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風連日作大浪
第二百五十八章 立威
台下的副將隨意行了個軍禮，傲然道：「末將城防軍副將，沈信。」
人品如此卑鄙無恥的將軍，若真被劉宣武揍死了，想必大家會拍手稱快吧？
這幫將領們無法無天了！皇上還沒駕崩呢，他們就急著將這支軍隊的歸屬直接安到了太子頭上，日後易儲之時，這幫人怎麼可能不造反？
劉宣武的手像兩把鐵鉗子般，緊緊的將方錚的手制住，方錚動彈不得，吃痛之下，不由大叫「哎呀」。
方錚心虛的笑了笑，隨即胸一挺，理直氣壯道：「怎麼？不行嗎？只要能打倒對手，什麼方法都不限，這不是你們的規矩嗎？」
說完劉宣武身形暴起，朝方錚撲去，怒火已蒙蔽了他的理智，無盡的殺意在他心頭湧起，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殺了這個不要臉的小子！
眾將士頓時又是一片嘩然。
最後劉宣武慘叫一聲，頓時便倒在了地上，雙手使勁揉著眼睛，神情痛苦之極。
跟隨方錚而來的數百名侍衛們對他的手段早已見怪不怪，不過強烈的羞恥心仍使他們慚愧的低下頭，滿臉無地自容，一副找地鑽洞的模樣。
「方將軍，還是請你先出手吧。」劉宣武打定主意，若他先出手，我再還擊，那就不能算是偷襲他了，他就算想治我，也找不著借口。
江湖中人最為不恥的下流招式。而這位大名鼎鼎的方大將軍，卻將它使得如此嫻熟自然，似乎在這一招上浸淫研究了多年。
眾將士離他們不遠，將情形看得清楚分明，見劉宣武倒下，眾人再一次被方將軍層出不窮的卑鄙手段所震驚。
劉宣武一眨眼，對面的方錚便已不見了人影，頓時大驚，扭頭一望，卻見方錚已閃到了他的右側，劉宣武眼中凶光一現，化拳為爪，伸手便向方錚抓去。
沈信下意識脫口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
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情勢驟變，風水輪流轉，眨眼之間，雙方攻守易位，方錚已被劉宣武制住。眾將士心一提，對方錚的忽然失利又感到有些莫名的可惜和揪心。
劉宣武不敢置信的擦了擦臉，瞪大眼睛，面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搐著，哆嗦著嘴唇道：「你……你吐口水？」
「本將軍獲此大勝，你們不給點掌聲意思意思么？」方錚恬不知恥的笑道。
然後好整以暇的活動了一下雙手，接著兩眼一瞪，雙拳一左一右不停的擊打在劉宣武臉上，使得本來中了暗算躺在地上呻吟不已的劉宣武更是慘叫連連，其聲凄厲，聞者愴然。
方才的一腔血勇之氣，在劉宣武脫去上衣，露出強勁有力，交錯糾結的肌肉后，立馬消逝得無影無蹤，方錚對自己衝動的決定感到後悔了。
「哎，方將軍的賣相挺不錯，你瞧他這風度，沒準劉將軍這次會吃虧。」
「沈信頂撞主將，口出怨言，身犯軍法，把他押上點將台，斬了！」方錚眼中殺氣迸現，暴聲大喝道。
方錚一咬牙，媽的！不就是打個架嗎？當著幾萬人的面，他還敢把我打死不成？拼了！
劉宣武戒備的盯著方錚，但卻一直不敢先出手。剛才方錚把他嚇著了，他生怕再次先出手后，方錚又會以偷襲為借口，真的命人將他一刀砍了。畢竟這裡是軍營，而方錚，仍是名義上的守備將軍，他若下命令，將士們不敢不聽他的話。
說完方錚急步登上了兩丈來高的點將台。
「噢——」劉宣武猝不及防，要害部位被方錚抓了個正著，頓時瞋目裂眥，發出銷魂的一聲慘叫。
「沈信，你既然跟本將軍談國法軍法，本將軍問你，軍法十七條，五十四斬，你可背得？」方錚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陰沉沉的道。
此言一出，全軍嘩然，將士們望向方錚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敬畏。
