相交，發出清脆的金石之聲。
俏目不經意間又朝方錚瞟去，羅月娘不覺有些異樣的情愫在心中蕩漾縈繞。他……為了救我而受傷，想必他是喜歡我的吧？他若不喜歡我，又怎會在重重包圍之中，仍義無反顧的衝到我身邊，與我同生共死？以前聽別人說，天下男子，皆是薄倖之輩，可他能為了救我而慷慨從容赴死，這樣的男子……真是薄倖之輩嗎？再說，他……他與我同榻共眠一夜，他還……還那樣輕薄於我，女子從一而終，除了嫁他，還能怎樣？可是……可是趙俊怎麼辦？我若毀婚，爹在九泉之下會不會責怪我？天吶！真是為難死了！
「不用了，你瞧大人如此神勇，刀風如此凌厲，招式如此……咳，莫測。那傢伙已經快招架不住了。小子哎，記住了，要隨時將表現的機會留給大人，大人出夠了風頭，你的前程才有希望。」
想到這裏，蒙面人眼中凶光大盛，盯著方錚的目光散發出逼人的殺氣。隨即他身形一晃，飛快的衝到方錚面前，手中的長劍閃電般出手，朝方錚的脖子削去。
蒙面人見一擊未能得手，不由短暫的楞了一下，見眾人已快追上來了，蒙面人眼中凶光一閃，手中長劍再次擊出，朝方錚的胸口閃電般刺去。
邊罵邊砍，叮叮噹噹的打鐵聲一直不曾斷歇，方錚跟訓孫子似的，大罵了半天，仍舊不解氣，可他已經太累，實在砍不動了。只好將大刀杵在地上，自己扶著膝蓋喘粗氣。
「啊？他不會那麼笨吧？咱們這兒幾十個人，一人一泡尿都能灌死他，他還敢行刺？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