「……」
「太子殿下？」方錚面色一沉：「沈信，你不提皇上，單提太子殿下，莫非這支軍隊乃太子的私軍？你是何居心？」
「……」
「方將軍，您說的這些話，與咱們軍營的操練守則完全背道而馳，末將敢問將軍，這些話是您自己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
「啊——吐老子口水？無恥！你這是抄襲！是侵權！」
方錚定定的望著站在他對面的劉宣武，喉頭蠕動，艱難的吞了口口水。
「……劉將軍，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緒！」
「啪啪啪……」掌聲如山崩地裂，經久不絕。而秦重身旁的十幾名高級將領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我不管別的軍中是怎樣練兵的，你們既然在我麾下，那麼我告訴你們，我不會去看你們是怎樣執行上司的命令，我只看你們有沒有完成這個命令！本將軍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只要能達到目的，本將軍不管你們在執行的過程中用過什麼傷天害理，卑鄙無恥的手段，只要完成命令，那就是好樣的……」
方錚沒理會眾人的反應，仍然不依不饒的痛扁劉宣武，直到將他揍得臉腫如豬頭，半昏半醒，確定他已喪失抵抗能力了，方錚這才意猶未盡的罷了手。
隨即，一幕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情景出現了。
現在就差一個人出來讓老子殺了立威了。
方錚冷笑道：「皇上雖然病重，但他仍然是皇上，是城防軍的最高領導者，你口口聲聲只提太子，分明是意圖不軌！老子再給你加一條罪名，那就是圖謀
「太卑鄙了！」一名士兵忍不住脫口而出。
劉宣武在幾萬人面前丟了面子，心內本就忿忿，這時聽到方錚還在得意洋洋的挑釁，頓時勃然大怒，抱著拚命的心情，再也顧不上要害還抓在方錚手裡，怒聲大喝道：「老子服個屁！」
春風拂面，江南的春天，連微風都彷彿含著幾分濕潤的味道。
「方將軍！」一個暴烈的聲音打斷了方錚的話，方錚定睛望去，卻見秦重身旁一名副將模樣的中年漢子走到台下，兩眼陰森的盯著方錚。
看著不明所以的將士們，方錚沉聲道：「這一課的名字叫『不擇手段』！」
「軍中執法者何在？」方錚大喝道。
眾將士看得兩眼發直，心中震驚萬分，他們對方錚的人品已經有了一層新的認識，盡皆無語的看著校場上追逐的兩條人影，久久無人出聲。
方錚不滿意的一皺眉：「熱情一點！明日再請你們吃一頓肉，管飽！皇上請客！」
沈信一楞，隨即大聲道：「當然背得！」
將士們被方錚的風範所折服，眼含敬意的望著負手孤傲而立的方錚，私下議論紛紛。
「……」
方錚仔細一看，發現此人正是給劉宣武使眼色，暗中攛掇他與自己比斗之人，方錚心中頓時怒火萬丈，腦門三屍神暴跳。媽的！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當老子好欺負是吧？你出來得正好，今兒就在你身上立立威！
方錚一咬牙，媽的！不管了！老子今兒若不殺了這沈信來立威，以後這支軍隊還怎麼掌握？沈信今日必須要死！
「方錚！你膽敢在軍營擅殺副將，太子殿下若知道，必不饒你！」沈信跪在台上，極力的掙扎嘶吼道。
在眾人盡皆鄙夷的目光下，方錚卻開始得意起來，慢騰騰的轉過身子，兩腳一跨，像個得勝的將軍騎著戰馬迎接士兵的歡呼一般，一屁股跨坐在劉宣武身上。
「靠！老子認輸了你還追？你丫還是不是人啊？」
方錚哼道：「你是何人？」
方錚站在高高的點將台上，低頭冷冷盯著沈信，心頭怒意滔天。
「啊？」劉宣武愕然，趕緊道：「將軍，我不識字呀……」
「你沒犯錯？當著數萬將士的面，你竟敢公然質疑並頂撞本將軍，這難道還不算犯軍法嗎？莫非要等你把刀架在本將軍脖子上才算？」
沈信眉毛一挑，冷哼道：「眾所周知，如今皇上病重，太子殿下監國，總理軍政要務，此乃國法！末將提太子殿下，難道說錯了嗎？」
劉宣武眼露凶光盯著方錚，大喝道：「你服不服？」
想到這裏，方錚腰板兒一直，雙手負在身後，淵渟岳峙，一副絕世高手的風範，微笑道：「劉將軍，既然你要我先出手，那我就
很好！就是這個效果！以利誘之，以威懾之，不怕這支軍隊不聽話。
方錚冷笑道：「你的記性不錯呀，很好，很好……」
方錚大笑幾聲，忽然將臉一沉，大喝道：「集合，列隊！」
耳邊聽著眾人的議論，方錚微微一笑，星目如電直視劉宣武，忽然大喝一聲：「劉將軍，看好！我出手了！」
方錚像個被流氓盯上的大姑娘一樣，雙手護胸，驚慌叫道：「……你們這樣看著我什麼意思？」
這……這位方將軍，招式太……無恥了吧？傳說中的大英雄怎麼能使這種招式？滿懷期待的將士們不由大覺失望，這種心情，就像一個妖艷無比的絕色美人，脫光了正在用銷魂而魅惑的手段勾引自己時，美人卻忽然放了一個又響又臭的屁，所有的期待和慾望，在屁聲中全部化為烏有。
「服不服？」優勢盡在掌握的方錚一臉得意，厲聲大喝道。方才狼狽逃竄的頹勢一掃而空。
方大將軍居然向劉宣武臉上吐了一口口水。劉宣武未曾防備方錚還有這一招，方錚這口口水不偏不倚的吐在了他鼻樑正中，劉宣武頓時一驚，下意識便鬆開了手，往臉上擦去。
城防軍的校場上，方錚與劉宣武相對而立，數萬將士圍成一個大圈，鴉雀無聲的盯著場中二人，他們都想看看，傳說中於千軍萬馬之中孤身殺出京城，搬來援兵，救了聖駕的方將軍，到底有何本事，讓那市井中的傳言有如此大的魅力。
數萬將士盡皆嘩然。
方錚反應不慢，飛快的又一閃身，移到了劉宣武的背後，還未等劉宣武扭過身來，方錚便欺身上前，彎腰伸爪，右手從劉宣武的胯下穿過，極快的在他襠部出手一抓……
再說了，不識字跟打架……兩者有關係嗎？
「什麼？不識字？」方錚一楞，接著勃然大怒：「不識字還敢打架？你要不要臉？」
沈信陰沉道：「末將不敢！只是我華朝軍營之中，除了軍士們必要的訓練之外，所教所傳者，皆是忠君愛民之道理，而將軍上任的第一課，竟然是不擇手段，如此，我軍之軍法何在？士兵的約束何在？末將想請教將軍，將軍的這番話，是否經過太子殿下的認可？」
眾人頓時停止了議論，眼含期待的盯著方錚，傳說中的高手，會帶他們什麼樣的驚喜呢？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招式，還是力碎山石，生裂虎豹的神力？
只見他身形一晃，飛快的閃到了劉宣武的右側，多次逃命經歷的磨練，方錚唯一自信的，就是自己奔跑的速度，用快若閃電來形容也許誇張了些，可絕對比一般人跑得快多了。
「……」
方錚見劉宣武撲來，「哇！」的一聲大叫，毫不猶豫的扭頭就跑。
「老子服你媽
說完沈信頓覺大事不好，睜大了眼睛看著方錚。
隊列中兩名校尉互視一眼，趕緊上前跨上一步，抱拳大聲道：「末將在！」
在眾人的期待下，方錚終於動了。
眾人面面相覷，眼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停，停住！我認輸了，認輸了……」
堂堂京城守備將軍，麾下統領數萬人馬，打架的時候居然吐人家口水，這……這叫眾將士情何以堪？
皇上派來統領城防軍的，就是這麼個東西么？憑他也想把軍權接手過去？做夢！
忽然，秦重的聲音從台下遠遠傳來，大叫道：「方將軍且慢……」
「你們都聽著！剛才的情形你們也看見了，這是本將軍上任教給你們的第一課！」
低頭見地上躺著已然奄奄一息的劉宣武，方錚忽然高興起來。
「對呀，方將軍打那兒一站，我就看出他是個高手了，瞧瞧人家這玉樹臨風的模樣，光站著一比，就把劉將軍給比下去了……」
「啪啪啪……」不情不願的掌聲稀稀拉拉。
猴子偷桃！
正在這時，校場上的情勢又發生了變化。
想到這裏，方錚心情舒暢的仰天放聲大笑，笑聲在空曠的校場上回蕩不絕。
台下的將士們驚懼不定的望著方錚。
沈信大怒道：「將軍是什麼意思？莫非你要殺了末將不成？末將何曾犯錯？」
接著他雙手往下身一探，抓住了方錚正捏著他要害的手，然後使力一扭，方錚吃痛之下，頓時將手鬆開，劉宣武將身子一轉，面對著方錚，雙手成爪，死死的制住了方錚的手。
秦重仍然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眼中似乎閃過一抹笑意。而他身旁的那些高級將領們，對方錚的舉動，卻紛紛報以蔑視嘲笑的眼神。
方錚貓著腰，仍緊緊的抓著他的要害，而劉宣武卻夾緊雙腿不敢動彈，二人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場面一時變得怪異。
方錚眼中凶光一閃，對秦重的喊聲置若罔聞，朝執法的兩名校尉大喝道：「斬！」
「服了吧？哼哼！」方錚對自己的下流招式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得意模樣。
「服，你就給老子在地上寫個『服』字，簽名蓋章！」方錚提出無理要求。
「啐！」
眾人惡寒無語……
將士們飛快的列好隊，眼睛全都盯著台上的方錚。
然後一把白色的粉末從手中撒出，劉宣武正在奔跑之中，來不及提防，當場便中了招。
如此精壯的大漢都被老子擺平了，豈不是證明老子比他更精壯？回去得向長平申請三飛……
說著方錚飛快的掃了台下一側默然站立的秦重一眼，見他仍舊板著臉，雙眼直視，面無表情，對周遭發生的一切彷彿渾然不知。
方錚冷森道：「那好，軍法第四條是什
劉宣武仍在慘叫，粗獷黝黑的面孔已經漲成豬肝色，強烈的疼痛使得他眼球通紅，似乎快要爆裂了一般。
校場上數萬將士目瞪口呆，除了劉宣武的慘叫聲外，他們依稀彷彿聽到一種清脆的破碎聲。——那是大夥心碎的聲音。
這位嬉皮笑臉的方將軍……殺起人來還真不含糊呀！沈信是城防軍的副將，軍中地位僅次於秦重，沒想到方將軍剛上任，說斬就斬了。
雪亮的刀光掠過沈信的脖頸，沈信的頭顱頓時衝天而起，接著像顆球似的，遠遠落在滿是塵土的校場上。胸腔內的鮮血如噴泉般涌了出來，渾身不自覺的抽搐幾下后，終於重重的撲倒在點將台上。
於是，在幾萬將士眾目睽睽之下，二人圍著空曠的校場轉著圈子追逐起來，一個在前面連滾帶爬，一個在後面跌跌撞撞，鴉雀無聲的校場上，方錚驚恐的聲音在上空回蕩。
「沈信，你在質疑本將軍？」方錚眼睛眯了起來。
這位……方將軍的臉皮，到底是用什麼做的？如此令人髮指的無恥手段，他使出來難道不覺得臉紅嗎？猴子偷桃，吐口水，灑石灰……這傢伙難道就沒一個光明正大點的招數？這樣的人品，他是怎麼當上將軍的？
「來人啊！救命啊！這傢伙以下犯上，你們幫我把他抓起來……」
「服，服！將軍，我服了，服了！」劉宣武閉著眼，半點掙扎都不敢，嘴裏忙不迭的大叫道。
這傢伙渾身都是肌肉，看起來好象很能打的樣子，我能不能要求換個人跟我比試？連鄉下人挑柿子都知道揀軟的捏，我面前的這隻柿子如此堅硬，恐怕吃起來會很難受……
喘著粗氣站起身，見眾將士都盯著他，目光很複雜，有鄙視，有輕視，總之，都不是那麼友善。
也許是方錚跑累了，於是忽然停住了身子，然後飛快的一轉身，朝身後追來的劉宣武大喝道：「王八蛋，看暗器！」
剛才拒絕他也沒什麼呀，無論官爵地位，老子都比他高十八九級，幹嘛非得逞這個能，跟他比什麼拳腳功夫？老子的強項是陰人，不是打架呀！哎呀，太衝動了，年輕人很不穩重呀。
眾將士盡皆無語。如此不要臉的人，居然好意思問別人要不要臉……
劉宣武擦了一把臉，怒火直衝靈台，狠狠的瞪著方錚，大怒道：「你……太卑鄙了！老子……老子非殺了你不可！」
「石灰粉？」有眼尖的早已認出了方錚撒在劉宣武臉上的東西，不由驚叫出聲。
「就是！太不要臉了……」一旁的士兵低聲附和。
兩名校尉轟然應是，一左一右挾起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說不出話來的沈信，連拖帶拉的將沈信押上點將台，然後一腳踢向他的腿彎兒，讓他面向將士們跪下。